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工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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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图鉴
唐文道到了洛河对岸，抱着浑身伤痕的莽子，挥手和傲庆作别。
“主人，这个给您。”
傲庆从龟壳里掏出来一个云雷纹的兽皮袋子，递给唐文道。
“进城或许用得上，这乾坤袋，也是那位前辈留给主人的。”
唐文道看到那熟悉的云雷纹时，心中更是了然。
不过疑惑的是，自己的父亲怎么就没有碰到傲庆呢？
唐文道接过袋子，却发现仿佛是一个封闭完好的密码箱一般，拎在手里，也没有任何重量。
回头看了看傲庆，那小山一样的龟壳只剩下一层浅浅的影子，浮动在洛水河边。
“声控的？还是需要滴血认主？”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一筹莫展啊。
“哼，小屁孩，不要摸我，我不想跟着你撒尿和泥巴！！”
正在唐文道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个赌气的小孩声音。
多稀奇啊，这一路做梦一样，啥啥都是幻听。
唐文道经过傲庆这么一折腾，已经从心里确认了自己似乎在洛河悟道，获得了一项与万物对话的天赋。
这东西，简直让自己成了猎人海力布一般的角色。
他不光能和动物对话，还能和植物，石头，器物对话。
他心里这么想着，倒也不是特别确定，顺手一巴掌拍在乾坤袋上，那云雷纹一阵颤抖。
“啊，啊，你这个坏人，竟然敢揍本姑娘，你等着！！”
唐文道侧着耳朵听到小家伙气急败坏的吼叫，确定着乾坤袋似乎真的是一个活物。
因为脚边的小草，树木都是简单的一两个声调；石头越大，成分越复杂，声音就越醇厚；大树越是粗壮古老，说出来的句子就越多，但是大多数都无法交流。
可是，这小小的乾坤袋，貌似很是人工智能。
“别调皮，你既然是我唐家的东西，就守点本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唐文道一遍走，一遍对着空气说话。
身边的莽子来回绕着他转圈子跑，听到文道这么说，双眼耷拉着，低着头乖乖的夹着尾巴跟在身后。
“咦”
唐文道突然觉得自己的轻轻敲打着乾坤袋的手指似乎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就像是去医院验血被刺破一样，一滴金色的血液滚落了出来。
随机一道贪婪的吮吸声炸响在耳边，莫名的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漆黑的房间开了灯一样。
自己闭着眼都能看到另外一个空间。
有点类似看电影，但是出了乾坤袋本身，没有任何机器和动能设备。
这就有点玄幻了，难道自己的一滴血像是密码或者通道，打开了一方世界？
“哼，这么弱，你的权限只有天工坊这一带可以进出了。”
那个稚嫩的声音虽然带着余怒，却并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硬冰冷了。
唐文道意念移动，转动视角，看到了漆黑的墙壁边，悬空浮动的一团白云。
是的，蚕茧一般的白云附着在墙上，里面隐约可见的是一个人形的存在。
白云边上，还能看到淡金色的痕迹残留，刚才，应该就是她咬破了自己手指。
唐文道略一思考，一团彩色的云雾就从神魂之中漂浮出来，直接到了乾坤袋中，那团白云一阵悸动，吓得瑟瑟发抖。
彩色云雾一闪身，就把白云一样的蚕茧包裹着，那人形生物竟然一翻白眼，昏迷了。
乾坤袋一震，空间陡然扩大了数倍。
面前黑色的墙壁消失了，只剩下一棵大树孤零零的站在大片的草地中央，周围东倒西歪的篱笆边，是一条泥巴小路。
五彩云霞像是一颗足球，在乾坤袋里蹦蹦跳跳。
唐文道大部分心思都在看这个未知的世界，跟着不断汇聚的人群超前走到巍峨的城墙前，行尸走肉一般。
等到一群人好心的拉着他排队，到了关卡缴费处，他也糊里糊涂的直接向前走。
“停下，小子，快停下！！”
一柄漆黑的长枪横在唐文道面前，黑红色的长缨飘动着，散发出一阵血腥味道。
这武器，是战场上饮血的武器！
唐文道鼻子耸动着，眼前的画面陡然一黑，整个人被砸的瘫倒在地。
他直觉的天旋地转，整个人头昏脑胀，昏昏欲睡。
“甲士，他，他只是个小孩子啊！”
“饶了他吧，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一个人走到了我们商邑，给他条活路吧。”
“是啊，进了城，做个乞丐也能活下去啊！要是在外面，说不定给野人抓了吃了。”
“是啊，大人，你放过他吧，多可怜的孩子，他进城的费用我给！”
“大人，我们等着赶集啊，要不我们大家凑点费用，你发发慈悲，让他过去吧。”
甲士也是很纳闷，自己并没有碰到这家伙，怎么就被讹上了。
唐文道眉头深锁，双眼紧闭，唇红齿白的就像是自然睡着了。
人群中见那唇红齿白的小家伙被城门口的披甲士兵拦住，以为是被一枪打倒在地，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把这家伙丢到护城河里喂鱼去，耽误老子赚钱，我砍了他！！”
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汉子，肩上扛着一根黑铁棍，棍子一端穿着几十张凶兽皮。
众人一见这等情形，迅速闪开，将唐文道留在了路中间。
“是啊，兄弟们等着去找乐子，我们来帮军长处理下，军长先放我们过去！！”
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也跟上来，一人伸手上前，就要将唐文道抓了朝着护城河丢出去。
甲士冷冷的站着，手中黑铁长枪一动不动。
那汉子弯腰探手，却发现自己貌似抓不动这小家伙。
本来预估是一团棉花，谁知竟然是包住了同体积的玄铁。
这一发力，竟然伤到了胳膊，一声脆响，直接骨折。
“啊，老子砍了他！”
身边一个胡子拉碴暴脾气的家伙，抡起手里的大砍刀就上前。
金属破开空气的尖锐响声瞬间炸开，众人目瞪口呆。
“滚，城门口是你们随便杀人的地方？！”
一杆漆黑的长枪瞬间钻过，挑飞了那汉子的大刀，大刀呼啸而起，插在了城墙的砖缝里。
嗡嗡直响，渐渐的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滚，还不快滚！”
甲士一双漆黑的双眼盯着那群凶神恶煞的猎户，众人才有恢复秩序，鱼贯而入。
众人不断的将贝壳，刀币放进他身边的箱子里，叮咚作响，如同泉水流动。
“壮士，行行好，这娃儿我领走可以吗？”
一个穿着褐布衣衫，满头银发的老人弯腰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份费用。
“三爷，您……罢了罢了。”
甲士挥了挥手，老人佝偻着身子，将唐文道抱起来，解开衣衫，小心翼翼的包裹好，颤颤巍巍的走近了大商邑。
队长注视着老人的背影，有点瞬间走神的感觉。
当然，这也只是大商邑城门前最普通平常的一件事。
而且，在老人刚要进城的时候，一只狗冲了过来，跟在老人身后一起进了城。
“老爷子，狗。”
“知道，我的。”
老人挥了挥手，队长默不作声。
老人刚进城门，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就不远不近的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个移动的包围圈很是随意，自然，老人身边的莽子绕着他双腿焦躁的转来转去。
“小东西，别怕，机制臭虫而已。”
老人深处鸟爪一样枯瘦的手，在莽子身上拍了拍，又继续颤巍巍的朝前走去。
街边红黄的夯土地基裸露在巨大的青灰色方块石头之间，每隔两米一根巨大的石柱，使得两边的住宅看起来雄伟高贵。
柳树和槐树夹道而生，路上人头涌动，卖酒水的，卖白面的，拖着木炭的，卖凉席草席的……
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一看见前面的红粉楼，就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给勾走了。
城门口的口角，早被欲望掩盖的分毫难见。
红尘滚滚，万事随心。
听着四周吆喝声此起彼伏，驴子的吼叫声，马粪的臭味，飞舞的苍蝇和拖着车打扫界面的苍衣仆役，街边青石板下流水淙淙，老人浑不在意。
慢慢走到一个算命摊子前，才吃力的放下唐文道，顺手将支着摊子的竹竿取下。
慢悠悠的拿出一个黑陶罐，罐子里叮叮咚咚的放了好些个竹签，又取出一把天圆地方的神算草，颤颤巍巍的拿出一把裁纸刀，刀背上的夔龙纹在阳光下游弋不定。
刀光折射瞬间，六枚金银刀币落在小桌面上，老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仰头喝了一大壶水。
眼光落在唐文道腰间的乾坤袋上，失神了片刻，太久远了，自己都快耗尽了这一辈子了。
”还不到见面的时机，那就不见吧。“
老人神神叨叨的念了一通，就招手给对面送木炭的牛车，一身脏衣服的中年汉子走下车来，和老人耳语几句，就抱着唐文道赶着车走了。
烧炭的车，朝着外城天工坊一带去了。
唐文道迷迷糊糊的被震晕的时候，恰好是神魂世界中的青铜大鼎陡然间落地造成的。
当五彩的云雾飘进乾坤袋的时候，原本处在平衡中的神魂世界失去了平衡。
即便是手握着太极球的云团如何挣扎，终究被虚空中一只巨大的青铜鼎砸的如地三尺，丝毫动弹不得。
整个神魂时间的虚空导出都是裂纹，等到牛车颠簸的时候，唐文道苏醒，脑海中针刺如骨髓的疼痛才开始潮水一般洗刷过来。
这种疼，仅次于当时在时光长河中被碾压分解再重组的疼痛，他双手哆嗦着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睁着眼王者藏黑色的碧蓝天空。
神魂世界里，金银两色的丝线在漆黑的裂缝外清晰可见。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裂缝竟然很像是文字的笔画，只不过文字像是草创时期刀刻斧凿出来的，古朴奔放，自然而然。
整个青铜色的大鼎，正是一层又一层文字重叠纠缠形成的有型形状。
稍微安定下来，他在信息中检索简体字，繁体字和大小篆，甲骨文的流变，终于开始理顺了大鼎的脉络。
《天工图鉴》，唐家祖传炼器仙经，被先祖重华以神魂凝练成九鼎，藏于无何有之乡，集齐九鼎……。
唐文道心中一阵狂喜，自己竟然得到了祖传的经书。
转念却又失落悲愤，唐家没落至今，连祖庙都不能自保，先辈凋零，风雨飘摇。
自己的父亲，当年大概也是为了寻找唐家复兴的机缘，才无法在沧州立足。
正思虑万千之时，牛车已经停了下来，周遭的温度陡然间上升了很多，额头上汗水聚集。
“哦，你醒了，小家伙，这么定点儿，竟然自己跑到北蒙城来了，很厉害嘛。”
中年汉子双手漆黑，手上的纹路已经磨平，闪着亮光，指甲缝里到处都是碳粉，反倒是指甲圆润血红。
阔眉大眼，双耳硕大如同佛祖。
卖炭翁，不对，是卖炭大叔。
“谢谢大叔。”
唐文道微笑着翻身坐起来，却体力不支，又倒下去，砸在草堆里。
“老牛，不错啊，几天没见，儿子都这么大了。”
“哎，我说老牛，你这黑炭能生出这么白净的儿子，走了狗屎运了。”
那些帮着卸木炭的汉子们光着膀子，和卖炭的老牛开着玩笑。
唐文道却闭着眼睛，调整呼吸，慢慢的熟悉自己的神魂世界和身体。
再熟悉和适应的过程中，开始梳理今天的事情。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啊，自己晕倒的时候实在城门，竟然遇到了好心人将自己带进了城里。
只是看天色，似乎已经过了赶集的时间，要去问火毒牛黄和鳄龙兽的处理方法，大概是不可能了。
“两位老哥，这木炭应该是合格的吧。那东西，怎么样呢？”
老牛凑上去，跟几个聊起来，顺手又塞给他们几颗蚌币。
“哎，甭提了，这不昭王府说会按时运送火牛妖核来，谁知道出了问题，那东西又不能停下来，白费了好多木炭了。”
“是啊，还得麻烦老牛，回去尽快送多一些木炭过来，质量也卡不到这么严格了。”
“更糟心的是，好像本来就不太够等级的水龙兽，感觉问题越来越大了。”
“是啊，本来要求最低等级的都是鳄龙兽核，最好是千年以上，兽核足有拳头大，才够用。”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着，躺在干草堆上的唐文道确实心思电转。
一遍在神魂世界里翻动着天工图鉴，一遍想着如何通过老牛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
当他推测出他们正在铸造的器具时，整个人都一阵激动，满脸都是阴谋的味道。
“几位大哥辛苦了，平时你们这么照顾我，我也问问我那些狐朋狗友，看看有没有路子帮帮忙。”
“老牛，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要是能成事，以后的路，我们就越走越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