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霍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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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走回马车,唐文道才发现,他似乎只有一条腿。
拄着一根碗口粗的纯铜拐杖,竟然来去如风,这倒也是一个奇人。
头顶一弯冷月,伴随着集市钟声的响动,整个北蒙城开始陷入了停滞状态。
“小家伙,老三说让我跟着你,那我就跟着你吧。”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擦了一把拉渣的胡子,朝着昭王府那个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
这个乾坤袋,传说有巨大的秘密。
当年主人也没有参透,不过过河的时候,有白龙素服相见,因此赠给水族,怎么出现在了这孩子的身上。
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孩子眉眼之间,竟然有主人几分风采。
牛车刚转过槐安大街,就看见一头花白头发的算命老人远远的挥着手,越走越远。
只是老人身边的小狗一边跑一边叫,朝着牛车冲了过来。
“莽子,莽子,来来。”
文道朝着车下的黑影伸着手,双眼很是迷离。
莽子跳上来,用头摩擦着文道,这种温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人和动物,都是孤独的。
就像是拉着车的老牛,走两步都会哎呀一声,他的左脚扎了一根荆棘,后腿脚趾里卡着一块石头。
而老牛倒在牛车上的干草堆里,呼呼大睡,鼾声打起。
出了城门,老牛看着路边的青草,大声吼了两声。
“我饿了,能吃一顿吗?”
“老牛头,我他妈问问你吃饱喝足,到底管不管我?!!”
老牛甩着尾巴,牛蹄子在生气而用力的磕着地面。
唐文道翻身下车,用手抚摸着老牛的脖子。
老牛的胡须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嘴上的涎水已经不是很充分了。
年龄实在是太大了,这牛。
他抚摸了两下,牛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唐文道。
莽子也跑过来,围着老牛来回转动着。
“嘿,大家伙,我们家主人很好的,他给我捉虫,治病,给我吃好吃的。”
“他从来不打我,也不揪我尾巴,他是我的朋友。”
老牛打了个喷嚏,点了点头,尾巴开始轻松甩动。
唐文道就弯腰下去,侧身将后蹄里面的石头用短剑给扣了出来。
老牛很惊奇的看着唐文道,这孩子是妖怪不成。
牛车停下来了,月光下,老牛同志也睁开假寐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车下的小孩。
唐文道拍了拍老牛。
“你要是不怕疼,我就把你左前蹄下的荆棘剔出来。”
老牛似乎是听懂了,朝着前面大声吼了起来,并将一只蹄子抬了起来。
“不行,这样你要站不稳,就会踩到我。”
唐文道一边说,一遍打开了牛肩膀边的车辕套索。
“躺下来吧,躺下来放松,我给你把荆棘取下来。”
老牛此时更是觉得奇怪了,先前从山里出来,一群土匪策马冲过来,吓到了老牛连人带车躲进了荆棘丛林中。
那个时候大家都紧张,自己也确实没注意到老伙计受伤了。
这小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呢?
“哼,少见多怪,我家主人能听懂万物心声,你永远不懂!!”
狗子朝着车上的胡子大叔鄙夷的看着,高傲的晃了晃屁股,摇了摇尾巴,转身在唐文道后背擦了几下。
老牛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石头,那个让他痛苦了半路的石头。
整个牛头向下一顿,双膝跪下来,整个身体躺倒在了地上。
唐文道蹲下来,闭着眼深深呼吸,伸手触摸了一下牛蹄。
手指前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彩色雾气,那荆棘的形状,方向,深浅,牛蹄的状态,他竟然有了很直观的感受。
这种感受比起前世的x拍照更清晰更立体。
轻轻的拿起铁剑,他旋转手臂,轻轻的撕开了一个小口,卡顿,旋转,一拉。
带着血的锥子一样的荆棘被扯了出来。
先前在河边摘了不少薄荷,蒲公英和九劫莲,放在嘴里,嚼碎,成了糊糊。
唐文道给牛蹄糊上一层,索性将右边的袖子也割了一截,绑紧后系好。
“好了,你可以出来试一试,是不是舒服很多了。”
老牛翻身起来,整个身体都自然轻松了很多。
草堆上的老牛诧异的看着小家伙凭空抓出来的草,心中的疑虑消失了大半。
至少,乾坤袋应该已经认主了。
确实是唐家的人,确实是。
这些年总算没有白熬,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啊!!
只是,主人为什么什么都听得懂,什么都知道?!
传说中,即便古皇天帝,也没有听见过谁有这样的能力啊。
实在太诡异了。
远处的小树林里,独眼壮汉几个人懒洋洋的躺在哪里,等着那个算命的老家伙出城。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
被老家伙算出来了,众人心里有了一些不痛快。
一弯新月越过平林,远处洛河的水声在夜风中偶尔都能听见。
身无分文的土匪们,在极度纵欲和欢乐之后,心中空虚焦虑,对早上给自己带来不痛快的小家伙和算命摊子,越发觉得不可忍受。
恰好这时,一辆牛车缓缓的从官道上过来了。
乌云遮盖着新月,树林掩盖着视野。
土匪们像是猎狗闻见了猎物气味一样,溺水的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盯紧了这牛车。
老牛紧贴着脑袋的耳朵颤抖了几下,眼角的皱纹更密了。
“1,2,3……”
他在心里细细的数着,伴随着夜风和野草的摆动,他像是有夜视眼成像仪一般,摸清楚了对方的具体位置。
唐文道抚摸着莽子的头顶,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
即便是主人抚摸着,莽子依旧紧张的打折喷嚏,焦躁的转动着前腿,随时可能冲出去一般。
只有老牛全身轻松矫健,身上筋膜律动,蹄子有节奏的踏着大地。
“老大,是早上那个臭蛋儿!”
独眼的抄起一根铁棍,朝着东边草丛里猫了过去。
“卖炭的,不简单。好像是前面退回来的。”
“怕个鸟,我们又不是没去过前边。”
“小心点好,别阴沟里翻船。”
几个人懒懒散散的,手里都捏着伙计,将牛车围在了中间。
老牛的一只铁腿晃了晃,手中的长鞭抖动了一下。
“老了,腿脚真的是不灵光了。”
长鞭如同灵蛇,眼前不过是黑影一闪,一道惊雷炸响。
背着一把阔刀的汉子还没来得及惨叫,脖子上就被炸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整个人像是木头墩子一样倒在了草丛里。
“方寸雷,快走!!”
老大抓着身边的独眼,有意无意的挡住自己后背,用尽力气朝着远处纵身一跃。
啪啪啪!!
三声联响过后,老黄牛的周围飘荡着一丝浓郁的血腥味。
莽子站在牛车上,扯开嗓子狂吠!
风呼呼的吹着,咕咕声此起彼伏,似乎周围一下子多了三四眼泉水一般。
惨叫声在空中拉长了,从很粗很扎耳朵的沧桑醋澡变成了很细很润滑的渺茫飘摇。
“呵呵呵,幸亏老伙计还有精神头。”
老牛卷起袖管,一个翻身,从地上又回到了车上的干草堆里。
腰里缠着黑不溜秋的一只鞭子,鞭梢上有着黑红色的湿润,似乎夹杂着动物的皮毛。
七狼山,转眼间折算了四头狼,头狼温铁军此时双腿打颤,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拎着的独眼狼,双腿膝盖之下空空荡荡,血肉模糊。
不远处的无影狼因为距离较远,速度奇快,倒是只受了轻伤。
“无影,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七狼山是不能回去了。”
老大将独眼狼放下,从无影狼手里拿过一个木质的盒子,扯开独眼狼的衣服缠在了自己身上。
“烟雨楼,少主。”
老大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牛车所在,头也不回的朝着北边一溜烟走了。
唐文道整个过程都没有出现任何过当反应。
对于人类制造的第一种超过音速的武器设备,他对鞭子的了解远远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但是,老牛的鞭法,已经打破了他的认知。
在和平年代对理论知识或者运动的认知。
他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间隔,鞭子长度,估算力量。
能够如此精准,快速,发力动作小而猛,这对战斗意识,身体素质,武器熟练度等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杀人技,当如是。
这个老牛,真的是很神秘。
与大商邑的铸造部门生意往来,和市井上的算命先生私交甚密,有自己的产业作坊,敢和土匪直接硬刚。
很神秘,即便是昭王府,沧州大营,对土匪也是模棱两可。
这老牛确实铁血硬刚,不过做生意,底层逻辑还是要靠武力支撑。
否则,这世道,赚再多的钱,怕也是为别人做嫁衣。
“嗯,我也是。现在天工图鉴在手,赚钱应该不难,难的是,要有底层逻辑支撑啊。”
唐文道砸吧这嘴,抱着莽子翻了个身,继续打瞌睡。
“嗯,少主倒也是有气度,这么小的年纪,倒也是并不怕这些土匪。”
老牛躺在车上,心里还想着能被少主赏识或者夸两句。
转眼一想,早知道就该问问算命的,这事该怎么办的。
不过,既然算命的让自己跟着少主,那就是该杀就要杀了,没大问题。
以前,跟着主人,自己就是干这事的。
他是个大老粗,没什么坏心思,心里稍微反复了一下,就又啥事都没有的喝酒睡觉了。
老牛拉着车,吱吱呀呀的向前走。
洛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唐文道整个人莫名的对这片大地有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神魂中哪里尘埃一般的洛水印记,似乎饱胀了一些。
烟雨楼的大堂里,唐语嫣已经枯坐了一天一夜。
面前的油脂灯再度亮起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无法再滴落下来。
弟弟此去大商邑,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而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灯火如豆,偶尔跳跃炸裂,语嫣心里都莫名多出一丝丝欣喜。
因为弟弟说,思念的亲人也想着自己,灯花才会开放。
姐姐无奈的笑了笑。
烟雨楼的老板始终没有现身见自己。
妹妹和妈妈已经拿着令牌进入了唐家祖宅。
残破的门柱,清冷的月光下,菜园已经被踩成了结实的平地。
虎贲营的战士们齐齐整整的站在院子里,霍都督大马金刀的坐在水井旁边。
“跑了,竟然都跑了。”
霍都督的脸成了猪肝色。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炊事班里,应该是有内鬼的。
而且四王子的人,应该是讲这件事捅到上面去了。
这两天昭王府里比较活跃的“古武者”,竟然趁乱兴风作浪,搞起了文章。
他干脆就把中军大帐从封龙山搬到了唐文道的家这边。
家里的摆设倒是很奇怪,水井边的石头碾子,两边竟然有了青黑色的磨痕。
如果这是人用人提拉出来的,力量至少比自己要强。
转过水井,菜园子靠墙的地方,都是水杯粗细的竹竿,其中一根里面竟然灌满了沙子。
竹竿粗的一头也有包浆的感觉,宽不过一寸半,这明显不是大人把握的。
他发怒归发怒,穿着铠甲将竹竿端平刹那,发现双臂竟然有些颤抖。
去森林深处的演戏,自己难道也受伤了?!!
回到井边的时候,他的眉头开始紧锁起来。
“不对,上次伙房处置的鳄龙兽,足足十多只鳄龙兽,究竟是怎么回事?”
“烟雨楼的账房先生莫名消失,据说一直惦记着唐家的大女儿的账房消失?”
霍都督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太对。
烟雨楼的背后实力,是北边的蛮王。
而蛮王,似乎一直和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点,昭王府甚至对所有事情都是默认的。
他们图谋的是唐家祖宅,换句话说是唐家的《天工图鉴》。
传说禹王造九鼎,最重要的是因为掌握了《天工图鉴》的造器一章。
自己对造器并无欲望,但是掌兵却志在必得。
掌御万兵,对于一个统帅来说,如同神助。
况且传说,兵不光是武器,也是持有兵器的甲士。
到那时,自己一统九州,指日可待。
霍都督看着水井里的一弯新月,心中热血沸腾。
“来人,封锁烟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