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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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事吗”迟未烋问。
“电话里不太说得清，明儿你来了就知道了。”裴锦还是爱卖关子，“中午星城广场香雪海，来吗来吗”
香雪海是园区的一家经常有明星光临的高档酒店，那里的保密性与安全性都非常好。
迟未烋偏头想了想。
按照以前的经验，蒋延今晚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可万一
“这样吧。”迟未烋说，“你先把具体的时间发我，我明早给你答复。”
“行。”裴锦爽快应下，“那就，希望能明天见啦。”
深吸一口气，迟未烋很轻地说了声“晚安”。
蒋延果然一夜都没回来。
迟未烋的睡眠本来就浅，再加上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他也约等于通了个宵。
隔天起床疲惫得就像跑了个半马，迟未烋顶着强烈的眩晕感摸起手机，确定蒋延没给自己发过信息后点开了和裴锦的对话框。
cx我今天有空。
锦好，等下我把包厢号发你。
秒回。
cx嗯。
锦笔芯jg
退出聊天界面后，迟未烋还是给蒋延发了条信息。
这次他没发语音。
cx中午裴锦约我出去，会尽快回来。
直到手机黑屏都没等到回复，迟未烋摇摇头，须臾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然裴锦爱心血来潮弄花样也不是一两天了，但迟未烋总觉得这次聚会有猫腻。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一推开包厢的门就望进了一位相貌和气质都格外出众的年轻男子，迟未烋进门的动作明显一僵。
站在男子身后的裴锦已经开始向他隔空磕头请罪了。
“你好。”
陌生男子主动走向还凝固在原地的迟未烋，伸手。
“仇宇，初次见面，多指教。”
仇宇
好耳熟的名字。
“你好。”迅速调整状态，迟未烋礼貌回应，“迟未烋，多指教。”
他低头，注意到仇宇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嗐差不多得了，这么正式，你俩搁这儿领导人会晤呢。”裴锦这会儿也走过来，一手一个把他们拉到餐桌旁坐下，“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先转向迟未烋，冲仇宇做了个“闪亮登场”的手势。
“名字我就不重复了哈。这位仇先生呢，是一位作家，这几年好多大爆款的原著都是他写的，最近准备转型当导演。”
他又转向仇宇。
“目光再转向迟先生这边退役潜力股，现任一级摸鱼大师，谜一样的蓝人。”
“ok，介绍完毕。”裴锦打了个响指，满脸期待，“有没有种仿佛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仇宇“你上辈子绝对是个媒婆。”
裴锦“”
迟未烋笑着摘下了口罩。
有人演了这么一出，包厢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
裴锦一提，迟未烋便想起他最近确实总能在头条页面上刷到关于这位仇先生的报道。
尽管不算圈内人，但这个才貌双全的男人媒体出镜率绝不比当红影星少，而且迟未烋记得很清楚，仇宇在几个月前才官宣了与一位同性恋人的订婚消息，直占三天微博热搜榜一。
他甚至连日期都能背出来。
因为那段时间正在开巡回演唱会的蒋延连当了三天榜二。
听裴锦介绍完，迟未烋就大概猜出了今天这场局的目的。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后仇宇便开门见山，承认这次饭局是他请裴锦帮组的，并问迟未烋有没有想再接戏的想法。
与此同时，裴锦从菜单上抬起了眼睛。
垂眸没回应任何一方的视线，迟未烋摇头“目前还没有。”
“你看吧，”裴锦即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桌上一趴，对仇宇蔫蔫道，“我就说他不会答应的。”
迟未烋沉默，眸光微烁。
“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突兀，但迟先生，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仇宇看向他的目光很真诚，“在小裴跟我提到你后我就去看了你之前的戏，你的形象真的和我想要诠释的角色非常符合。”
“娱乐圈里和我风格相似的演员有很多。”迟未烋说。
“你和他们不一样。”仇宇脱口而出。
迟未烋一怔。
裴锦也愣住了，须臾托腮“哇哦”了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半晌，仇宇偏头咳了声，“我是说我所需要的角色气质，就目前看来，没有人比你合适。”
“我这么说吧。”他顿了顿，“这回我想要你出演的，是和悠悠中的顾文比较相似的人物。”
那正是迟未烋当年拿下影帝提名时的参演角色。
顾文是什么气质
迟未烋掩在桌布下攥紧的双拳在瞬间松下来。
“你是说孤儿吗”
“是勇士。”仇宇却斩钉截铁，“是那种逆流而上、俨然向死而生的孤注一掷。”
他说“我只在两个地方见过这种情绪。”
“哪里”迟未烋终于抬起了头。
仇宇静静地望着他“镜子里，和你眼里。”
如果把作家形容成一本书，那么这一刻迟未烋便从仇宇身上读出了满满的故事。
这个男人太会一针见血
迟未烋不是科班生，顾文，是他不惜撕裂伤口去共情、拿命塑造出来的。
他做不到出演，就只能去成为。
想逐光的笨鸟不该怕疼。
裴锦和仇宇都不像迟未烋是时间完全跟着别人走的“闲人”，这顿饭总体来说是吃得仓促的。
裴锦边泄愤般的下筷子边抱怨说最近的剧本快改疯了，大概是被提过醒，仇宇到后来都没再提选角的事。
迟未烋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像那些人一样会问他为什么会息影、具体的职业诸如此类，但最后仇宇也只是问他要了个微信，并笑着说如果自己回心转意，欢迎随时找他。
迟未烋说好，中途想借出去洗手的机会悄悄先去埋单，但前台却跟他说之前先后来过两个人，账早就结好了。
三人并肩出饭店时，迟未烋才发现自己是完全跟不上仇宇和裴锦的。
他们都在打电话处理工作，语速和脚步一样快。
于是迟未烋便不跟了。
毕竟也没有和他同路的人
跟两人道完别向反方向走，迟未烋在停车场找到车，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驾驶座。
头疼。
说不上原因的累。
在这种状态下开车纯粹是找事，迟未烋拿出手机，准备叫个代驾。
下一秒，他坐直了。
屏幕中央赫然躺着一条微信提示
蒋延。
他这回发来的是语音，声线中透着一丝疲惫，却沙哑温柔。
“不急，我还在工作室，大概要今晚才能回来，你和裴锦好好玩。”
等迟未烋回过神，他已经不知不觉把这条语音听了三遍。
怎么突然就跟魔怔了似的。
无奈地摇头苦笑一声，迟未烋放下手机，思来想去还是准备自己把车开回去。
而就在他把手放上方向盘的那一刻，迟未烋倏然注意到停车场门口驶进一辆银色卡宴，并停到了一个离他不远的车位中。
迟未烋僵住了。
那是蒋延的车。
迟未烋讷讷地注视着一个身着深色大衣、戴着墨镜口罩的高大男子从驾驶座走下，长腿几步一迈绕到副驾，拉开车门。
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从车内伸出，稳稳地落到了对方掌间。
霎时如被灼伤般挪开视线，迟未烋猛踩离合。
他一个车技一直不算特别好的人就这么把车一把揉出了车位。
回家路上，迟未烋超速了。
奇怪。
迟未烋觉得自己病了。
明明之前看到蒋延和别人在一起时他都能装作若无其事、等一个不知归期的人多久都能精神抖擞。
他不贪，只用一点回应就能换一份雀跃
但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是病了吧。
迟未烋想。
而且
他好像开始有点怕疼了。
回家后，迟未烋在沙发上躺了整整一下午。
时间不长不短，正好够他把过去的10年梦一个来回
17岁那年冬天，闪闪发光的少年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既然你没地儿去，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反正我养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
迟未烋一怔，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怎么”蒋延似乎也没理解他的沉默，“你很难养吗”
“不难。”
有水、有光，他就能活。
“那就不好了。”蒋延一哂，“小草，你怎么说”
迟未烋什么也没说。
半晌，他很轻地点了下头。
18岁那年夏天，蒋延忽然辞掉了家里所有的佣人，养在院子里的猫猫狗狗也全不见了。
那时的迟未烋还是爱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盯人。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蒋延“你也要把我扔掉吗”
“当然不会。”已经比迟未烋高半个头的蒋延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因为你是他们里面最听话的一个。”
“那你呢”他还反问，“你会想要走吗”
“”夏天的温度本来就高，迟未烋的脸当时已经快烧着了。
他蚊子叫一样的一声“不会”出来后，蒋延趴在他肩上笑了半天。
19岁，春，迟未烋把蒋延给他的所有钱都悄悄存进了一张卡，自己偷跑去咖啡馆兼职。
却没到一周便被发现了。
那天一家店里一半全是蒋延带来冲业绩的人，迟未烋被拎到外面单独审问。
蒋延双手抱胸，睨着他“我的小草这是想跳槽吗”
迟未烋红着脸脱掉围裙，直接去办公室向经理辞了职。
20岁，秋，蒋延应父亲要求出国进修。
练就一身闷功，迟未烋这次准备的惊喜总算没走光。
蒋延在收到礼物时又抱了他“我的小草是想当影帝吗，好能瞒。”
那是迟未烋第一次敢用手环住这个已然快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人，也是第一次感到不舍
因为蒋延明天就要走了。
但他不会留人，只会傻傻地说“再见”，然后问“你回来还要我吗”
而蒋延这次的回应却是一个吻。
迟未烋直接被吻傻了。
蒋延走后，他就开始自学表演。
迟未烋一直觉得对方对他的感情像施舍，而现在他想让蒋延觉得值得。
21、22、23、24岁
蒋延回来了。
他在电话中祝贺迟未烋拿下影帝提名，但并不开心。
所以迟未烋的笑也没能扬起来。
“怎么了”
他问。
“没怎么。”蒋延说，“就是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迟未烋哑然
他自以为的蜕变、被经历催出的成熟世故，顷刻土崩瓦解。
这个人用一句话就让自己又变回了当年留在原地、怕被抛弃的死小孩，甚至更糟。
他已经不敢问蒋延要不要他了。
于是，蒋延一句“我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你”，成了迟未烋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我息影吧。”
他没有一点犹豫。
这样就只有你能看到我了。
“”
蒋延没有回答。
就这么听着对方从听筒中传来的呼吸声静坐一夜，迟未烋在次日清晨更新了一条微博
暂入山海，应时自回，无需挂念。
25、26、27岁。
又是一年难捱的寒冬月。
往事明灭。
迟未烋是被倏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的。
接连持续的梦境并没有让他的精神得到很好的恢复，迟未烋从沙发上起身时甚至还趔趄了一下。
“咚咚咚”
又是三声。
“来了。”
迟未烋应了声。
这敲门的习惯明显不是蒋延。
透过猫眼一看，迟未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