第426章 北境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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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是大玥出现的一种全新职业，特指北境长城守备军。
自从神犬七年以来，朝廷国库充盈，广招百万劳工，于东大荒边境线上修建了一道蔓延千里的雄伟长城。
长城修建的位置，刚好位于极昼线上。
以这条线为界断，长城北面每年十一月起到次年四月会陷入漫长的极夜，而长城以南则仍旧保留着昼夜交替。
有昼夜就有文明，北方那暗无天日的黑夜令人敬畏，那里也被认为是一切恐怖和罪恶的发源地，虽然长城上的守备军从来都不知道东大荒深处到底存在着什么，但他们还是给自己取了个守夜人的名字，以时刻提醒自己是在凝视着深渊，不可松懈。
守夜人这个名字给北境的大玥百姓一种安全感，在他们的印象里，所有的守夜人都是沉默的战士，性格坚毅，英勇无双。
但他们错了。
正如此刻在长城东段的一处军营里，当地的巡城校尉问眼前站着的谷万里的这个问题一样：
“你为什么要当守夜人？”
年方二十的谷万里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
“小的脑袋愚笨，考不上功名，家里又没钱打点，混不上官差，便只有到长城上来当守夜人。”
穿着一身皮草，肥头大耳的校尉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姿势，沉声道：
“你可知道，守夜人属于大玥正式编制，也是官差？”
谷万里点点头：“知道。”
“既然守夜人也是官差，那规矩还是要有的。”王校尉提醒了一句。
站在他面前的谷万里会意，卸下自己背上的包袱，小心的从里面搜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叠皱巴巴的女王钞，双手递上去。
“王校尉，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纸钞虽皱，但终究是女王钞。
王校尉握在手里，随意的捏了捏，便放进了
抽屉里。
抽屉里已经有不少女王钞了，它们都垫在一份朝廷来的文书上面，那文书上赫然写着，为了节省朝廷开支，近期要裁撤三成以上的守夜人编制。
“东边大营，顺数第五帐里第十三铺，你去吧。”收了钱的王校尉告诉谷万里。
谷万里站在原地一时没动，小心的问道：
“王校尉，我这成了守夜人就没有个认证文书之类的东西么……”
坐在位置上的那人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你的腰牌和装备，都找睡在十三铺的那个人要便是。”
“那那个人怎么办？”
“你告诉他，根据朝廷命令，他被裁了。”
谷万里见到校尉脸色不好，只得点头称是，退出了他的房间。
房门之外，即是军营。
这里是北境长城东段的一个守备点，驻扎着约莫千人的守夜人部队。
军营被一圈木制栅栏围着，里面设施相对简单，而在北面则就是高达八丈，气势磅礴的长城。
谷万里循着标志，找到了王校尉说的东营五帐第十三铺。
那里正坐着几个穿着黑色皮甲的守夜人，看样子是刚刚从城墙上下来，正一边脱甲一边插科打诨。
一路小心的数着，确认是十三铺后，谷万里站在了那个正在脱靴子的大汉面前。
“兄台……王校尉叫我来找你领装备。”
那大汉斜睨了他一眼：“你谁啊你？”
“我，我是新来的守夜人。”
“新来的找我领什么装备，找军需处啊！”大汉一脸莫名其妙。
“可是王校尉就是让我找你，他说你的装备和腰牌给我。”
那大汉愣了愣：“我的腰牌给你，那我呢？”
“王校尉说，你被裁了……”
一句话，那大汉脸色顿时发僵，周围几个原本嘻嘻哈哈的战友也是迅速沉默。
反应了好几秒，那
大汉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顿时气的脸上通红，咬牙道：
“他娘的……姓王的把老子差事卖了！”
“这个杂种，老子要去找他拼命！”
眼看大汉神情激动，周围的战友赶紧劝他：
“包哥，你冷静点！”
“前天那个被裁掉的家伙去闹事才被活活打死，你不要去白搭了性命！”
“他手里有朝廷的文书，白纸黑字写着确实要裁撤守夜人，你闹也不占道理的……”
大汉气的火冒三丈，双手一摊：“那我好不容易混的差事，还没当三个月，这就回老家种地了？”
“当初我可是把讨媳妇的钱都送给姓王的才混进来，我现在回去了打光棍啊？！”
周围的战友面露怜惜，但也只有劝道：
“朝廷要欺负人，咱小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呢……”
“包哥忍一忍吧，唉。”
场中一阵沉默，被称作包哥的大汉心里万分不愿，但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把身上的装备全部脱了，胡乱的扔到地上，狼狈的走出了军营。
站在原地的谷万里看完了整场戏，他终于明白，自己好像被骗了。
自己同样把讨媳妇儿的钱拿出来孝敬王校尉，但是却没买到一个真正的身份。
王校尉只是把前一个守夜人裁了，然后让自己来占他的名额，中间顺带吃一笔钱。
等于是自己花钱买了个别人的差位，连上守备军名册的机会都没有。
顿时他也心头火冒三丈，想去找王校尉理论。
可那几位看热闹的守夜人冷笑道：
“新来的，你可小心着点。”
“你敢找王校尉闹，说不定明天就把你裁了，你讨媳妇儿的钱就白瞎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
“就是，能忍就忍吧。”
“现在世道这么艰难，家里的地全让地主老爷占完了，种地就是死路一条，
只有当差才能混口饭吃。”
另一人更是苦笑道：“你也别太闹心，我之前跑商的时候一年能挣几十万女王钞呢，现在跑商跑不动了，我还不是来当守夜人了，也是顶替的别人的名号。”
“顶替就顶替呗，这里每天管两顿吃食，每月还有饷银，又不用像铁龙军那样打仗，多好？”
大家七嘴八舌的给谷万里讲着道理，而这些道理他哪里不懂？
自从陈氏皇朝崩塌，新的大玥内阁组建后，整个大玥的形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开始形势是朝好的地方变，原本被陈阳撵进县城买房的穷苦百姓又被赶回原籍，但原籍的乡下恢复了宗族制度，每人多多少少能分到一点田土，日子还能过下去。
但是种田的日子还没过上两年，因为地主的存在，农民的噩梦循环就开始了。
天干地旱，粮食歉收，官税逼人，地主放贷，土地兼并……谷万里家里短短两年就又成了一无所有的雇农。
不过这时候社会上又出现了一条新的活路。
原本的县城里涌入了大量的凯尔特人，他们带着女王钞到处投资，开矿设厂，大玥商贸开始空前繁荣。
谷万里一家重返县城，进到凯尔特人开的工厂里打工，日子渐渐的又过起来了。
可该死的老天爷，岂会这么轻易放过穷人？
在厂里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谷万里眼看就要存上一笔钱娶媳妇儿了。
结果吧唧一下，厂子垮了。
不仅是他们那个厂子垮了，到处的商铺和厂子全垮了，原本处处可见的凯尔特商人也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子忽然又走进了死胡同。
但是这时候谷万里也长大了，学机灵了。
他明白就大玥这个地方，当小老百姓是永远没有出路的。
只有当差，当官爷，
才能成为人上人！
否则就是一辈子被欺压，永无出头之日！
而在大玥，当官爷有两条路。
一个是考科举，走仕途。
大字都不认几个谷万里自然是不可能走这条路的。
另外一条路就是参军入伍，前线杀敌。
大玥现在的主力部队是铁龙军，正是当年李磊那支铁奴军演变而来的。
参军入伍是最简便的混官身的办法，现在朝廷跟以前陈阳在位时一样，文武平权，战兵出去也是要被人叫军爷的。
但是参军也有个巨大的问题——大玥在打仗。
西北大漠里萧东云的部队仍在顽抗，婆拉大陆那边苏天盛也尚未投降。
像谷万里这样的人，参军大概第二天就要被送到前线当炮灰。
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如此一来，两条路皆被堵死，谷万里似乎没有了任何当差的可能。
但就在这时候，有个老乡告诉他，可以去试试守夜人。
守夜人是民间的称呼，它们正式称谓叫做长城守备军，是朝廷正规编制的军队，待遇和铁龙军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当守夜人很安全。
用老乡的原话说就是：
“就天天站那长城吹吹牛，混混日子就有饷银拿，混个几年回来了还要被人尊称一声军爷，这守夜人他当着不香吗？”
“再说了，那东大荒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威胁，安全的很。”
谷万里听了老乡的话，当即就信了。
于是他把在厂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装进包裹里，满怀希望的来到北境长城下……
然后便到了此刻。
他把娶媳妇儿的钱都交了出去，结果就只换来了个别人的名额……
更令谷万里想要骂娘的是，他捡起包哥的腰牌后，发现上面竟然写的是个“李”字。
好家伙，这一个小小的职缺，都不知道是几手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