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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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人多高的时候，弟弟文道就醒了。
全身还是松软发力，骨头都生疼不已，全身关节上的筋膜似乎都在断裂的边缘，肌肉完全是一块一块酸酸麻麻的。
文道摇着牙齿慢慢的做起来，双腿完全不听使唤，抖动不已。
“哎，这没用的身体，早知道昨天乘势就把肉全扛回来吃了就好了。”
文道深呼吸，三体式马步扎稳。
“姐，把那个最长的棍子给我。”
大姐正在院子里埋着头整理七倒八歪的野菜苗，听见弟弟叫唤，三步并做两步，双手拿着一根长竹竿递给了文道。
文道一手抓着尾巴，竹竿最边沿和手持平，一手在身前虎口朝下抓住长竹竿，门口掉下来的爬山虎树叶，就成了限定练习的靶子。
“嘿，哈！”
文道一动全身酸爽，这种状态在文道连续刺出了三百次后又了初步好转。
他停下来看了看大姐和二姐，院子里阳光充足，天气有些热了。
放下竹竿，回头拿着金黄色的葫芦瓢端了大半的水，刚走出门，就看见妈妈和一个熊猫眼朝着家里冲了过来。
“老大，老大，快别忙了，快来洗一洗手，换一下衣服，跟我出去。”
妈妈风车一样的吹过来，身体瘦肖，两个姐姐也因为营养不良，三人像是三个骷髅人一般。
那个肥肥胖胖的熊猫眼用手遮住额头，朝着漆黑的洞穴口看了看，就站在了歪倒的石门柱旁边，扶住门柱，不再跟着进来了。
“姐，喝水吧。”
粉嘟嘟的文道端着水走出来，玉琢粉妆的，靠在门柱上的熊猫眼眼睛一亮，随即又鼻孔朝天，懒得多看一眼。
不过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那个金黄色的盛水工具，眼神闪过一丝惊喜。
又多瞄了一眼，发觉这个小家伙，眼神很是凌厉，竟然很不舒适。
“咕嘟咕嘟”
姐姐接过来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一瓢水，可能是自己和弟弟最后一次见面，算是饮酒吧。
爸爸当年出去，跟妈妈便是这般喝了好多酒，下着鹅毛大雪，一人从祖屋抄起长枪和酒葫芦，杀了出去。
祖屋都打坏了，柱梁塌下来，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怒吼声，金铁交鸣声，还有很久很久都没有散去的血腥味。
他们从地道爬出来后，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姐姐喉咙滚动着，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了下来。
“好热啊，汗水咋就流进眼睛了呢？”
姐姐把水瓢给文道，用双手捂着脸使劲儿擦了擦，去水井边站着，慢慢的蹲下来，一点点挽起袖子，从明澈的水里浇出一些，安安静静的洗手。
妈妈站在旁边，把脸侧过去，鼻子发酸。
站在门口的熊猫眼懒洋洋的，看了几次，实在等不及，太阳太毒了。
“快点啊，老板等着列，一会儿要是不高兴，压了价格可不要怪我。”
他抖动着腿，朝着妈妈的胸前看了看，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有料，真有料，传言果真，诚不我欺。
“大人，稍等一等，洗一洗你看看五官很端正的，做丫头儿女很有前途的，再说因为小的家里没吃的，只要吃的好一点点，就会更有力气，更懂事的……”
妈妈说的声音越来越低，男子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更是不厌烦起来。
他这样做派，一会儿钱要是过他的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扣下一些。
“老板不满意拉，就这个样子。”
文道站在院子当中，如同晴天霹雳，轰在了他的头顶。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心似乎瞬间崩裂开来一样，这种疼痛，无法言表。
卖儿卖女，还要说各种听话懂事模样周正的话，相比前世，似乎自己过的还是很幸福。
这个世界，难道那个世界都是这样吗？！
原来电影里说的，一个姑娘三个馒头，竟然是真的活生生的事实。
我能做什么呢？我能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保护妈妈，保护姐姐，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在妈妈心里，即便是父亲，也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啊。
姐姐，又要离我而去？！
“妈妈，我替姐姐去吧？”
自己要是这么说，妈妈肯定会直接撞石头门柱死给自己看的。
“姐姐，不要走好吗？”
好，姐姐能不走嘛？谁决定的这件事？
说出来只能让姐姐更难受。
生活，就是一张巨网，而人如鱼虾。
阳光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像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文道的心里，结了一层层寒冰。
原来以为缺的是武器，是自己对世界的了解，是没有熟悉和锻炼好身体。
现在才知道，统统不是。
他缺的是时间。
甚至不是时间，而是缺了拼命的精神。
昨天晚上他就该把大鳄龙兽拖出来，送到北面的集市去等着开市就卖掉的。
他不该把一切都押在那个作为自己对手的军官身上，以为自己两拳可以震慑住他们。
他太天真了，火毒牛皇可以从鳄龙兽嘴里扯出来，剥皮削骨。
做一件事，最好的时机是昨天晚上，其次，是现在。
文道将手里的水瓢轻轻的放在地上，抄起地上的竹竿，朝着门口的熊猫眼猛然捅了过去。
竹竿恍如锋利的铁枪，因为巨大的力量和速度，瞬间洞穿了熊猫眼的心脏，从前胸肋骨穿过后背，文道双臂震动，将整个人抛飞出去舒丈。
文道侧身，蹬转，震动双臂，一气呵成。
“走！”
文道怒吼一声，整个竹竿完成半月，恍如一张弓拉满。
随着文道一声大吼，熊猫眼整个人在空中颤抖着沿着竹竿下滑，一抖一抖的朝着外面飞去。
熊猫眼甚至连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漂浮在空中，无数次旋转抖动，已经让他断绝了生机。
喉咙里瞬间灌满了温热的血液，让他无法呼吸，整体的失重感异常强烈，死亡在向他招手。
疼痛感才开始扩散，只是这一下刺杀太准太快，扩散甚至还没来得及持续，大脑就已经混沌不清。
“帅气！”
大姐拍着手，从洞穴门口抄起一根竹竿，跟在文道身后。
就像是飞竹竿插住了兔子一样，两人急不可耐。
妈妈和二姐都呆住了。
三岁的文道，力量不对，暴起杀人？
人还飞出去这么远？
这是杀鸡还是抓麻雀？
“走！”
文道突然折回屋里，拿起昨天搜到的铁剑，怒吼着跑了出来，带着一丝哭腔。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杀人还是头一遭。
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家门口，被这么一竹竿跟插兔子一样插死，心里还是很失态。
再说，这世道，真的不给人活路啊。
朝着发愣咧嘴要哭的二姐，文道摆了摆头，又停下来朝着二姐摆了摆手。
只是看起来，文道手里的铁剑闪着寒光，二姐马上止住了哭声。
上一次这种场面，还是在唐家祖屋。
爸爸冲出去了，二姐眼里看见的就是这样一柄大剑。
脑袋一片空白的妈妈，文道丢给了二姐。
他一出门就猛然向前一跨步，朝着血红的竹竿冲了过去。
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毁尸灭迹。
熊猫眼落地后又被竹竿摇摇晃晃的放了个身体，侧卧着挂在了水塘边，周围的草地上都是温热的红色血珠，晃动着，苍蝇已经开始聚集。
鼓着一双白眼的胖子，最里面血水依旧汩汩的冒个不停，时间短暂，突然，周边的邻居并没有发现异样。
文道转身想要挡住姐姐，不让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却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姐姐的肩膀高，无奈苦笑一下。
“姐姐，你去拿火。”
文道说着，就轻轻牵着姐姐的手松了一下，姐姐恰好就转身，紧紧的抓着竹竿，朝着家里跑去。
二姐满脸别的通红，拿着火种就跟着跑了出来，院子里只剩下痴痴呆呆的妈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文道迅速的用手中的铁剑斩断了先前的长竹竿，又开始在稍微湿润的地方火速插出一个大坑的边线。
大姐已经拿着两个人拾掇菜地的铲子过来了。
三个人火力全开，累的气喘吁吁，文道用大姐手里的竹竿将胖子推进土坑试了试。
大家只顾着挖，没注意竟然挖的小了一大圈。
“你们去找柴火，我来处理。”
文道手脚并用，一边用铁剑斩断熊猫眼的四肢和头颅，一边吧挖出的图回填到坑里去。
妈妈终于恢复了过来，三个人开始在周围收集木柴，干草。
文道一遍收拾，一变心里觉得可惜了竹竿，又想到这路边几个人商议说要弄得柴火都给搜罗了过来，下一次要用柴火就更费劲了。
折腾了好一大会儿，烟雨楼的老板和伙计竟然都没有人来催这个事情。
等找到足够的柴火，文道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停下来的这一会儿，才想起来没有扒开衣服搜一搜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糟糕，还得挖开看看。
胸口的竹竿还在，文道绕着竹竿扒开泥土，用剑轻轻的划开衣服，跳出来一个三角形的油纸包。
挑出来油纸包，贴肉的衣服也被撕开，才看见胸口一大圈的文身。
用剑划开更大的地方，才隐约猜出是个狼头，胸口黑黢黢的像是虫鸟形状的文字。
睁着眼，什么都看见了，文道一个都不认识。
蛮族？不对，鸟虫篆？也不对，像是鬼画符。
文道的眼睛迷成一条线，这个东西，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彩色的漩涡开始呼啸而起，文道直觉上的疑惑确实如同迷雾，远处有亮光，也有声响，却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
隔着一层迷雾的世界，似乎如同遗忘的幻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