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歼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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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动，武装暴动。”惊魂未定的白川自言自语着，呆呆地往二楼的集合地点走去。
与此同时。金继续在人群之中寻找着下一个孩子。
乌云还被困在混乱的人群之中。这边没有执行者释放的催泪瓦斯，所以乌云并没有像白川一样陷入慌乱之中。他几次看见阿蓝的身影，可都只是一晃而过。
“阿蓝！阿蓝！”乌云呼喊着。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孤注一掷地挤到这里来寻找阿蓝，他只觉得每次见到阿蓝都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那感觉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他曾经见过暴乱，知道它有多么危险。不过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既然已经到这了，不如干脆做到底把阿蓝带出去。乌云一边想着一边往前挤着。
此时，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但慌乱的人群中，显然很少有人注意到它。
“阿蓝！阿蓝！”
可恶，乌云心想，距离太远了。再加上人群如此喧闹，指望阿蓝听见似乎不大可能。这家伙为什么跑得这么快！乌云气得直咬牙。这么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他忽然注意到街道旁边的墙面上突出来的一节一节的窗台，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办法，他一步蹿上窗台，果然高处视野开阔，他一下子便看见了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
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轰隆隆的噪声，但乌云此时顾不上别的了。他顺着窗台倒退几步，纵身一跃，刚刚好落在了下一个窗台的边上。就这样，连续跳过几个窗台，他和阿蓝之间的距离快速地缩短了一大截。
他瞅准时机一跃而下，跳入人群之中，伸手一把抓住阿蓝后背上的衣服。可人群的骚动似乎比之前更加剧烈了，一个人的肩膀猛地撞在他的头上。乌云被猛地一挤，手上的衣服一下子又脱了出去。
“阿蓝！”乌云用尽全力使劲一声大喊。
“乌云哥！是你吗！”人群之中终于传来了阿蓝的回应，乌云刚想松口气。
等等，头顶上这是什么声音！乌云这才忽然意识到，充斥在耳边的声音早已不是人们的哭喊声，而是头顶上空中响起的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其实这声音早就有了，只是刚才它还很小，不，应该说是刚才还离得很远。
只见一架巨大的四轴直升机从前方的楼顶上空飞了过来，遮天蔽日地悬在了前面街道的半空中，螺旋桨卷起的旋风裹挟着地上大块的沙粒，就像无数枚钢针隔着衣服打在人们的皮肉上。乌云侧身半蹲着俯下身子，双手护住脸颊，顿时连手背都被沙砾打得生疼。好在他里飞机悬停的中心点还有一段距离，前面的人帮他挡住了不少的风，可在更前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完全暴露在了强大的气流之中，巨大的起浪掀得不少人人仰马翻，在地上连滚带爬。
“快跑！”旁边有人一直在喊。乌云艰难地抬起头，顺着指缝往外看。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真正遮天蔽日的并不是直升机本身，而是吊装在它下面的一台像螃蟹一样的巨大六脚机甲！
百夫长机甲！是歼击队！歼击队来了！
乌云明白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曾见过这种巨型的钢铁怪物碾过人群的恐怖情景，只不过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这种机甲是歼击队专门用来镇压暴乱的人群的。普通的武装车辆无法驶入人群，但这种机甲凭借着高大六只铁蹄，可以在人群之中如履平地。当然，这样行走的代价就是把那些被踩中的倒霉蛋从头到脚踩成一摊血泥。相比于执行者使用的“温和”的催泪瓦斯无人机，这样的趟出一条血路的手段显然能更为有效地驱散人群。因此深得歼击队的喜爱。
楼房！快进楼房里去！乌云想到。
幸亏乌云所站的位置就在街边一座楼房的下面，他顺着墙看去，楼门就在不远处。这是一间库房，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已经有大量的人群涌进去了，乌云也跟着人流跑了进去。就在他刚刚踏入大门之际，只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机械转动的吱呀呀的声响。
随着最后的一声钢铁间的碰撞声消失，一个巨大的物体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这一震，震得地上的土粒飞起数尺之高。就连乌云所在的这栋房子的铁架都被震得吱咯作响，上面的灰哗啦啦洒了下来。那只钢铁机甲就从那半空中被投了下来，生生地砸在了人群之中。随后，它撑起那足有几十吨重的铁甲身躯，高高抬起钢爪重重砸下，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与人群的惨叫。就这样，它一步一步地爬向了人群中央。
乌云躲到了一个集装箱的后面，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此刻的他不敢再去想阿蓝去了哪里，连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这间仓库的后面好像有个小门，人们都在往那个方向跑。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出口了，因为窗户上都装着坚固的铁栅栏。他把头缩回集装箱后面，靠在集装箱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探出头去寻找出去的路。
可好巧不巧的是，当他探出头的一瞬间，第一眼就看到了阿蓝正慌不择路地从大门跑进来。“阿蓝!”他朝着阿蓝喊了一嗓子。但阿蓝好像没有听见。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机械合成音：“这里是歼击队！里面的人都不许动！” 是有人在用扩音器朝库房里喊话。慌乱的人群哪里停得下，人们仍在自顾自地逃命。
可是，没有第二声警告。一声枪声直接震响在了库房之中。那枪的声音格外的大，震的乌云的耳朵嗡嗡地响。
枪声接连响起。呵斥声与惊叫声乱作一团。
乌云捂着耳朵从集装箱后面探出脑袋，对着阿蓝大喊道： “往这边跑！”可这种情况下，阿蓝哪里听得见？
乌云把牙一咬，拔腿往前，就想冲出去把阿蓝拽过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将他拽回集装箱后面牢牢抓住。
“想活命就别出声！”
是金！只见他满头大汗，眼睛像鹰一样死死盯着前方。
“唔…老师…”乌云刚想说话，便被金使劲一捂嘴把话咽了下去。当他往前一看时，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就在他刚刚探出头的地方，他藏身的这个集装箱厚厚的金属箱壁上，不知何时被打出了一个足有半个拳头大的窟窿，红通通的边缘还没有冷却下去。另一侧斜前方的集装箱上也有这样一个窟窿，显然子弹飞从这边箱子出去后又打进了那个箱子里。
他躲藏的这个箱子完全被打了个对穿。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个洞是什么时候被打出来的。
“他们要过来了。” 金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从现在开始，千万别说一句话，跟紧我。”说完，金松开乌云。两步蹿到了后面一排集装箱的缝隙中。乌云赶紧踮起脚尖跟了上去，他用余光一扫身后。就在他躲进视角盲区的一瞬间，他看见一根黑色的方形枪管正从他刚刚的躲藏的箱子边上伸了出来。
有人就跟在他们后面！
排列更加密集，光线也更加昏暗，越往里走越是如此，好像存放的都是一些很久都没有挪动过的货物。这仓库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走着走着，不知道是因为其他人都死掉了还是像他们一样都躲起来了。，周围没有了之前的混乱，他能听见，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外，还有一个沉重的机械脚步声在他们周围响起。砰！砰！是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多亏了这地面是水泥铺成的，踩上去不会留下脚印。
跟在后面的人似乎转向了别的方向，听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乌云松了口气，自己和金似乎暂时摆脱了危险。
但金看上去仍然十分警觉，好像一只敏锐的猫科掠食者一样观察着四周。
乌云也很快又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因为只要他们一停下，就又能听见那个脚步声，有时候离得很远，有时候很近。
那个人并没有跟丢！他只是没有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跟上来罢了。乌云凝神细想之前自己究竟留下过什么线索，但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他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一直咬住自己的。
他知道，只要他们被那个歼击队员看到，他们就必死无疑。那把穿透力极强的电磁枪可以穿透一切他们情急之下躲进去的掩体。
但金始终都能在和他之间保持着至少一个转角。
乌云发现，金每走到一个转角前，都会用靴子跟轻轻敲敲地面。
咚咚。那声音很小但十分沉重，似乎是从大地中顺着骨头传进耳朵里来的，不注意完全听不到。
靴子敲地，真的能够敲出这样的声音吗？
歼击队员疑惑地看着头盔中的全息界面。刚才他明明从音频捕获器中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立刻启动了搜查程序，这样计算机可以帮助他规划出一条几乎万无一失的搜查路径。但他沿着电脑规划的路径一路走来，却连一丝人影也没有看见，各种探测器里也没有捕捉到一点数据，所以他还是没法确定前面到底有没有人。眼看着要走到前面最后那个拐角了，假设他没听错真的有人叫喊的话，那人能逃过搜捕的概率就下降到只有5% 了。
只要启动了搜查程序，就必须得沿着电脑给出的规划路线一直走下去，直到电脑显示逃脱概率下降到5%以下，才能确定这里确实没有人了，不然是要被上面问责的。放跑了目击者，这罪他可担不起。虽然完成这项任务成功率几乎是100%的，但相比其他更刺激的追查方式，现在这种温吞吞地推进工作量的方式属实无聊。
他很放松，因为他穿的是全身型外骨骼装甲，这些人的武器是不可能打穿它的。
他把枪倚在地上，活动了活动膀子。他后悔挑选了这把电磁枪，这枪足有上百公斤重，就算有这身外骨骼的助力，这么长时间一直端下来，还是把膀子坠的酸痛。
他喘了口气，再一次端起枪来，朝着那最后一个拐角走去。
还是没有人，难道自己真的听错了？看着屏幕上的5%，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搞错，这么低的概率，如果对方一直是依靠着反侦察能力在躲藏的话，那他的能力可就强得恐怖了，就算正规军中的特种部队队员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水平，何况这种地方又不是边界的战场，怎么会有那种人。难道对方真的就靠着纯粹的运气躲在了这5%之中？
5%，唉，好在剩下的5%并不遥远。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斜前方的集装箱。按照电脑的计算，眼前这个集装箱的后面，距离后面的那个箱子之间，应该还有一条窄窄的缝隙。
全景摄像头没有捕捉到有人从那里跑出来，所以最后的5%只可能躲在这箱子的后面。他推了推这个集装箱，即便有装甲助力依然推不动，里面似乎有货物，他懒得走过去查看了。终于是手里这把电磁枪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他朝着那个箱子端起枪来。
“当当当当当！ “
五个火红的圆孔定在了箱壁上。屏幕上的数字顿时下降到了1%。这种枪还有一个坏处，就是光听声音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人，因为对方根本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被打的粉碎。刚刚有一枪的声音似乎不太对，他想上前查看一下，但又看了看屏幕上的1%。唉，罢了，已经降到5%以下了。现在他不想知道是不是搞错了，也不愿意看到那被打得稀碎的、令人作呕的尸体。他只想赶快放下这把枪，它实在是太重了。于是他把枪扛到肩上的武器挂载槽上，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乌云屏着粗气看着左右两侧深红发亮的弹孔。五发子弹，只有一枚被这箱子里的东西挡住了。而他与金，恰恰就存活在了这一枚被挡住的子弹之下。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不知道是走远了还是停下了。乌云紧张地看了看金，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金依旧显得十分镇静，他又用鞋底剁了剁地面，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咚咚声。随后便示意乌云可以出去了。
乌云小心地把头探出去左右看了看，外面果然没人。
“老师，你怎么知道那个箱子里的那个位置有一个可以挡住子弹的东西的？”乌云小声问道。
金笑了笑。“现在还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离我们并不远。”金小声回答道。“等安全了我会告诉你的，兴许还能教会你。”说着，金继续走到乌云的前面去带路。
金一路用鞋跟儿敲击着地面，走到了库房的一个墙角，小心地搬开了墙边的一个不起眼的铁柜。后边墙上居然有一个洞！
是小偷留下的！乌云以前见过有人在库房的墙上砸洞钻进去偷东西。眼前这个洞，明显是不久前刚被人砸出来的，地上的粉末都还在。
金为什么如此了解这里的情况？难道金……不可能，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乌云心想着，一边警惕地回头观察了一下周围。
可就是这最后关头的一回首，他又看见了阿蓝。他正战战兢兢地躲在不远处的集装箱的夹缝中。看来后门也被执行者控制了，人们没能从那里跑出去，这个洞也许是这个仓库中除了大门以外唯一的出口了。
也就是说，恐怕这就是这些逃进仓库里的人最后的生路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阿蓝，他知道，阿蓝能活到现在已经相当不易。他使劲地向阿蓝招了招手。
该死，这家伙怎么永远也看不见！不行，乌云一咬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蓝被困死在这里呀！
“阿蓝！”终于，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喊了出来。
金眼见不妙，一把拽过乌云捂住他的嘴，把他顺着墙上的洞推了出来。随后自己也一步跨了出来。
“我不是叫你不要大声说话吗！”金瞪着眼睛，但即便到了外面，他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乌云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可是…”乌云还想辩解。
不等乌云说完，金一把拽起乌云。“傻孩子，赶快跟我走！”说罢，金领着乌云，跑向了他之前把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的那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