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女孩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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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太阳总是迟迟不肯落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大地仍旧被一片夕阳笼罩着。
“啊！这就是你所说的最稳妥的起飞地点吗！”枫小步小步地蹭到了悬崖边上，往下瞄了一眼，立刻混身打了个哆嗦，缩了回来。她的柳叶眉高高地揪了起来，眼睛挤成了三角形。“这也比我想的高太多了！为什么不在平地上起飞呢？”
白川忽然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了。
都是乌云那家伙出的馊主意！他心想。
唉，但是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也只能将计就计。
“因为……”找个什么理由好呢？白川琢磨着，“因为平地上若是想飞起来，必须猛地往上一蹿，那样你有可能抓不住的，而在悬崖上我只需要滑翔一下就能飞起来，平稳多了。”
这个理由倒也是客观存在的，当时他骑着乌云来学校的时候，平地上起飞时的一蹿就差一点把他甩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这片湖水表面上，尽量低、尽量慢地飞。”白川赶紧补充道，尽力地介绍着自己的安全性能。”我和我的朋友练习过很多次了，就算掉下来也是掉进湖里，不会摔坏的。只是有一点你要注意！那就是起飞的时候你一定要抓稳。只要能飞起来，就安全了！”
“要…要不还是算了吧！“枫心里的退堂鼓打得咚咚响。
“真的不试一下了么？”白川有点失望。
“不了不了。”枫摇着手朝悬崖下走去。
两人只好一前一后朝山下走去。枫也十分失落。她做过无数次飞在天上的梦，可现在，当悬崖就在她的脚尖前的时候，她却还是害怕了。走着走着，枫忽然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不行，她一跺脚，如此机会以后可不是轻易能再有的了。
白川自然欣然答应。于是两个人又兴高采烈地回到悬崖边上。
“啊~这样吧！我需要先做点准备工作，你先转过去闭上眼睛！“白川扳着枫的肩膀转了转。
“为什么要我转过去呀！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看的吗？“
“不是不是~“白川紧忙挥挥手。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记忆，毕竟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因为…啊“白川又编出了一个理由：”因为我们变身时会浑身长满细小鳞片，样子很丑，像蜥蜴人一样~”
“没有关系呀！我可以忍住不笑的！噗嗤嗤……”
看着枫坏坏的小白牙，白川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到了一旁边的一块石头后面，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蹲了下来。对她说道：“你就在这里蹲着，等我叫你你再站起来看噢！”
枫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白川便跑到了悬崖边上去了。
枫蹲在石头后面仔细地听着白川的脚步声。白川越是这样遮掩越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一定要看看白川是如何变成龙的。
枫用手扶着石头找好了探头的地方。嗯~他停下来了。再等一会，他总不可能这么快吧，现在露头也许会被他发现的。一、二、三……她的心里数着数，觉得差不多了，悄悄地扒着石头站起了身。
可她当露出眼睛的一瞬间，立刻吓得捂住了嘴巴。
她晚了一步。
却见矗立在眼前的，早已不再是那个少年的身形。他已然化作一条白龙，昂着颈，闭着眼睛，侧卧在悬崖边上。
枫惊愕得张大着嘴慢慢仰起头。顺着他的脖子向上看去。夕阳映照下，白龙背部的龙鳍好像燃起了的火一样。
虽然小时候和龙孩子一起玩过，但枫还从未亲眼见过一条真正的龙。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一条活生生的龙。
看见白川嘴边微微露出的利齿，她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两步：“白…白川，这！还是你吗？“
“当然是啦！”白川忽然睁开眼转过头来朝她说话，吓了她一跳。
确实是白川的声音！只是声音格外的大。这一下枫的心里终于觉得放松了不少。“哇！你变成龙了居然还会说话呀！“
“那肯定的嘛”白川把头摆到了枫的面前，骄傲地甩了甩两鬓的龙鬃。只见眼前的女孩眼中的神情，逐渐从惊愕转为了惊喜。她的眉毛与嘴角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
“小白龙！我…我可以摸摸你嘛！“说着，枫高高举起了右手。
白川听见了，他把头再往下低了一点，鼻尖轻轻地贴在了枫的手掌心上。他慢慢扇动着长着长长白色睫毛的眼眸，盖在金黄色的巨大瞳仁上一眨，又一眨。
枫欣然抚摸着白川的脸颊。鳞片凉冰冰的。摸着摸着，她干脆把脸也贴了上去。贴得白川的龙心一阵猛跳，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男孩子的身份。
一人一龙贴在一起好久才松开。
“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巨大！”枫兴奋地说道。顽皮的表情又一次占据了枫的脸颊，她叉着腰说：“那~本小姐怎么上去呢！！”
“这样~”白川把头趴在了地上。“你爬上我的脖子，然后双腿夹紧坐下，两只手抓住我的角，身子贴在我背上就好了！”
枫摘下平镜眼镜，正了正身后的背包，把手机口袋的拉链拉好。便照着白川的指示爬上了他的背。
“哎！没想到你脖子后面的毛还挺软的！”枫摩挲了摩挲白川的鬃毛。
“抓好了嗷，我可要抬头了！”说着话，白川慢慢地挺起了脖子。
枫望了一眼脚旁的悬崖，肾上腺素水平立刻就升了上来。然而已经上了贼船，说什么也要坐下去。况且，枫看了一眼身下的白川，他不会让我有事的，对吧！
白川扬起声音兴奋的喊道：“抓紧了嗷！我们可要，出发啦！”说着，便把头探出悬崖，整个身体好像开到顶点的过山车一样缓缓栽了下去。
“哇！“枫恨不得混身长满吸盘，狠狠吸在白川身上。她手脚并用紧紧抓着白川。
随着枫“嗷呜！”的一嗓子，白川以一道圆滑的下行抛物线飞了下去，肚皮擦着山崖下的树枝滑过。
咦？枫渐渐缓过神来，她望望下面缓缓掠过的水面，再回头看看慢慢远去的河岸。白川飞得非常稳，感觉就像一艘悬浮在水面的观光车一样。她慢慢挺起身，真的完全没有压力唉！只有风轻轻地划过，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风驰电掣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小白龙小白龙！你能飞得再快一点嘛？”枫轻轻拍着白川的头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坐稳了噢！说着白川用力地摆动了两下尾巴。配合着身体的扭动，速度一下子快了一大截。
可不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了枫的呼喊声：“飞高一点！飞高一点！”
“没问题~”
“再快一点嘛！“
“好好好。”
“往那边飞！“只见头顶伸出一只手，往前一指。”对对对，再往右一点！“
“行~”白川一口一口地答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川往下一瞧，只见碧波荡漾的湖面，苍翠森林，低矮的小山头，远处的公路，一切全都能尽收眼底了，远处蜃海城市区也清晰可见，渺小得好像一片沙盘。他瞥一眼身后，只见那片孤儿院门前的那片湖已经被遥遥地甩在身后。
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飞到过这么高这么远过！
“再高一点嘛！”
“还高一点呀？”白川忍不住问道。“这么高，要是摔到地上可是抠都抠不起来了！”
“哎呀！我才不会掉下去呢！”枫用手拍了拍白川的头，随即双手松开白川的龙角，振臂高呼起来。
“呜呼~~~！”
她四处张望着，只觉得目眩神驰，这是一片她曾经多么向往的天空呀！她一会儿低头俯瞰，一会儿又极目远眺，一会儿甚至伸出手去够了够天边的那轮月亮，虽然它看上去还是那么遥远。
随着天色渐晚，没有了温暖的阳光。冷风钻进衣袖之中，枫不禁打了个冷战。
“哎呀，有点冷了。“枫抱着膀子道。”还是飞低一点吧！“
“那下面我们去哪里？！”白川问道。
“嗯，”枫想了想，用手往旁边一指。“往那里去吧！”白川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那建筑物好像一座塔，笔直笔直的插入天空，一直穿过了城市上空的云朵。他们现在的飞行高度，还不及这座塔的半截腰高。
“那是什么建筑！？”白川问道
“啊，你是蜃海城人吗？居然连它都不知道呀！”枫轻轻拍了拍白川的脑门嘲笑道。
白川无言以对，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起过这个建筑。其实之前去蜃海城的那一趟，他也大老远的注意到了它，但当时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这是蜃海城最高的建筑！我出生的那年，它刚开始盖，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们都管它叫金箍棒，小时候我一直靠它辨认方向，今天。也正是从那时起，今天的蜃海城才被逐渐地建立了起来。后来即便城里又盖了如此多的新楼，依然没有能够超过它的。”
“哦~”
说着话，一人一龙，离着那栋建筑越来越近了，变成龙之后，白川的视力提升了很多。他已经可以看清那栋楼房的样子，远处看上去光滑的表面，实际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窗户。这栋建筑比从远处看起来还要庞大。
“蜃海城就像一颗椭圆的鸭蛋形状，这根金箍棒，正好立在它的弧度较尖的一端的边缘上。“我一直想离近些看看那座楼的。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白川耐心地听着枫自顾自地讲着。
忽然，只听见枫话锋一转忽然惊呼道。“那是什么！”
白川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周围跟上了几架无人机。它们呈合围之势，相对静止得把白川和枫围在了中间。
“糟了，这里是禁飞区！”枫叫喊道。
白川一惊！原来这就是渡言所说的禁飞区！那他所说的射杀，怕不也是真的！
果然，其中一架无人机飞到白川面前投出一张全息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数字：10。同时它发出警告：听着，前方是主城禁空区，如果你继续靠近，我们将会采取杀伤性措施。你有十秒钟的时间离开！
这时，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减少。
9！8！
“哎呀，快飞走快飞走。”枫拼命拍着白川的后颈呼喊道。
白川猛的一个转身，这一转不要紧，枫被闪了个措手不及。她一个趔趄，一把没抓住白川的龙角，身子刷得一下顺着白川光滑的龙脊滑下一截。“哇啊啊啊！”她惊叫着，好在她反应迅速一把紧紧抱住了白川的龙身。
7！6！5！
“没事吧！？”白川着急地问道。
“我能抓住！快飞！“枫使劲呼喊回答道。
白川将身一纵，拼命摆动尾巴。同时向下俯冲下去，借着重力拼命加速。
4！3！终于，身后的警报停了下来。面前的无人机随之收起屏幕飞走了。
呼！白川松了一口气。他渐渐减速滑行，瞅准下面的一块空草地，慢慢地降落了下来。他掂掂后背，沉甸甸的，看来枫还在上面，呼！他又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还好吗?怎么样？”白川关切地问道。
身后的枫没有回答，只是用腿夹了夹白川的身体以作回应，她已经从白川的脖子上滑到他的肩膀下面去了。
白川前爪一扑地，轻轻地落在了草地上。这里空旷无际，一个人也没有。
白川只觉得混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完了，白川趴在地上心想，这一趟必定还是把她吓到了。他回过头去，把头贴在地上抬着眼睛望向枫，只见枫正呆呆的坐在他的背上。
“你还好吗？”白川用鼻尖轻轻拱了拱枫的腿。
枫摇了摇头，她把夹着白川身体的双脚放到地上，缓缓地把一条腿从白川的背上抬起跨到了另一边。在撑住地的那一刻，却两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哎呀！”白川赶快一闭眼，龙身刷的一下化为了点点白光散去，他化作人形，跑到了枫的跟前。
只见枫坐在那里。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草地上。
白川轻轻推推她的肩膀道：“你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的。”枫颤颤巍巍地说的，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可它们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白川上上下下把枫的身体打量了一遍。她身上的衣服没有破损和血迹，似乎没有什么伤口。
“你的胳膊拉伤了吗？”
“没有，我…我真的没事。”枫喘着粗气更咽着说道。“我只是需要，需要平静一下就好了。”
“唉。“白川叹了口气，肩并着肩坐到了枫的身边。
“不好意思。我…”
“没事的，这不怪你！”枫摇了摇头道。
看着不住抹着眼泪的枫。白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一个声音在白川的脑海里响起：哄她呀！快哄她呀！女人都是要哄的！
哄？怎么哄？白川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哄这个字。
呃…白川伸出手，想搂住枫。抱一抱她？不行，她会觉得我是流氓的，不行！他盘算着动了动手指，扶住她的肩应该没问题吧？白川的手从后面移到了枫肩膀的上方，忽然，枫抬手一擦眼泪，胳膊一抬碰到了白川的一个手指，白川只觉得那根手指一热，于是又把手收了回来。不行，不妥！
对了！白川忽然看见了枫沾满眼泪的手。他想起在悬崖上时，枫伸出手的样子，还有她抚摸他的脸颊的感觉。她的手！于是白川悄悄地用手把枫的那一只手拽了过来。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没有反抗！白川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是，然后怎么办？怎么办？
他看着捧在自己双手心里的枫的手。
要不，摸摸吧！
于是白川用两根大拇指搓了搓枫的手掌心。枫回应地轻轻合了一下手指，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白川的大拇指。
哎！白川心里一喜，看来她确实不是很记恨我。于是他又搓了搓枫的手。
“嗯……”看着月光下枫那白玉一样的手指，白川心里的小鹿乱撞着。他忽然有了一种想把自己的手指扣上去的冲动。那样！那样我们就十指相扣了！也许，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情侣了！
这样想着的期间，白川又搓了搓枫的手。
哎呀，可是如果那样，她万一把手一下子抽回去了该怎么办。嗯~要不，要不还是等一下，我先再摸一摸她的手吧！想到这，白川又搓了搓枫的手。
“嘿！你为啥一直在那儿摩挲我的手呀？”
是枫的声音。白川一抬头，正好看见枫的脸，只见她眼眶红红的，却在朝自己笑着。俩人四目相对。白川脸一热，一下子又把头低了下去。
“啊没，没什么。”
“噗嗤…瓜皮的小白龙~”枫的笑声传了过来。白川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为枫无事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不知怎么办而尴尬。他咬了咬下嘴唇，默默得把枫的手放回到了枫的腿上。
“你不生我气啦？”
“我也没生你气呀，这又不怪你。我说了，我安静一下就好啦！而且我还要谢谢你把我安全的送到了地面上呢！”说着，枫用手抹干脸上剩余的泪珠，又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白川额头前的发梢。“奇怪，这里的禁飞区为什么这么远。还是说，是最近才变成这么远的…”
一列战机从天空中呼啸着划过。它们排成人字形，飞向了远方的天际线。飞行的音爆在这安静的野外格外震耳。
忽然，白川觉得周围一亮，白川回头一望，原来是身后的那座通天大厦，上面点亮起了万丈灯火，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人感觉它似乎就在眼前仅仅几步之遥。要把头几乎仰成九十度才能看见它的顶端。强烈的白金色灯光让天空的星星与月亮黯然失色。
在它身后的蜃海城又一次进入了它繁华的夜市之中，那里锣鼓喧嚣，尽管人们还没有下班，商店却已经庆祝了起来。
但在此时此刻的这里，白川什么也听不见。
这时，枫也转了过来。“哇！“枫仰着头望着这座闪耀的白色巨塔。看到最后，她干脆躺在了草地上。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过它夜晚璀璨的灯光。
“对了！”枫一个骨碌滚起来，她摘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根笛子来。“给！”枫把它插在了白川的怀里。“送给你的！”
“啊！”白川看着手中的笛子，用手一掂，只觉得沉甸甸的。他摸了摸光滑的笛身。“这笛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emmm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它值多少钱。”枫拖着脸说道。“这是我爸爸的笛子。”
“那他知道你把它送给我了吗？”
“不知道，不过，反正他也不用。”说着话，枫又躺在了草坪上。
“他不会吹笛子。我妈妈喜欢听笛子。于是我爸爸就买了这把笛子，说要学会然后给我妈妈吹。可是他最终也没有开始学。最近不知怎么，我妈妈又把这把笛子翻了出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它被收到哪里去了。哎你看那里！”枫拍了拍白川的腿。“你看那s，那是一只萤火虫哎！“
白川顺着枫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一空中一只上下翻飞的亮晶晶的小虫。
“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萤火虫了，你看那里还有！好多呀！“
白川一回身，只见在那白色巨塔另一边的田野上，是完全另一番风景，那里也有光，只不过，是零零散散，漫天飞舞的光。纷纷扬扬的洒在黑暗的田野上。
原来在另一边的大厦的光芒的掩盖下，它们都和普通草丛里的其他的小虫混在一起辨认不出了。
夜晚，白川躺在床上，看着那把枫送给他的笛子，他心里美滋滋的微笑着，许久，才把它放在枕边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