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潮涨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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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玥的狗皇帝登基来算，陈阳说出那句挥师南下的时间点，刚好是神犬十年。
自神犬十年开始，天启势力自海参港崛起，并且迅速如同墨染般扩散至整个东大荒。
无数小型部落在天启军的坦克空艇下折服，整个极北之地逐渐崛起一个庞大的新兴帝国。
这个帝国，名为天启。
对于天启帝国的崛起，南方并非没有丝毫警觉，但相比于大玥现在遭到的空前危机，那一封封从北境往南送去的军情谍报却是显得微不足道。
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给狗皇帝看一眼，然后让它用狗爪子在上面戳个梅花印，表示已阅。
……
时间转眼又过去三年。
神犬十三年，秋。
皇城，西苑。
作为大玥的皇家园林，历代皇帝秋天都有来这里赏枫叶的传统。
西苑秋景是大玥出名的美景，只不过今年的秋，不知为何多了一些萧瑟之意。
此刻，在西苑大湖的岸边，一位穿着锦袍，头戴纶巾的中年人正站立于此。
其人正是现任大玥内阁首辅，万人之上，一狗之下的张麻子，大玥如今实质的摄政王。
说他是一狗之下其实也不太准确。
因为此时张麻子手里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末端正是穿着龙袍的大玥狗皇帝。
狗皇帝已经十三岁了，老的不成样子，甚至连狗眉毛都老白了。
它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张麻子蹲下，伸手抚摸着狗皇帝的脑袋。
狗皇帝睁开耷拉着的眼睛，努力的想要摇动自己的尾巴，但是却摇不动。
它试着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跟张麻子诉说些什么。
可张麻子听不懂狗语，只能摇摇头叹息道：
“陛下，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你若这时候死了，大玥怕是要真的再崩溃一次。”
张麻子所言非虚，狗皇帝在位十三年，大玥百姓竟然真的把它当成了某种精神图腾。
现在大玥深陷危机，甚至很多走投无路的百姓在家里摆上供奉，向狗皇帝祈祷。
此刻若是狗皇真的驾崩，很多人心里那最后防线，会崩的。
“殿下。”
正当张麻子蹲着抚摸狗头的时候，纳兰雪在众多侍女
的拱卫下来到了湖边。
多年未见，她也早已是徐娘半老，脸上多了许多沧桑的痕迹。
不过比起年轻时候的妖艳，此时穿着一身紫色貂袍的她更显贵气。
“雪儿，谈判有结果吗？”
张麻子见到自己妻子赶来，起身迎接，不过当即就先问起了公事。
纳兰雪面露愁容，摇头道：
“凯尔特方面女王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援助请求，使团已经于前些日子开始返程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麻子脸上顿时罩上浓浓的阴云。
转手面向湖面，沉默许久，一声悲叹终于从他口中发出：
“吾之大玥，为何沦落至如此地步！”
张麻子心里有怨。
因为在过去十三年，大玥曾经取得过无比过无比辉煌的成就。
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来讲的话。
神犬元年，狗皇登基，大玥内阁顺利掌权，同凯尔特帝国和平谈判成功，整个大玥终于结束战乱，恢复和平。
神犬二年，大玥内阁同凯尔特帝国签订全面商贸合作协议，并且于境内全面推行女王钞，女王钞正式成为世界货币。
神犬三年，海量的凯尔特商人涌入大玥，在他们带来的资金影响下，大玥各地开始全面发展，凯尔特商人和大玥富商一起开发铁路，矿山，房产，商铺，货运，盐铁，冶金，军工……几乎所有行业都得到了天量投资，整个社会开始疯狂发展。
神犬四年至神犬十一年，这七年被称为大玥的“黄金七年”，也是狂飙突进的七年。
短短七年时间，大玥所有城市和乡村面貌焕然一新，无数工厂遍地开花，百姓财富空前膨胀，火车不再是皇城百姓才能享用的高级科技，而是遍布整个大玥，惠及亿万百姓，甚至地主老爷都把传统大玥院子修成了庄园，大玥彼时的乡村比陈阳在位时的县城都要繁华，整个大玥几乎是在七年内完成了工业革命，带着满腔豪迈步入了工业社会。
这还只是对内方面，对外方面大玥收复了大半个西北地区，萧东云的护国军被打的节节败退，现在已经被迫化整为零，在安宁府那茫茫沙漠和雪山里负隅顽抗。
婆拉大陆和罗暹丛林上的推进虽然依旧缓慢，但是在大玥和
凯尔特两个庞然巨物的夹击之下，苏天盛治下的奴隶卫所也开始渐露疲态。
现在罗暹丛林已经被凯尔特人多点登陆，并且建立起了牢固的据点，大玥的新的主力部队铁龙军正在朝着纵深前进。
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不出三年，苏天盛就要被活活拖死。
唯一让人有些恼火的是东影大陆，那上面的百姓集体消极抵抗，整个国度的人们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使得整个社会如同一潭死水，多年没有任何发展。
但这不是大玥要考虑的事情，因为当年大玥已经把东影大陆送给了凯尔特，这都是凯尔特的烦恼，和大玥无关。
甚至张麻子心里还很庆幸，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的割地之举，反而让大玥甩掉了一个包袱。
这七年里，大玥累积的财富实在太多，简直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
后面钱实在多的没处花，大玥内阁甚至祭出了一个终极的远古烧钱大法——修长城。
他们以镇北关原来的城墙为起点，高薪招募几十万劳工，修建了一道环绕整个东大荒的千里长城。
虽然大玥也不知道自己修这个长城是为了什么，但那么多银子，总要有处花吧？
这也怪不得大玥内阁败家。
而是那黄金七年里，从大玥的最高层到最普通的贫民百姓都觉得，女王钞实在是太好挣了。
社会上似乎遍地都是黄金，每天都有暴富的神话，似乎美好的幻梦将会永远进行下去。
但是。
一切从神犬十二年起，迎来了拐点。
这年伊始，凯尔特女王就对她的全体国民发布了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出自凯尔特皇家科学院，并且经由上百位专家论证，具有绝对的权威性。
在报告中，凯尔特的专家们声称他们发现了一种叫“通货膨胀”的东西。
这个词对于此时的世界来说，还是个绝对陌生的词汇。
而正是这个东西被发现，专家们提出了一个极其严肃的警告。
那就是凯尔特不能继续无限制的给殖民商人们发贷款了，否则将会引起海外的大通胀，进而引起凯尔特国内的危机。
凯尔特女王如实把这份报告通报给了百姓，并且当即下达法令，凯尔特皇家
银行全面缩减对殖民商人的支持力度。
不仅是不批新的贷款了，还开始催着殖民商人赶紧还账。
这本来是万里之外的凯尔特帝国的一件小事。
甚至法令发出后好几个月，大玥99%的人都还不知道。
但是等他们明白过来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欣欣向荣的大玥商业一夜之间崩塌，所有的凯尔特商人都开始变卖资产，争先恐后的撤离大玥。
他们这一带头，原本正常经营的大玥富商也一下子崩了，整个大玥突然就陷入了混乱。
具体表现是，原本遍地都可以捡到的女王钞越来越稀有，所有人都感觉没钱了，包括朝廷也是。
这事情背后的道理很简单，原来每年凯尔特商人都要给大玥带来数以千亿的女王钞，现在是上游的阀门关了，下游自然没水了。
而且更致命的是，根据凯尔特女王的法令，上游不仅是阀门关了，甚至还装了个水泵，倒从下游往上游开始抽水。
如此一来，下游的日子肯定会无比难过。
以至于到了神犬十三年，大玥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内部危机，张麻子不得不派人向凯尔特请求援助。
但是刚刚纳兰雪带回了消息，对方说不。
张麻子面沉似水，一直望着湖面。
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
“雪儿，我们被凯尔特人骗了。”
“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纳兰雪不解，问道：
“殿下，凯尔特人一直是我们的朋友，他们帮我们建立起了如此强大的大玥，为什么他们骗了我们的呢？”
张麻子指向湖面。
“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懂了。”
“如果说这片湖就是大玥，大玥的实体财富就是在湖里游动的鱼，而原来的银子就是湖里的水，所有的鱼都靠这种叫银子的水活着，那如果你是凯尔特人，此时想要捕捞这些鱼，你会怎么做？”
纳兰雪想了想：“开一艘渔船进去，撒网捕鱼？”
张麻子点点头：“他们以前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他们开的不是渔船，而是铁甲舰。”
“但铁甲舰不论再大，能装的鱼始终是有限的，凯尔特人不满足这种捕鱼方式，所以他们出了一个全新的捕鱼方法。
”
“这种方法，可以叫做潮汐捕鱼法。”
他指着湖边因为潮汐涨落引起的滩涂道：
“为了捕捞湖里的鱼，凯尔特人发明了一种叫做女王钞的水，在之前的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往湖里注水，并且是数以亿斤的注水。”
“湖水越来越多，湖区的面积自然也变大了，以前的浅水区变成了深水区，那些鱼儿很自然的迁徙到了这里生活，甚至因为水草的丰茂还开始大量繁殖后代。”
“但是有一天，凯尔特人突然停止了注水，并且改成了用水泵快速抽水。”
“大量的湖水回流，水平线迅速下降，而那些已经吃成大胖子，不知道警觉的鱼儿猝不及防之前自然全都搁浅到了岸上……”
“这时候，凯尔特人根本用不着开铁甲舰来捕鱼，他们只需要轻松的走上滩涂，捞起那些搁浅的鱼儿便是。”
“这种捕鱼方法可比撒网要来的快的多，一次性甚至可以把湖里的鱼捕杀大半。”
“而且更关键的是，放水和抽水是一个轮回，理论上凯尔特人可以无限次的捕鱼……”
张麻子不是现代人，以他一个科举出身的榆木脑袋，能想通这其中的道理已经是非常极限了。
而旁边的纳兰雪听了半天，也悟出其中几分道理来。
原来大玥繁荣的背后，竟然全都是凯尔特人的恶毒诡计！
“那么殿下，我们能不能摆脱这种困境呢？”
张麻子无力的摇摇头：
“恐怕不能，我们在湖区大旱的时候没有及时上岸逃走，现在已经成了习惯生活在水中的鱼，我们离不开水，我们也离不开凯尔特……”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纳兰雪还是有些不甘心。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张麻子眼里闪过一丝颓然，只能摇头道：
“如今大势已不可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目前当务之急，是开源节流，尽快让一滩死水的大玥恢复活力。”
“我看朝廷这两年花钱最多，也是最没用的就是那北境长城。”
“咱们的开源节流，干脆就从这长城开始。”
张麻子进而吩咐道：
“通知下去，全面停修长城，并且裁撤长城守夜人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