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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无人出仕意味着远离权利,意味着父祖辈结下的官声人望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殆尽,这一任颍州刺史肯买陈家的面子,不代表下一任、下下任依然肯买。何况士人清高,不屑谈论财政,偌大一个家族,出项多进项少,耗也被消耗干净了。

太女殿下点头应和:“阿娘说的是,儿受教了。”

“此事你与两位宰相商量着办吧,”女皇看了她一眼,“只别闹得太过。”

回到东宫后冯献灵仍在咀嚼这句‘别闹的太过’,事已至此,母皇依然执意怀柔么?不费一兵一卒夺取一州之地,母皇就不觉得惶恐不安么?纵使心中万般不愿,脸上却不能表露分毫,耐着性子草拟完条陈,东宫太女难得怠政,午时未过就黑着脸摆驾承恩殿。

“殿下?”冷不丁听到太监通报,姚琚还以为哪里弄错了,手指一僵,一颗白玉棋子骨碌碌落地。

“没事,叫他们摆膳吧。”她没打算拿他撒气,一进寝殿就自顾自的绕去后面更衣净面。几个手眼伶俐的小太监上前收拾他的棋盘,叫她看见,生生喝住:“不必收拾,用过午膳孤来陪你玩儿一盘。”

紧随其后的王女史、严女史等脸沉如水,太女妃瞬间意识到她这是被人气着了。

什么人能把冯献灵气成这样?

“陈菩?”师从彭掞,她极擅棋,双方厮杀到申时才终于分出胜负。入夜前无意聊起陈家,不想姚琚竟与他们有旧。

太女妃敏锐的感知到外面出了大事,说话时措辞格外谨慎:“殿下没听过他?他生在佛诞,因此乳名菩萨奴,三岁时闹出了一个‘割肉喂鱼’的典故,陈家就干脆给他起名为菩了。”

经他这么一说,冯献灵似乎有了点印象。孝诚十四年颍州上报的俊士、孝子、义夫、节妇名单中,好像确有一名三岁小童,因为心疼大河里失母濒死的鲤鱼,将之捞上船后效法佛祖,以身饲之。

彭掞用他给她讲过课,言辞间颇为不屑:“不是极蠢极恶、沽名钓誉之徒,就是读书太多,撑坏了脑子。”

寒食

有周一朝佛教兴盛,三代女皇都是佛教徒,在位期间主持经书编译、兴修寺庙无数。几代仕人就崇佛还是抑佛争论不休,一时间坊间出现了大批《太宗入冥故事》、《大照记》等神鬼怪谈相传隋末有位通晓诗书、识经断义的高僧,为了躲避战祸与友人结伴入蜀,途径三峡时偶遇一名大肚子孕妇,自称已经怀孕三年,僧人笑指其腹,说这就是我的后世,今日与她相见,我很快圆寂,而她最迟明早定会产下一子。友人不信,与之约定十二年后的寒食节在洛阳白马寺相见,及至寒食,天下大定,一垂髫小儿骑牛赴约。

直至今日仍有许多善男信女深信不疑,认为这是白马寺大照禅师的前世今生。

彭掞本人是坚决排佛的,参知政事时公然发表过“仁心德行,不必拈香也是佛身”的直谏之言,因此仅当了两年宰相就被圣人贬去礼部,一年后拜为太女师。如今彭公年近耄耋,满嘴伶牙俐齿一如当年,斜倚在牛车壁上笑道:“殿下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寒食节前下了两场春雨,神都棠梨、桃李开遍,颇有些‘风恬日暖荡春光’的繁华景象。冯献灵难得胡服,也没戴幕篱,只系了一条细纱绢的遮面掩住口鼻,五花白马与牛车并驾齐驱,小娘子伸手拂开面前的数枝垂柳,同时低声道:“阿娘的顾虑我并非不懂,只是……此例不能开。”

自从圣后开设科举,盘踞一方的世袭郡望不得不放下骄矜,陆续迁来两京地区备考。离开了皇权不下县的地方,也不能抱团聚族而居,五姓、王谢的影响力远不如魏晋、前隋时期(虽然读书人依然趋奉他们,乐于与之攀亲),范阳卢氏、颍川陈氏是极少数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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