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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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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万宝叫来当面问问好了。”袁振升边捏拳头边说。

“那我的儿子怎么办?”李思行急切地问,毕竟作为父亲,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李大人莫急,眼下虽然事情已经明了,但是还没有彻底结案,等到都弄清楚的时候,自然能还令郎一个清白。”方士奕的话很得体。但是他心底里对利欲熏心的万申十分反感。

李思行回神想了想,抬起头:“也罢,那我也不再打扰你们办案,只在一边旁听,二位大人看如何?”

“旁听?”方士奕皱起眉,继而很不情愿地点点头。此时的他心里已隐隐感觉到万宝绝不仅仅是一个寻炼丹经书的魏王府方士这么简单。“大唐宗室”,他来忻州之前房公重似千钧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方士奕觉得自己的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20、真相背后的真相

万宝被带来了,李思行和万宝两下一打照面,都吃了一惊。还没等方袁二人问话,方士奕便看见李思行对他们俩使了个眼色。方士奕一愣,和袁振升互相看看,二人和李思行一起转入后堂。万宝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脸上浮上一丝不安的神色。

“李大人有何发现?”袁振升急急地问。“我记得你们告诉过我,这个万宝是魏王李泰府上的一个炼丹术士,到万府是为了寻丹鼎门的丹书《火经》的?”李思行问道。

“对。”袁振升点点头。李思行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他哪里是魏王府的术士,他根本就是东宫太子的人!我在东宫不止见过他一次。”

“东宫的人?”方士奕愣住了,太子和魏王为夺嫡争得不亦乐乎,这个万宝既然是东宫的人,他假冒魏王府的人干什么?假冒也就假冒了,他把万仁的脑袋割下来又是要干什么呢?“难道……真的如房公所言?”方士奕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李思行回头看了看方士奕,“房公?房大人说过什么?”“房大人……”方士奕有些犹豫,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而这个人的到来,将揭开全部的真相——他就是房玄龄的次子,一直效力于魏王李泰门下的右卫将军,房遗爱。

听说房遗爱突然来访,李思行对方士奕示意了一下,便转到屏风后面去了。方士奕心里明白,身为魏征好友的李思行并不想和房遗爱——魏王门下炙手可热的心腹之人在这种情形下有什么正面接触。

房遗爱身着一件深色的长衫,面孔一半隐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出些阴郁和隐忍的味道,一如他说话时的音调和语气:“方大人,您是家父的门生,家父对你推心置腹无话不讲,想来我也没必要对您有所隐瞒,只是这位大人——”房遗爱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袁振升。方士奕笑了笑:“袁大人是我的同窗好友,但讲无妨。”

房遗爱点点头:“好吧,实言相告,今日我来到忻州,正是奉了……家父之命,”说到这里,房遗爱又停住了,想了想,接着说道,“其实,这也是魏王的意思……魏王的意思,其实也包含着皇帝陛下的意思……”房遗爱吞吞吐吐期期艾艾的语气让方士奕心里越来越没谱。

“到底是谁的意思?”袁振升忍不住打断房遗爱。“好吧,事情很复杂,待我从头讲起好了。”房遗爱舔了舔嘴唇,继续道:“丹鼎门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丹鼎门这本《火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年却从未外泄过,因为——”房遗爱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这本《火经》不是制成书简纸帛代代相传的,而是烙印在每一代掌门的头皮上……”

“什么?”方士奕和袁振升同时惊呼,屏风后的李思行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方士奕感觉有些反胃,他踱了两步,定了定神,抬头问房遗爱:“如此说来,这个万宝要取万仁的首级,就是为了得到这部《火经》?”

“应该是这样。”房遗爱点点头。方士奕的心里却又多了一层迷雾:房遗爱是魏王李泰的心腹,万宝又是东宫太子的近臣,万宝第一次见到他们却又谎称自己是魏王府的方士,房遗爱一个人秘密跑到忻州来告诉他们《火经》的这个秘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方士奕正一脑子乱麻理不清的时候,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袁振升突然插问了一句话:“那么这个万宝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这样挖空心思想得到这部《火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房遗爱微微一笑:“万宝是东宫太子门下的谋士——”“可他分明告诉我们他是魏王府上的人。”袁振升追问道。

“呵呵,”房遗爱笑出声来,“此人真名叫王雍,是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的外甥。李安俨是太子的什么人,我不说方大人也应该很清楚。至于他谎称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当然不过是为了嫁祸魏王罢了。”

方士奕的眉头越拧越紧,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问房遗爱:“那么房将军此行到底所为何事?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丹鼎门的《火经》是如何代代相传的?”

“当然不是。”房遗爱笑道,“虽然这件案子陛下委派方大人来到忻州查案,但这案子背后的蹊跷,其实陛下早已知晓了。就在二位大人查案时,很多人也在查,只是二位大人查的是万仁之死,而其他人查的……”房遗爱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可知道这《火经》到底是一部什么书么?”

“炼丹经书?”方士奕眯起眼。

“当然没那么简单。武德年间,丹鼎门的掌门叫张珔,那时的丹鼎门表面上是个炼丹方士的门派,其实却暗中和当时的太子李建成来往十分密切……玄武门之变后,丹鼎门看似彻底销声匿迹了。但实际上,张珔却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蓄势谋反,意欲为李建成报仇——”

“哦?”方士奕皱起眉,“玄武门之变后,河北、山东两地有不少这样打着报仇旗号的散兵游勇,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想必他一个丹鼎门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吧。”

房遗爱神情一肃,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他们是和当朝太子联手呢?”“当朝太子?!”方士奕大惊:“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遗爱并没有直接回答方士奕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部《火经》,其实是丹鼎门门下各堂的联络图。而这些联络图拼在一起,又是丹鼎门的一笔传世宝藏的藏宝地图,具体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只是听说其结构十分精巧——”房遗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跑题,连忙扯回正题,“而这个化名万宝的王雍,正是受如今的太子承乾之命来寻找这部《火经》的。承乾太子早已与长安城内的丹鼎门门人暗中往来,但是丹鼎门各地各堂之间并无直接往来,只有拥有《火经》的掌门人知道如何联络其他人,这可能也是丹鼎门从汉朝绵延至我朝数百年而不绝的原因之一。张珔死后,《火经》便传给了他唯一的侄子,也就是这个化名万仁的张兆仁,张兆仁似乎无意于这些争权夺利之事,于是便带着《火经》隐居起来。于是太子便派出门下的得力心腹一路跟踪来到忻州寻找这部《火经》,他的目的也就是——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房将军的意思,我们已经很清楚了,”袁振升接过话头,“只是不知道被万宝,也就是王雍盗走的《火经》落入谁手?如今事发已有月余,丹鼎门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难道太子的人并没有得到这件东西?”

“当然没有,《火经》在送回长安的路上就被魏王的人截下了。”房遗爱回答道。

“被魏王截下?那为什么魏王不直接将此事上奏陛下?”袁振升追问道。“这个……”房遗爱一时语塞,“这个……此事事关重大,当然需要有个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才能对陛下言明,将叛党一网打尽。”

方士奕突然觉得很心寒——他想起了房玄龄,想起了房玄龄为什么要让他来查这个案子。房公是名义上的太子少师,却一直与太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作为皇帝的近臣,房玄龄当然知道皇帝更喜欢哪一个儿子。当然,他更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魏王那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于是在得知了万仁无头案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时,这位一世清明的忠臣良相却选择了装糊涂。他默许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去查这个其实已经清楚的案子;至于房遗爱的突然来访……方士奕不愿意去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自己一直敬重的师长,方士奕苦笑了一下,为官之人,一辈子果真逃不过这一个私字么?心乱如麻的方士奕抬起头,正好对上袁振升的眼神,袁振升的眼睛里也写满进退维谷的无奈。

此时此刻,他们俩都真正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不是由他们两人主宰的,他们只能找到事实的真相,而真相背后的东西,很多人早已心知肚明。即使一切都清楚了,又该如何结案?

“此事……看来一切都已十分清楚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办,房将军请先在驿馆中住下,我们……自有定夺。”方士奕觉得这话说得很艰难。

21、方与圆

送走了房遗爱,又安置了李思行,空空的房中只有方士奕和袁振升二人。屋子里静得可怕,夜空中不时划过一声鸟儿的怪叫,在这寂静的晚上格外刺耳惊心。

“你打算说,还是不说?怎么说?”袁振升看着方士奕,眼里布满血丝。方士奕摇摇头,没说话。

袁振升苦笑一下,望向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他的眼中有种亮亮的东西:“我以为这个案子,关于契苾人何去何从已经够为难的了,没想到更为难的却在最后。现在,你我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想进进不了,想退退不得了。”袁振升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当然,心乱如麻的方士奕并没有注意到。“你是京官,我是外臣,这庙堂之事,我知道的远不如你多。但是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这帝王家的家事,历来便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账。蝇头小利都可以大动干戈,何况这庙堂之争。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主张你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为什么?”方士奕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你我这奏本一上,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是你想过没有?太子谋反不同于西域部族叛乱,太子谋反,目标直指的就是皇位。难道你想将此事压下,坐等皇城之内再上演一出十六年前的玄武门之变?更何况,纵然是皇子,犯了法,也一样要服罪。”

“不愧是房公的门生。”袁振升平静地听完方士奕的话,淡然一笑。“你什么意思?”方士奕有些恼怒,“不是我不敬,房公把我推到这步田地,是他不义在先,我何去何从只听自己的,和他房大人无关。别以为我这样做就是要助魏王成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可是你这样做,不正是魏王所希望的吗?”袁振升反问道,“太子纵有野心,可是他魏王呢?他魏王把太子的计划了解得这样清楚,又如此及时地让房遗爱出现在我们面前。魏王的心,难道不是比太子更可怕吗?”

方士奕无言以对。他可以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甚至不计较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不管怎么做,都似乎是死路一条。方士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做官,他自以为自己外圆内方,殊不知自己的“圆”其实总是会被自己的“方”所羁绊,自己的“方”每每也总是会被自己的“圆”给磨平。自己看上去是左右逢源,其实是左右都不圆。方士奕突然想起老师十年前赠给他们二人的那两个木雕。

“去找找李思行李大人吧,他的儿子尚在狱中,这件事想不出个办法,他也脱不得身。”袁振升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总之,最好的办法——皇帝仍然是慈父,太子可保终年,父子可以不成父子,但朝廷还得是朝廷。”还没等方士奕回过神来,袁振升已经消失在门外,留下方士奕一个人坐在原地发愣……

尾声

第二天,彻夜未眠的方士奕和李思行拿出了一个案卷的草本,草本上写道:万仁死于自杀,而他的仇家将其首级割下,然后逃匿。当然,这个所谓“仇家”的名字是编的;为何结仇,奏本里没有说明,大理寺和御史台也没有追问;只是方士奕被皇帝秘密召见了一次,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万申则被罚守孝三年,李思行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万申自己是他的父亲。

然而,事情当然没有结束。数月以后,一个叫纥干承基的武士被突然逮捕。纥干承基自曝自己是太子的手下,然后将太子谋反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纥干承基的供词很“小心”,除了太子李承乾和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以及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杜荷以外,纥干承基的供词里没有再提及和牵扯任何其他人。好吧,不再拐弯抹角了,这个纥干承基的真名其实叫做契苾闽文,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肯这么做——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

贞观十七年,一场暗暗酝酿中的血雨腥风却有惊无险地消弭于无形了。每个人都很意外,侯君集领死,太子李承乾被流放黔州。更意外的是,太子李承乾被流放之后,魏王李泰并没有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当上太子。渔翁得利的是一直生性谦和文弱的晋王李治。两个月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过错的魏王李泰被流放均州。

长安城的深秋并不那么令人愉快,寒风肃杀,满地黄叶,一片寂静下,城墙上的暗红色的墙砖看着有些像干涸的血迹。太极殿里空荡荡的,皇位上的李世民显得苍老而孤独。他抬起头遥望着献陵的方向,两行浊泪顺着两腮流到嘴里,很苦,很涩:十七年了,离那一天整整十七年了,父亲,那一幕你还记得么?那两颗扔在你眼前的血淋淋的人头?那些事我一直不敢忘,但也不敢提。父亲,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年为什么会那样摇摆不定,左右踌躇;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年的一切苦衷。可是太晚了,今天您的孙子也走了我当年那条路,只是我比您当年早了一步,快了一步而已,可是我还是保不住我的儿子。承乾流放了,靑雀(魏王李泰的小字)也流放了,我一下少了两个儿子,就像武德九年六月初四那一天的您一样——父亲,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还是您给我的报应?

李世民想起那次秘密召见方士奕的情形,方士奕那句话狠狠地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也的确是他最想听的话——“陛下仍然是慈父,太子可保终年。”

慈父?慈父……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一年前李泰送给他的那个漆盒上,这个漆盒他一直都没有打开。打不打开已经不重要了,里面写的什么,他早已心知肚明。重要的是,这是李泰送来的,是他的另一个儿子送来的……李世民颤抖着拿起漆盒,看了看,转身扔进火炉里,玄色的盒子由黑变红,又由红变黑,李世民的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中逐渐模糊了。

“陛下,他来了。”近侍走到李世民身边低声说。李世民猛地回过神,定定神,声音却有些颤抖:“宣。”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世民的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而变得越来越复杂。烛光照亮了来者的面孔,他是袁振升。不,其实他不姓袁,他姓李。

李世民的脸上交织着惊喜、愧疚和痛苦的复杂表情,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袁振升,颤声说道:“你……你真的越来越像你的父亲,我的大哥了。”

袁振升淡淡地笑了笑:“父亲的样子在我心里已经很模糊了,现在在我心里,除了父亲,还有天可汗。”

“你——”李世民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却还是有些闪烁的味道,“你应该恨我才是。”

“恨?”袁振升笑着摇摇头,“如果我恨你,我不会一直安安稳稳做你治下的一个臣子;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再走到你面前。恨与己无利,与人有害。我以前恨过很多人,后来都放下了。其实人这一生,不管经历什么,都要放得下才好。”

袁振升看着李世民的眼睛,他的眼神很诚恳,李世民的眼中却有一种像得到了意外的礼物那样的不敢置信。他整个人向后倾去,原本阴郁的脸就像一块彻底浸到水中的棉布那样,缓缓地舒展开来。他感到自己的心就像一枚羽毛,在半空中浮了许久,终于落下来,上面沾满了灰尘。

“方士奕对我说过,是你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李世民问道。

袁振升笑着摇摇头:“哪里,他是聪明人,我只说我该说的话,其他的事,都是他做的,与我无关。”

李世民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他是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看得透,所以不愿再在这朝堂之上做些逶迤逢迎之事。我想让他升官,可他不干,不仅不干,连本来的中书舍人也请辞了,连他的老师房玄龄都留他不住,可惜,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想必他也看开了,放下了,不愿做官了,仅此而已。”袁振升淡淡地说。

李世民自嘲地笑笑,探询地看向袁振升:“那你呢?现在你我已经相认,该给你做什么官呢?”顿一顿,又道,“去年我已经给你父亲恢复了太子的封号,或者你希望像曹王李明那样,再做回你的皇子?”

“不,我不希望。”袁振升摇摇头,“这些年,我在外地做官做得很安心,我想继续做下去,并且希望陛下允许我永远不做京官。”

“你……”李世民望着袁振升,沉默良久,点点头,“我答应你……”李世民笑着补充了一句,“你身上到底还是有我们李家的傲气和棱角。”

袁振升也笑了:“但是我的心比以前更懂得悲天悯人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叔侄二人。他曾经亲手射杀了他的父亲,自己的大哥;他曾经跟随母亲隐姓埋名,带着仇恨读书,求功名,做官;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是他的叔父,他是他的侄子,仅此而已。

走出太极殿的袁振升脚步轻快而沉稳,来到玄武门前,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暗红色的城墙,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三千个铁勒人,想起了依然不肯回到铁勒,而是在中原四处云游的兀偰良,还想起了那个饮鸩酒自尽的万仁……这些人,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人这一生,什么事都得放得下才好。

当袁振升迈出宫门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身后的宫门关闭时发出沉重的闷响,但是他没有再回头。

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初二,太子李承乾死于黔州。

贞观十七年后,魏王党成员岑文本、韦挺、崔仁师、刘洎等人被分别处死、流放、罢官。

唐高宗永徽三年,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谋反事发,房家满门抄斩。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和禇遂良借机陷害吴王李恪和江夏王李道宗至死。

永徽六年,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反对立武则天为皇后,未果。显庆四年,许敬宗迎合武后意旨使人诬告长孙无忌谋反,长孙无忌流放黔州,被逼自缢,长孙氏灭门。

长安城的秋天仍然寒意重重,昭陵和献陵无语相望,仿佛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莫道世间无情苦,无情最是帝王家。

小余最近诸事不顺,可谓头头碰着黑。连同事都说她乌云罩顶,面色黑过灶底炉灰。原因在于她最近得罪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兼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公司里难免特别受人“关照”。小余阴森地盯着此刻正倚在墙边和男同事调笑的方怡,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小余和方怡同时进公司,等候面试的时候,方怡就坐她旁边。小余还记得自己当时正紧张地检查履历表,翻得满手是纸,而旁边的这个女人则对着镜子补粉修眉画口红,末了还自镜中对身边这个手忙脚乱的女孩报以暧昧一笑。

那个面试,小余半小时,方怡却是两个半小时。后来,小余凭实力如愿进入公司,方怡也如愿地进入了公司,但她凭什么?确实有点耐人寻味。

大公司,作风严谨竞争激烈,小余心想这里是凭实力生存的地方,自己一定有出头之日。每天奋力构想独特方案、通宵写计划、不停地讨论、开会……吃喝拉撒睡都在公司了,差不多连家里的大床也想搬过来。方怡却总是不紧不慢,工作也不见热心,但她身边多的是“贵人”,总在适时扶她一把,无惊无险,一到六点,下班走人。

小余更加拼搏,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像个发条狂人,男朋友一个星期也见不到她几个小时,开始有怨言。但他还是体谅她,小余晚上留在公司加班,他就带着爱心饭盒来探望她。

小余好感动,她心想自己长相平凡,头脑一般,找遍全身都没有任何个人代表作。但上天依然厚待她,给她一个帅气,兼体贴到令她心酸的男朋友。

在想新方案想到快要脑中风之际,体贴牌男友会开玩笑似的卡住她的脖子喊“停”,然后陪这个濒临发癫的女友讲十分钟的笑话。公司里加班的人都知道小余有个很会说笑话的男朋友,还说从他的笑话中可以找到许多启发。渐渐地,留在公司加班的人多起来,都想会一会这个奇人。女孩子们赞叹之余,对小余又妒忌又羡慕。就连方怡,也有意无意地留下来“加班”了。小余很是得意,自己样样比不上她,但是这一刻只觉扬眉吐气,洗尽前耻。

数个月后,小余更忙了,她连日的努力有目共睹,终于争取到公司最大的客户,日本K公司的代表山本太郎先生对这个平凡务实的女孩也表示满意。男朋友见女友接下大计划,也识趣地不再打扰。小余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他的面了,即使偶尔打电话也是匆匆忙忙地问候,连小余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大家还年轻,当然是以事业为重,小余想他会了解的。其实她根本不了解,男人也是善变的动物呀,他条件这么好,又满嘴甜如蜜,哪愁没有知心人?再一个月后,公司里已有人传出小余男友与方怡公然出双入对。小余几近发狂。她诅咒他、质问他、哀求他,他一言不发,全部默认了。

一切全因失恋而起,小余只觉自己跌入人生最低点,连走路都跌跤,喝水都塞牙。就在这个当儿,她最重要的计划书也像有预谋似的消失不见。小余知道,她倒下的话,谁将得益最大。方怡顺利接收了来自K公司的最大客户,山本先生对这位美艳动人的女孩同样赞不绝口。小余从没试过这样恨一个人。她恨方怡。

小余跌跌撞撞地游荡在深夜的街头,街上繁华如旧,以往她都没有机会仔细欣赏,现在好了,她手上的一切都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日日颓废。恍惚中,她看见有间招牌奇特的店铺夹杂在一堆霓虹闪烁的精品店中,小余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觉得这个招牌特别合她心意。这时,已有店员闪身而出,卖力招徕:“小姐,欢迎来到人肉沙包店!”

“什么?人肉沙包店?”小余奇怪地重复。她只听过人肉叉烧包店。

“没错,这里是专门为客人提供出气的地方,不论是工作上、感情上还是生活上,不论是你的上司、情人、配偶、背叛你的朋友、或是你憎恨的对手,只要是你期望打击的对象,你都可以在这里实现心愿。”

小余知道了,这是现代最流行的,为舒缓压力而发明的神奇产业,她以前也在网上玩过类似的游戏,在假的卡通公仔上写上憎恨者的名字,便可以随心所欲对他狂殴一番。

“现在新开业,顾客都可享受八折优惠!小姐,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呢,一定是积压了太多‘衰气’,不如趁此机会一次出清,总比憋在心里痛快呀。”店员像一眼看穿小余心事,越说越似挖着她的伤口。小余一咬牙关,一脚就踏入了店中。

小余自玻璃橱窗外看进去,许多人体沙包模型林立在里面,而且还是按照真人比例设计的。不过沙包毕竟是沙包,跟真人的感觉还是相距甚远。小余仔细地挑选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和方怡身形差不多的人形沙包。

店员记录下沙包编号,十分钟后把小余指定的沙包送入包间,并把一张记录卡交给她:“本店服务按不同的需求计算,房间里的各式道具均可使用,拳击一次二十元,使用棍子一次十五元,玻璃类制品按个算,一个五元,徒手掌掴一次五元,用脚踢一次十元,每种道具限使用三次,如果需增加特别道具则另外计费,徒手攻击则无上限。”

“怎么这么多规矩?”小余气恼,“不是让客人打到开心为止吗?”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试试我们的‘优惠套餐’,一次性,交付三千元,就可以随心所欲,一次打个够。”

小余扔下三千元,她才不要每次狂殴对手的时候还要慢慢计算花了多少钱!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方怡本人面前狂殴她一顿。

包间内有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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