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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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工厂格外的冷清。平时这个时间正值上班的高峰期，可如今却一个人也不见。
“咦！？就连厂房里怎么也一个人都没有呀。”先进去的几个龙孩子返了回来朝着大家说道。
今天这里确实很奇怪，白川心想。就连门口的打卡机都没开，值班的人也不在，厂房外面也不见一个走动的人。
“快来快来！他们都在那边！今天好像发生了些不一样的事情呀兄弟们！”只见渡言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过来。他指着离厂房拐过去的街角上，只见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吵嚷着什么。
渡言这家伙！这种看热闹的事情他总是第一个发现，就像天生有这种体质一样。
随着渡言的叫喊，龙孩子们也有些好奇起来。一帮小龙人们拉着各自的同伴，吵嚷着，这就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他们又在围观打架吗？”白川也有些好奇，毕竟一帮青春期的小孩，对这种热闹总是抱着不可抗拒的好奇心。白川回头看看，咦，金好像还没有来。看着大家都朝着人群中走去，他也犹犹豫豫地跟在了后面。
“等等。”忽然，身后的衣服被拽了一把，是乌云。“别离太近。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人也太多了。”
白川张望了一眼路中间的人群。人们汇集的地方是一个t型路口。人们不断从三个岔路涌过来，而被他们的包围的，是这里唯一一座不是用铁板而是用大理石做墙面的建筑。听别人说，那好像是一个什么办公厅。
白川站的这条路足足有四条车道宽，上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影。把视野挡了个死，个子不高的他们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人群深处许多人在大声的吵嚷着。满天飞扬着被人群踩起来的尘土。
白川再看看周围。仍不断有人涌过来。四下里没有那些他们熟悉的面孔，也可能早就已经挤到前面去了。
咦？白川忽然注意到了身后路边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黄风！宿舍里那个奇怪的家伙。他最近似乎也开始跟着他们的大部队一起干活了。
只见他抽着烟，眯着眼睛，撇着嘴，观望着远处混乱的人群，一副悠闲的样子。
白川不敢盯着看黄风太久，怕他注意到自己。于是把头转回来继续望着人群
“那是阿蓝！”白川眼尖，用手一指人群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身影一闪而过。
“确实是他！你等一下！我去把他拉出来！”说着，乌云就快步走了过去。
“哎，等…”白川想跟上去。可乌云脚步快，一下子淹没在人群之中。白川的呼喊声自然也混入了嘈杂的人声之中，好像一根针沉入了大海。
今天的风本来就大，加上数日没有下过雨，地上的尘土十分干燥。渐渐的，地面上就像扬起了沙尘暴一般。
白川看看周围，周围的人越发稀少了，似乎所有人都聚到前面去了。最终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路边的那个人的身上。那个奇怪的家伙还在自顾自地抽着烟。
忽然，只见他将头一转，看向了白川这边。
他是在看我吗！白川心头一紧。他可是吸毒的人！白川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
但可恶的是，他似乎注意到了这只站在路中央慌张无助的小白龙！他仍然默默的望着这边，一口一口的吐着烟。把白川看的浑身不自在。
虽然同处一室，但白川从那第一天开灯时的那两句话起，几乎就再也没有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了。特别是听说他吸毒以后，白川几乎都不去多看那个人一眼。
白川一咬牙，索性跟着人群走了上去。他其实并不感兴趣这里发生什么了，他只想找到一个熟悉的人一起。在他眼中，身后的那个人才是暂时更大的问题。
白川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工钱？推推搡搡之间，白川的耳朵里无意间捕获了这个词。人群中尘土飞扬，温度更是高得离谱。又挤又热，白川有些喘不过气，他仰着头，努力呼吸着上面新鲜的空气。同时还要努力踮起脚尖翘着尾巴，防止尾巴被人踩到。不过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勉强看见前方的情况。只见前面更是人挤着人，他们好像在推搡着什么。有人不断地往半空中扔着东西。
阿蓝，工钱…哦！白川明白过来。阿蓝曾和他们说过，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工钱了！原来不只是他一个，和他一样遭遇的人还有这么多！他们都是来讨要自己的工资的人！但是他所在的那个工厂里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的，难道，这周围其他的工厂也拖欠了员工的钱吗？
“啊！”白川突然觉得腰上被人硌得一疼。“什么东西？”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个被布包裹的坚硬的棱角，他用力一推。但因为拥挤，他没能推开那个东西，反而自己差点失去平衡。
“别挤小子！”一个声音不耐烦的说到。
白川顺着声音一瞧，只见说话的那个人长得膀大腰圆。白川往上看只能看到他那宽大厚实的后背和一部分后脑勺。
在他背上背着的是一个长长的黑色吉他包。
吉他包末端的琴箱正好顶在白川自己的腰上。原来就是这东西刚刚硌到了自己的腰。
那个人没有管他，继续自顾自得向前挤去，旁边的人就像小鸡一样被他挤到了两边。
吉他包？为什么会有人背吉他过来？
不对，那可能不是吉他！白川不是没见过吉他，吉他的琴箱上怎么会有那么硬的棱角！
他忽然也像乌云一样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里面混乱的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开始试图从来的方向挤回去。
挤呀挤呀，奇怪，明明感觉已经挤出去很远了，眼前却还是那样的一大群人，还是那无数的人影交错。再加上拥挤的晃动，耳旁充斥的嘈杂叫喊声，白川甚至有了一种晕车的感觉。
可白川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早就在拥挤中偏离了方向，现在的他，已经在人群的深处，不可能像进来时那样简单地退出去。加上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往上涌。白川只觉得这人海好像没有边际一样。他只知道海水可以淹死人，却没有想过，人海也可以如此令人窒息。
白川有些慌张了。每一口空气都混合了各种汗液、口水以及尘土的混合味道。他咬着牙，动作也逐渐用力了起来。
什么声音？远处似乎有人在尖叫？
正当白川疑惑着的时候。突然，只听见“砰”一声巨响！那一刻，可怕的安静笼罩了人群。这一瞬间的安静，白川感觉周围的人群，空气，连同自己体内的血液一起凝固住了。下一秒，巨大的惊恐袭来。
因为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一声枪响！
快跑！
可还没等他迈开腿，伴随着身后无数人惊恐的尖叫，接连又是几声枪响，大片的惊叫声变成了惨叫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在了白川的后背上。他被一下子压在了前面人的背上。那力量之巨大，他几乎听到了自己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肺就像一只撒了气的气球。他至有了窒息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吸入了下一口空气。他大喘几口。
身后一阵骚乱，白川后面的那个人在拥挤中摔倒了。他惨叫着顺势着一把拽住了白川的脚踝。白川被拽得一个趔趄，他拼命站住保持好重心，他心里明白，在这种时候，跌倒了几乎就被宣告了死刑。
身后的那个人拼命地惨叫着，好像身体在被无数只饿狼分食着一般。
“救命呀！快拉我！快！”
拉？怎么可能拉得起来。蹲下去可就再不能站起来了。
可他似乎是把白川当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的救星，用手死死抓着白川。一个人从侧面挤过来，把白川撞得又是一个趔趄。
“妈的！”白川一狠心，咬牙抬脚，用力狠狠跺在那个人的手腕上。连踹几脚，他终于松开了手，惨叫着消失在了身后无数的腿脚之中。
枪声连续响起。白川完全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他慌不择路地在人群里乱撞。
前面似乎有执行者的叫骂声。
忽然，一枚黑色罐子扔在了他的附近，白色的烟雾顿时升起。是一枚催泪瓦斯！人群一下子更加疯狂了。尖叫声、推搡声、撞击声乱作一团。尽管站在上风口，那股刺鼻的气味还是在一瞬之间直冲入肺。白川只觉得肺里一抽，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即而来的是从胸腔开始蔓延，乃至全身的火辣辣的疼。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全是泪水，他用手拼命的抹来抹去。身边不断有人跌倒，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他似乎能听见他们的骨头被踩碎的声音！那些声音促使着他的双脚用力撑着地面，不敢有半点腿软。
眼睛完全没法睁开了，世界陷入了黑暗与惊慌之中，绝望一时间如潮水般袭来。他的耳边不再那么喧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咳嗽声。
紧随而来又是一撞，他身子一斜，只觉得裤兜里一轻，什么东西从里面滑了出去。
糟了，是手机！
他努力睁开眼睛，在泪眼朦胧之中隐约看见地上有一个黑点，就在他的脚底下。怎么办，要捡吗？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蹲下去意味着什么。
不行，要捡！若是没有了它，那枫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决定只在一霎那间。白川一咬牙蹲了下去，眼瞅着地上的黑点，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
可这蹲下去容易站起来可就难了。白川紧咬牙关，求生欲的驱使下，他双腿奋力蹬住地面，可心中却早已陷入了无措的泥潭。面对禁飞区时，他尚能冷静的思考，可这一刻，恐惧与无助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完全没想到，这来自人群深海中的恐惧，居然比他面对禁飞区的那一瞬间还要强大的多。
站起来！绝对不能倒下。
忽然，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力量之大，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掐断。
“傻孩子，蹲下干嘛，快跟我走！”说着，那个人拽着他便走。他走得很快。白川的脚几乎要被带离地面了。白川努力擦干眼泪，终于看清了那个人身上穿的那件熟悉的棕褐色风衣。
是金！
一时间他的眼睛里又浸满了泪水。分不清是催泪瓦斯的作用还是心中的宣泄的委屈。
终于，泪眼前朦胧的黑色背影散去了。
金把他带到了他们上工的工厂门前松开了手。
“上二楼，左手第一个房间！大家都在那！“说完，金便转身，又一次进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