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神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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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血迹被拖干净，被人们共同重建的教堂，火光微醺。
教徒们来回走动，洁白的长袍甩动，褶皱之间有风划过，吹走污渍。
神父就这样静静坐在教堂前，面前是太阳，影子拉长，与教堂底部的教徽相连。他右手拿着发红的、留有牙印的苹果，面容疲惫。
“喂…这个袭击者好像是头异种。”一个卫兵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熟练用刀剖开无头尸体的胃袋，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食物的残渣，而这抹黑色则仍在不断向外蔓延。
他试着用手触摸，随后便被冷得哆嗦一下，“好冷！”他喃喃自语，随后又仔细翻查。
“这就对了，原来是异种。”一个教徒冷哼一声，充满厌恶。“竟然袭击神父，要不是因为他在洪水中收留了我，我可活不到这一天。”
“对啊”，旁边的卫兵附和，同样义愤填膺。“任何妄图在三重伟大教会中袭击者，都将受到神罚。幸好神父没有受伤，可是教会的教徽被染上血色，也是不能容忍的，就应该千刀万剐才对！”
随后，他亲切的拍拍神父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信任，“赞美三重伟大，是他的光辉庇佑了您，对吗？上次教堂倒塌前，那个该死的恶魔也是这样，被伟大的救世主大人轻松击败，这都是神的恩泽啊！对吗，神父…是这样的吧，这是您常告诫与我们的。”
神父佝偻着背，不说话。
教徒们对视一眼，又恶狠狠对地上的尸体唾骂。“听说她在成为异种前，是一名妓女？甘愿舍弃尊严做这种腌臜事的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就是，想挣钱想疯了，听说还是从净女院逃出去的呢，净女院多好啊，那可是教会开的地方，大酒大肉，福气滚滚，要是被那位教士青睐，那可是攀上大人物了！”
教徒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总结出一句话来。
所有与教会作对的，都是恶人！而恶人，自会受到惩罚！
旁边的卫兵眼尖，从地上捡起带血的教徽。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拿洁白松软的布料细细擦拭，随后递给神父。
“神父，您的教徽！”
神父佝偻着背，不说话。
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从天上盘旋着降落，好奇的望着神父，随后咕咕直叫。它向前走动时，仍然有一丝踉跄。
随便，白鸽便扑闪着飞到神父肩上。
可是神父只是凝视着手中的那颗苹果，不说话。
旁边的卫兵诧异，可是神父向来待人友善，且身份尊贵，既然他不接话，那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个孩子穿着白袍，坐到神父身边。
“神父，该吃饭了。”以利沙有些忧虑，他与旁边的卫兵和教徒并不一样，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总感觉神父今天的表现很异常。
并不像是受到了惊吓，更像是进入了一种特别的状态。
和他得知百养死时的状态一样。
也和神父他听闻，在百养死后，教堂里那个叔叔安慰他时一样。不吃不喝，只是凝视着天空发呆。
旁边的教徒聊着聊着，从地上的尸体，聊到了教堂顶的壁画。“应该重新刷几副新画上去。”有人提议，“不然总感觉缺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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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什么呢？圣洁的教徒思考。
“我们可以画天使。”一个人突然这样说，他兴致勃勃，为教堂出谋划策。“天使作为主的从神，会在天空巡视，洗清每一处罪孽！”又一个人拊掌而笑，“还不如再画个莱耶，就画他身化辉光，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那一幕。神父…您觉得呢，神父？这是你的教堂，一切都由您定夺。”
神父眼球微动，不说话。
卫兵们进入教堂，教徒们也渐渐远去，以利沙坐在神父旁，一起晒太阳。
“咕咕！”
白鸽忽然扑棱着翅膀大叫。
前方有脚步传来，燕尾服微微摇摆，斩剑微摇。
“西摩！”以利沙兴奋的大喊，向西摩跑去。
他们都站在阳光下，教堂内躺着一具冰冷无比的皮囊。
西摩面带微笑，摸摸以利沙的头。“最近精气神不错啊，没缺什么营养吧？”他向以利沙示意离远一些，随后便静静站在旁边，低头看向神父。
燕尾服与白教袍，恶主与神父，喑鸦与白鸽，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等待着太阳落山，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没有任何人说话。
良久之后，有悠远的钟声传来。神父眼皮微抬，无神的眼睛看向西摩青翠的眼瞳。
“不开心的话，我给你讲个笑话。”西摩目光悠悠，望向教堂内部的教徽。
“在很久以前，三重伟大的教徽还只是三角形。直到后来，一把长矛贯穿莱耶。听说他的血流在长矛上，发出了万丈光芒，让持矛的异端都被感化。从此之后，教徽便多了一抹象征救赎的长痕”西摩语气不禁带了些笑意，“也是从此之后，莱耶吃饭时再也不用担心胃被涨破。”
“因为他没有胃。”
神父动了动眼球，又闭上眼睛。
而西摩的话语依旧不停，他语气悠悠，继续叙述。“而那名异端在归顺教会后，一直保持着虔诚。他对任何人都真诚无比，赞颂教会时大肆宣扬它的话语圣洁，也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有一天，教皇问他是否虔诚，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以【欺人】之罪将他关押。”
他逗弄着跳到身旁的白鸽，坐在另一侧。
“第一天，一个朋友过来报信，说教皇打算定以重刑，异端并不相信，因为他一直对教会虔诚，这个罪名并不成立。
第二天，又一个朋友跑了报信，说他要被凌迟，而异端仍不相信，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又怎么会成死罪？
第三天，没有朋友跑来送信，因为他们也因被关进牢狱。
等到压上刑场，身上钻心腕骨般疼痛，友人的惨叫哀嚎一片，他才终于明白，他真的被定罪，教会也并不圣洁。
所有人在第四天死去，连天上的神灵都投下赞许的目光。
这就是【欺人攸天】的故事。”
他看向神父，将苹果拿起，面带微笑。
“而你就是那位不把真相摆到眼前，就不罢休的异端。”
阳光洒向神父，他良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