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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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在瞭城整军,倒不如说是在等待消息。
信件未至,近来无忧。
...
“又见面了。”
夜幕下,一袭黑袍姑娘望着院里那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若无事,请离开。”
男子身形挺拔却也单薄,墨袍穿在身空荡荡的,他置若罔闻,伸手去折树枝,“你叫什么名字。”
郁欢:“你是傻子吗?”
衣袖里的匕首倏然滑落直至手掌,旋即被握紧。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男子仍没离开,树枝被他嫌弃地丢在地上,其上还未凋零的花被摘落,他走近她,想替她别在发间,“郁欢。”
花被斩落。
本来那只手也该随花一同报废的。
但...此人武功不低。
寒芒乍现,姑娘毫不掩饰杀意,男子腰间的佩剑也已出鞘,兵刃相交发出声响,同时,周遭的风大了许多,吹得这树沙沙作响。
剑气所带的阴冷让院里变如冰窖。
将近半个时辰,不知多少回合。
两人仍僵持不下。
仍未分出胜负。
这时,酌春忍不住推门,“怎么了。”
她当然知晓在打斗,但以郁欢的武功她很放心,但这些剑鸣震耳欲聋,迟迟没有停歇,她有些慌了。
“回去!”
郁欢抽空喊了一声,也因此露了破绽,让那男子占了上风,但,占了上风便能赢吗?她往后退至树前,而后翻身跃起,至上空时笔直垂落,将落地之时弓腰抬腿,身形诡谲,一刃将封喉。
男子反应极快,以左手为代价挡下这致命一击。
两人拉开距离。
姑娘眸底掠过一抹莫名的情愫,舌尖顶了下后槽牙,略显兴奋,“可与我战至如此,你很厉害。继续吗?”
男子亦有骄傲,“继续。”
但这一次。
他惨败。
交手刚过一百回合,他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那杀意太浓了,她看他的眼神不是在看敌人,而像是在看猎物。
就在她要杀他之际,他道:“铁围山一行,你要带上玉镯还有那个小轿箱,一定要。”
近在咫尺的匕首停了下来,但另一只手却死叩着他的肩膀,姑娘蹙眉,“你是他的人?”随即她打破自己这个猜想,逻辑不通,“去铁围山一事无人知,隐隐感觉在被人算计,引诱我进山,有何计划。”
“谁?”
“不知道。”
“只是多年前一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此行报此恩。”
男子实诚道,趁她分神之际抓住机会掀开她,而后拉开距离,最后站在围墙上,仿佛是为了方便逃跑,“反正,好像,铁围山后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郁欢仰头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终是要去的,那小轿箱,她便赌宣佩玖不会害她,只是这背后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滋味始终不好受。
“洛十一。”
男子微笑着,念头一转,在墙上坐下,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双细眸一颗泪痣,尽显邪魅,“你呢。”
话音刚落,他忙道:“你自爆名字的时候我真没在。”
“郁欢。”
郁欢瞥了他一眼,“喝酒吗?”
观他样貌不过青年,虽然她蛮想杀了他的,但一想到他的武功如此,竟有些舒坦,在这世间,她不是怪物。
只是,走错了路。
洛十一凝望着她的背影,从墙上落下,在屋门台阶前坐下,倒是个江湖人,逍遥洒脱且张扬,“不喝白不喝。”
打斗声自然也引起了周遭将领的注意。
“寻了个木桩练武。”
郁欢胡诌着,打发了这群关心过剩的将领,待人走后才问那留在院里护卫她的小军官道:“有酒吗?”
小军官颔首,“地窖里有,末将去拿。只是您的身子...”
门吱呀一声响,酌春恰到好处地接上话茬,“不能饮酒。”
“不饮,闻还不行吗?”郁欢嘟囔着,把气发到小军官身上,“还不去拿,脑袋一点也不灵光,送至院门前。”
说罢,她跟着进了酌春的屋子。
又得诊脉。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还在疗愈,刚才的打斗是用了力的,伤口被撕裂,鲜血浸湿了布条,能与重伤之下的她打成五五分,记得她绕后匕首抵住他后背时,他负手拿剑剑尖挨着她的心口,但在她选择全力以赴后,他便不行了。
包扎了有一段时间。
久到洛十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被遗忘了,甚至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
院门终于被推开。
姑娘走了进来,“酒在外边,自己提。”
洛十一:“就搭把手的事。”
郁欢:“我受伤了。”
洛十一:“可你仍能打过我。”
郁欢:“本是重伤,经此一斗,伤更重了。”
洛十一哑然,默默走过去提起酒坛,顺便关了门,而后又在阶梯前坐下,“名门望族,喝酒用盏,不懂享受。”
郁欢:“那便用碗吧。”
洛十一:“碗呢?”
郁欢:“我养伤期间不能饮酒。”
洛十一:“那和碗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欢:“我喝不着,你也别喝了,闻闻酒香就行。”
闻言。
洛十一忽然抱起酒坛一饮而尽,那么大一坛,一滴不流,便是那些顺着嘴角流下的都被他用衣袖擦去,“爽!嗝。还闻吗?”
郁欢抿唇,似乎在思索什么,“我忽然觉得宰了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恩已报,但念在这酒,我保你进铁围山。”
洛十一满不在乎地说,懒洋洋地往后一躺,看着月亮,“你成亲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娶你,有个这么能打的丈夫,超酷的好吧。”
郁欢挑眉,“我记得,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她也往后一躺,看着夜空,像是透过那轮月在看其他存在,“我成亲了,成亲了啊。”
相逢未嫁时,终无缘。
沉默。
鼾声起。
郁欢一巴掌呼过去,把人拍醒,“你是在忽视我?”
洛十一捂着脸,满眼幽怨瞬间化无,“失误失误。”他没睡着,也没醉,只是看着她的眼眸始终觉得熟悉,但又是那么陌生,“谁那么有福气娶了你。”
“太子。”
郁欢轻声道,不禁坐好,随即往旁吐了一口,尽是血。
“太子妃,将军,世家之女,难以想象啊,好好的福不享,偏学那些亡命之徒。”
洛十一说着,抬手把内力输入她体内,很快又收回手,满眼震惊,“你...你...别练此功了,丫头。”
他总算知晓她那兴奋是因为什么了。
邪术,禁术。
偷了别人的内力如何转换,只有杀人,把所有都转成杀气,她的武功天下无双,但背负的命债太多了。
郁欢笑了笑,“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能不能长命,她不在乎。
或许是天赋异禀吧,在庞大的求生欲下她摸索到了此道,不停吸食别人的内力,而当教主把月刃给她让她练刀时,她发现这刀亦能练她。
最终,她走上了这条杀戮之道。
当她能控制心神时,便是武功大成之时。
且不会有瓶颈期,那些尸体那些鲜血那每一条人命,都在温养着她的身体,在替她续命,哪怕前世受授魂牵制,她亦能在战场叱咤风雨。
她的命,早该结了。
她以旁人命换己身,以命叙命,毒解了,她便可肆意修炼了,再也不受牵制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洛十一问:“打到现在,你斩敌多少?”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立即逃离这个魔头,他没那侠义之心自然不会说什么惩恶扬善,他甚至有些心疼她。
真奇怪。
“五千?六千?记不清了。”
郁欢的心早已麻木,至少在这一刻是麻木的,在池林两座山上,她杀了很多人,不知疲倦,亲自动手。
后有在战场上独战。
洛十一:“你在续命。”
“是。”
郁欢没有隐瞒,她的愿望不是假的,她对伍冥说得话都不假,只是绕了个圈子,她掀起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续命啊,“至少十年无忧了。”
十年,足够了。
足够她安顿身边人了,也足够复仇了。
“你不怕吗?”
“无数鬼魂来索你的命。”
“滔天的血债偿不了,犹父债子偿。”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你的内息纯正,我感受得到。”
洛十一有无数疑惑,最终化作一声哀叹,“真是...奇怪的丫头。”
“战场上生死有命,这债,我背得起。那些决命局的债,我也背得起,这都不算债,便是杀人魔又如何。真正算得上命债的,不多,不多。”
郁欢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打伤了我,负点医药费呗。”
洛十一稳如泰山,“拿得走你拿呗。”
除了杀掉,或者自愿,这内力拿不走。
“真无趣。”
郁欢收回手,起身往屋里走去,“困了,快滚。”
一道掌风掀动珠帘,叮铃作响。
姑娘边脱外衫边道:“手下败将。”随即在榻上躺下,闭眼养神。
洛十一被怼得一肚子气,在那四个字念出时,脚下一滑从墙上跌落,摔了个狗啃屎,真是!臭丫头!
天光沉浮。
屋里。
姑娘侧身躺着,手指攥紧了被褥的边角,眼眶猩红。
她怕,怕极了。
怕那些鬼魂和这瞎了眼的老天来索小妹他们的命,前世索走军营里那么多命,独留她一人。
她无法回头。
官场上的争斗她亦然不惧,可她是颗棋子,她必须让陛下看到她的价值,在短期内一个可以让她活着的价值。
教主强,青玄教强,她若不争,又如何报仇。
一生早毁,便尽毁吧。
问心,无愧。
无愧。
无愧吗?
那些枉死的人,才是她的命债啊,小妹他们,才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命债啊,纵然知晓是黄粱一梦,可那梦太过真实,身临其境。
...
...
仇人不死,杀尽天下人又如何。
------题外话------
停更到月底,医院去了。没有偏离大纲,我从始至终都在努力去塑造郁欢这个角色,想让她立体,至少在我这里她立体了,像个真人,因为她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这也是我不放弃这本书的唯一原因了。她本就不是个善人,就是个恶女,就是杀人不眨眼,这样的人不该作为主角的,前世会死的人哪来的主角光环,今生路不同,能走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她的结局就是整本书的结局。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