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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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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废弃的破楼时,心里不免感到一阵凄凉。

小子出来迎接我。这幢废弃的楼,怕很少有人知道,它是属于天蝎座的。他果然就躲在这里。

坐下来后,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我简短地问道:“怎么了?”

“绑架……”

“什么绑架?”

“我绑架。”

小子低下了头,仿佛不是他绑架了别人,而是别人绑架了他。

小子的沙发边上是一地捻熄的烟头。

他还在抽烟,烟雾把他的整个脸都罩住了。只听他闷闷地道:“哥,我想你知道,父亲想让我接手天蝎座。”

他坦诚地抬起眼看着我:“你知道我不在乎的,可父亲很在乎。你走了之后,我的竞争对手就少了,可还有一些老辈们是个阻力。父亲的意思是,我必须做一点什么漂亮的来给他们看看,才好堵住他们的嘴,免得说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偏那时堂里急缺一笔钱,因为要做一桩大买卖,对方要求的保证金非常高。父亲决定把这事交给我解决。那之前,他已经给我探好了路。目标是被风险投资者青睐的一个人——瞿应则。”

“那小子是耶鲁毕业,据说是个天才的药理学家。人很年轻,但风投这两年来,已在他身上投下了几千万。”

“据说,他的研究项目马上就要出成果了。我们的计划是,在这时候绑架了他,那他的那些风险投资基金的幕后人士肯定就会着急——他那个项目出来,效益怕是论亿计算的。我们这时绑了这个人,要上个两三千万,他们总该是愿花的。因为没有他,那个项目就会陷入停滞状态。”

“绑票的过程很轻松。我没有对他动粗,一是我不想,二是他实在也很配合。进入仓库后,我藏好车,先给父亲发了条短信。然后,就准备打电话。这时听到他说:‘该给我的风投老板打电话了吧?’”

“我当时就愣了下,这小子脑子果然不是白长的。”

“却听他笑了笑,低低地说了声:‘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我懒得理他。你知道,我跟这些读过书的人从来就说不上什么话。勒索赎金的录音早就准备好了,无法分辩出是谁的语音,也无法成为指认我的呈堂证供,我们也准备了无法追踪的电话联通方式。一切都很顺利,果然,电话那头,那个有钱的风险投资老板一听,当时就急了。那晚,我还想着,也许要不了几天,我就可以飞去巴哈马,见你,把你接回来呢。”

他的表情露出一派天真来,可接着,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后来会闹得这么大。”

2、意外

“我绑走了这个家伙,父亲也在他的住所与试验室外都布下了眼线。可到了凌晨,我忽然接到电话,是父亲打来的。他的口气是少有的紧张,他说,看来风险投资方已经报了警了。试验室与瞿应则住所的附近,已布满了警车。”

“可要命的不是警察,而是FBI、CIA、国土安全部,全都出动了。仿佛我们这起普普通通的绑架案,已威胁了整个国家的安全一般。”

“我当时就惊呆了。放下电话后,想了想,摇醒了瞿应则——那家伙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可以入睡!我冷冰冰地对他说:‘看来,你的投资方还想跟我玩玩啊!我要的钱对他来讲并不多,不过九牛一毛。想活命的话,你最好乖乖地跟我合作。’”

“可他只是冲着我笑,好半晌才淡淡地道:‘他们不会付赎金的。’”

“我怒道:‘你怎么知道?’他说:‘因为,如果你不绑我,再过一个月,他们只怕也要停止这个风投项目了。他们对这个项目早已没有信心,我也说服不了他们。据我所知,这家风投最近在资金面上已遇到了大麻烦,他们自顾不暇,忙到甚至没有时间为这个风投项目寻找买家,更别说付赎金赎我了。’”

“我当时不由呆住。只听他道:‘我那时不是跟你说过,你那时放了我还来得及。知不知道,你如今绑架了我,谁最高兴?就是我背后的那些风投资本家们。’”

“我问道:‘为什么?’他笑道:‘因为,我的命是他们的。他们投资了那么多钱在我身上,我已变成他们最大的资产。如果我出了事,被你撕了票的话,他们表面上会悲伤,暗地里多半会高兴,那保险金,基本够弥补他们投资的损失了。’”

“我冷笑着:‘即然你现在一文不值,除了保险金外,没人指望你什么,那为什么CIA、FBI、国土安全局都会跟着卷进来?’”

“他同情地看着我:‘看来,绑我之前,你没有详细调查过我的资料。当然,就算你想调查,也查不到。我在从事这个项目之前,曾为军方的一些绝密试验室工作过。对于我所知道的那些事,他们当然不希望外人知道。所以,你以为这只是一桩普通的绑架案,可在CIA看来,这可能是一桩间谍绑架案,他们一定要查出你的背景,看你是效力于他们的哪个敌对国家。何况,我目前涉及的项目,也事关绝密,你知道我目前研究的方向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只听他笑吟吟地道:‘毒品。’”

“我不由猛地怔住,却听他详细地解释道:‘也可以说是治疗毒瘾的一种方案。你知道,戒毒瘾的办法有很多种,可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种真正有特效。在给军方工作、开发一种战时麻醉剂时,我偶然发现了一种新型的毒品。这种毒品与传统毒品的最大不同是:它可能是一种安全毒品,它损害中枢神经的程度要较传统毒品轻很多,而且还不容易上瘾。’”

“‘我的研究如果成功,把它作为一种替代疗法上市的话,不知会拥有多大的市场!很多人不相信我研究的成果,包括军方,因为项目经费的原因,他们当时还裁掉了我的项目。所以我才私拉风投,做研究。你绑架我,他们只怕会直觉地想到,这事或许会与国际毒枭有关。所以,FBI才会出现。而且,因为我是华人,他们现在想来已盯上了纽约城所有的华人黑帮。’”

“然后,他让我大吃一惊地说了一句:‘天蝎座,是吧?’”

“我忍不住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笑着看我,说:‘既然我做毒品研究,你以为我那些风投的背景就那么简单?对纽约城中的毒品生态链,我多少也有一些耳闻。你既是华人,我会猜不出你来自十二星座吗?除了十二星座,还有什么毛贼敢随意绑架我这样一个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呢?’”

“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看来我必须杀了他!”

3、被绑架

“哥,你知道我从没杀过人。你一直警告我说,咱们虽在黑帮,也不可随便杀人。你在的日子,我知道你一直在罩着我,不让我陷入那样的困境里去。可那时,我顾不得了。”

“所以我盯着那个瞿应则,缓缓地问:‘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是要告诉我,留下你来有害无益,逼着我撕票吗?’”

“可他镇定地望着我:‘你不能杀我!’”

“我开始还对他的幼稚感到可笑,他以为我们天蝎座是干什么的?开教堂的吗?可他忽然解开了外衣,露出里面领带夹上的一个摄像头来。只听他淡淡地道:‘我做毒品研究,也知道针对我的人想来会很多,你以为我会全无防备吗?现在,你刚才和我的对话,我这里录音,录像资料都有,你不能杀我。’”

“我怔在那里,听着他镇定地接着道:‘不用怀疑。你可以去看看我的车,就在那后座下面,有一台功率强大的信号转发器。不过不用担心,那信号会自动存入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的电脑接收硬盘里。我想,如果你杀了我,那里面留下来的证据,怕足以钉死你们整个天蝎座了。’”

“我疯了似的冲向他的那台车。我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居然会为自己被绑架的可能作如此周密的准备。他说的没错,他车里,确实有个像是大功率转发器的东西。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小子郁闷地垂下头来,只听他喃喃道:“我以为只有我们毒,原来他们这些掌控资本的,掌握知识的,一点也不比我们差啊。”

“现在怎么样了?”我终于开口问道。

“他还在我的手里。”小子沮丧地说。

“我不敢杀他,也不敢放他。可留着他,就会让几乎整个纽约城的秘密力量都来追捕我。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可据我爹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现在整个天蝎座面临的压力已非常巨大。不只我们天蝎座,其它星座也闹翻了天。他们都痛恨这个给他们带来巨大麻烦的绑架案,已经被迫动手,要暗地里调查,给官方当线报,以洗脱自己的嫌疑。我真没想到,一桩简简单单的绑架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说着,他望向我:“哥,我跟父亲其实已有两三天没有联系了,我不敢。这些天来,我几乎都在被那个叫瞿应则的牵着鼻子走。他确实比我聪明。他似乎也不想把我们陷进局中,居然主动带我逃避追捕。我现在真是慌了,这两天全听他的,他叫我换地方我就真的换地方,可哪有绑票的在被绑票的指示下行动的呢?”

他苦笑了下:“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不是我绑票了别人,而是别人绑票了我。就在三天前,他还给我开出了条件。”

“什么条件?”我把目光盯在小子脸上。

小子苦笑道:“他要我出三千万美元。他叫我转告父亲,说要他用这钱来救他儿子与他手底下整个天蝎座。”

“他说,他的风投断了,如果他还想继续研究,就要亲自出来再找资金。说如果我们舍不得,等他研究结果出来,这三千万,可以算我们一份干股。”

“那,你跟阿大说了?”

三千万,那差不多该是陈阿大与天蝎座几近大半的家底了。

小子点点头。

——怪不得陈阿大会叫我回来。

4、解围

为什么叫我回来,只怕小子永远不会明白。

但我明白,因为——在父亲去世前,他留给我和天蝎座的,还有一份家底。那份家底,是留着紧急时救命用的。

当然它也就藏在巴哈马群岛。

陈阿大这些年折腾的事过多,想来现在要拿出三千万来,自己手里的是不够了。他想动用那份家底,可那份家底如想动用的话,需要他和我两个人同时的签字授权。不如此的话,他也不会想到我。

——虎毒不食子,果不其然,他要我来救他儿子一命。

顿了好一会儿,我冲小子道:“给阿大打电话,说我答应他了。”

小子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他毕竟信任我,终于拿出一直不敢随便用手机给他父亲拔通了电话。我只听他说道:“鹰哥说,他答应了。”

电话那头一片默然。

想了下,我道:“叫他先签他的那份电子授权书吧,他可以先在线输入密码。”

然后,我冲着电话,大声地对小子道:“另外,请转告阿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得罪了整个黑白两道,把天蝎座差点没整个的赔进去。他老人家,应该知道该怎么办,这事过后,该适时收山了吧。”

然后,我声音放缓和地道:“这么多年的积攒,除开这三千万,那剩下的固定资产,多少也该够那些弟兄们过活的了。”

却见小子忽然按住电话,像醒悟过来,冲我急道:“哥,为了这事,你把自己要搞得个倾家荡产,全部身家都赔进去了?”

我笑笑,冲他摇头:“没关系,不为这,有你阿大拦着,巴哈马那笔钱,我也永远拿不到手的。”

然后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把密室的钥匙给我,你可以先回去了。毒品之事,此后永不再谈,都是想做大生意惹的祸。以后,带领兄弟们好好经营咱们攒下来的正经生意。而从此,天蝎座,我是老大。”

看着小子如释重负,又满是舍不得的,带着对我的依恋走出去,顺道开走了我租来的车,我也终于轻松下来,拿着他留下的钥匙,走到地下室,打开了那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暗门。

5、计中计

铁门打开时,就见瞿应则镇定地坐在那里。

他随身带有笔记本电脑,可以很容易地用无线方式联线到他开曼群岛开户的银行账户。

这是一个斯文精干的科学家。这时他望着我,问了声:“你们都答应了?”

我点点头,尽力冷淡地对他说:“给我账号。”

当交易完毕,我看着瞿应则说:“看来,你又有资金了,实验室也可以重新启动了。”

他则淡淡地望着我:“而你,等于就此解散了天蝎座?为此可以终止你的负罪感。我相信,你的那个小兄弟,从此会过一种正常的生活,不会再试图染指毒品交易了。”

说着,他站起来,冲我伸过一只手,满面诚恳地道:“合作愉快,咱们彼此恭喜吧。从此,你成为我的独家风险投资方。很刺激不是吗?也许,什么时候我们还可以联手,再干一票更有趣的。”

1、尾生

书生程继文进京赶考,夜泊瓜州渡口。书童和船家生火煮粥,程继文在船头独立。此时江上大雾,影影绰绰中只能看见旁边停的一条画舫,隐约有女子说话声从上面传来,苏北口音。苏北腔本来不甚动听,在这女子口中却有难以言说的韵味。程继文心中一动。只听她道:“你天天粘着我说故事,也不知人家有多烦。”

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孩声音笑答:“枯坐实在没趣儿,不说故事做什么?你也不要讲忠孝节烈的事儿,只把尾生的故事再讲一遍就好了。”

程继文走到临近画舫一边的船舷。但听女子轻轻叹气,说:“从前,有个叫尾生的书生上京赶考,走到瓜州渡口,正巧遇上大雾弥江,只能停船……”

女孩打断她:“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讲的,你说因为看见旁边船上有个小姐,美得不得了,他才停船的。”

女子轻笑:“是吗?上次怎么讲的,我都不记得啦……”

程继文甚觉有趣,忍着笑,听她往下说。

“尾生见旁边船上小姐好似神仙,心生爱慕,当即令船家停船。自己则站在船头大声吟诗,想引起小姐注意。小姐却对他视而不见,进船舱去了。尾生遗憾得不得了,只能提高嗓门朗诵诗词。

“朗诵了三天,直到船家都能倒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小姐才在船舱里低声笑了:‘若你真有心,今晚便去城中蓝桥下等我,如何?’

“尾生喜不自胜,赶忙上岸,找到蓝桥,在桥下等待小姐。偏偏小姐睡眠不好,吃多了安神药,本来只想午睡,却一直睡到四更天。夜里发大水,尾生抱在桥柱子上痴等,结果被水淹死了……

女孩吃吃地笑:“尾生好傻。”

程继文忍不住笑道:“姑娘讲错了,哪里是瓜州渡口,那是蓝田县的事儿呢!”

舫中两人顿时无语,隔了会儿,女孩先笑了,接着女子低低呵斥:“都怪你,再不给你说故事啦!你把镜奁拿过来,我要洗脸了。”

程继文此时才明白,女子与女孩原是主仆。他站了半天,里面无人讲话,有些失望,刚要转身回舱,忽听画舫上小窗响动,哗地泼出一盆水。也许是大雾的缘故,也许是舱中人粗心大意,倒有半盆水泼在程继文身上。程继文“哎呀”一声,从肩到脚,半个身子都湿了。

舱内人惊觉,也一句“哎呀”。程继文忙抬头看去,雾气里只见舱中隐约的绛衣女子身影,娟秀淑丽,极为动人,不知是主还是仆。窗子突然关上,里面丫鬟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对不住了,雾太大,没瞧见您呢。”

程继文连忙说:“不妨事不妨事,换件衣裳就好了。”盼着窗子再度打开,却只听丫鬟笑了几声,然后没了声音。

程继文失望地回舱换了衣服,又到船舷上站了半天。夜深了,书童两次叫他吃饭,他才恋恋不舍地进舱。

这一夜他睡得辗转不安,梦中总是尾生抱着桥柱断气的样子。天刚亮他便起身,开了窗户朝外看。一望之下心内陡然一空。江上空空荡荡,画舫不知何时竟然去了。

程继文怔怔望着江面半天。书童起来,见他痴瞅着江水,说:“公子看什么呢?一大早的,也不怕风冷。”

程继文默默盥洗毕,走上船头。船家正吃早饭,还以为他着急上路,赶忙说:“公子,吃过饭咱们就走,决不误您的考期。”

程继文不知为何,想也没想脱口道:“今天不走了,再停一晚。”

船家一愣——别的举子都忙着往京城赶,这位怎么要在此停留?但他乐得歇息,点头说:“是。”于是吃罢早饭,书童和船家高高兴兴上岸闲逛,只有程继文独在舱内,觉得好没精神,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只觉身下舟子随着水面不停摇晃,似醒似梦。等他终于睁眼,旁边书童正急得满头大汗,连叫他名字。原来书童和船家回来看见他睡得香甜,就没叫他,直到日落时分,见他还不醒,才急了,喊了他半天。

程继文只觉身上虚软无力,书童喂他吃了碗热粥才好些。船家是个老汉,见多了江上古怪,问:“公子昨晚可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

程继文便把昨晚画舫之事说给他听。老汉摇头咂舌道:“公子别是见了水鬼。引诱公子投水,她们才好转世。”

书童也在旁边作证说昨天船旁并无画舫。程继文心内狐疑,有些害怕。三人商议,等到天亮立刻开船起程。

2、小姐

这天一整晚,程继文都不敢出舱,和衣躺在铺上。船家和书童睡在隔壁,打着很响的呼噜。程继文白天睡多了,难以入睡,闷闷躺了半天,觉得骨头酸痛,起身将窗子开了条缝,想看看外面星月。一望之下不要紧,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欢喜,昨晚的画舫居然又停在旁边。

此时江上风清月明,画舫精致华美的花纹看得一清二楚。船头两盏小巧宫灯,微风中轻轻摇晃,灯影也随着晃荡,月光水影里说不出的神秘。

他想立刻关上窗子,叫醒船家和书童。但听到舫中女子轻轻一句:“好淘气的丫头,不来给我梳头,倒去教鹦鹉说骂人的话,看我不打你。”他立刻就呆住了,说什么也不能放下扶着窗子的手。

丫鬟说:“你该说鹦鹉笨蛋才是,教了它那么多,只会喊姐姐,我教它说话比给你梳头还累呢!”

女子被逗笑了。程继文听见女子温软的笑声,心中惊恐顿时一扫而空。拥有如此美妙笑声,怎能是水鬼?打死他也不信船家的话了。

丫鬟说:“你瞧,昨晚那公子的船还在这儿呢,别是他也像尾生一般,爱慕小姐,所以停船等候吧……”她话没说完,突然咯咯乱笑,必是小姐嫌她多嘴,搔她痒痒。

程继文痴痴一笑,只觉此情此景令人无比欢喜惬意,又油然而生见那女子之心。舫内笑声渐停。丫鬟笑说:“好姑娘,你不是说尾生的故事还有后话,讲来听听吧。”

程继文一愣。他熟读《庄子》,深悉《盗跖》,却不知尾生还有下文!

舫中女子沉吟半天,缓缓道:“尾生当夜溺水而死。小姐第二天清早听到消息,悲不自胜,赤着脚走上岸去。沿途众人见她容色绝美,却举止癫狂,全都惊异。小姐走到蓝桥,尾生尸体已被打捞上岸,放在桥边。小姐跪在一旁哭泣了一天一夜。次日早上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大家纷纷躲避雷电,都说小姐背盟爽约,害人性命,天公震怒。唯有小姐依然长跪暴雨之中。等到大雨过去,众人再来看她,她双眼泣血,哑着嗓子问众人要刀,说要救尾生。

“众人不知她何意,便将一柄杀猪刀递给她。只见她手起刀落,将自己左手四指齐齐斩断,顿时血如泉涌。她将三根手指立在地面,做成一柱香的样子,拜了几拜,爬到尾生尸体边上,把尾指放在尾生胸口,高声向众人道:‘雨停之前不要碰他,不然必遭雷击!’话音未落,大雨复又从天而降,打得众人身上疼痛难忍。大家狂奔回家,只留断指的小姐与尾生的尸体在桥边。

“大雨下了三个时辰才停。众人再到桥边看,尾生与小姐全都不见了。”

程继文听得心神震动,舱中的丫鬟显然也被故事的惨烈惊呆,半天才问:“小姐重伤,尾生死了,怎么可能都不见了呢?”

女子幽然叹息:“所谓诺言,是为言出必践。尾生践约,小姐失信,必然要偿还。她不愿欠他一条性命,所以断指相偿。”

丫鬟听得迷惑:“人命怎么能用四根指头还掉呢?”

女子似乎倦了,不答她话,只说:“事后多年,有人在京城见到尾生,他早皇榜高中,封妻荫子,至于小姐,再也没人见过。”

丫鬟叹气:“她手指断了四根,流血怕也要流死。不过我倒是明白了,尾生是个傻瓜,小姐是个大傻瓜。”

程继文大不以为然,忍不住开口道:“尾生固然是守信君子,小姐也不愧为刚烈巾帼,小姑娘所言大谬。”

丫鬟笑:“你又来偷听故事,也不怕水浇?”

程继文也笑:“你家姑娘讲的好故事,自然不怕人听。在下请教姑娘,尾生复生一段是从何处读来?”

女子淡淡道:“有人做过便会有人记得,何须尺牍撰记,过世人万般眼色。”

程继文顿时惭愧非常:“姑娘高见,在下鄙陋……”

女子轻轻道:“尾生船头诵诗,抱柱相待,是为有信;小姐裸足奔丧,断指以偿,是为有义。两人以信而始,以义而终,终究也只得一面之缘而已……”声音渐低,似有无限惋惜。

程继文听她说来,但觉心中酸痛,道:“一个至痴,一个至烈,即便今生不能结缘,来世也定会重逢。”

半晌,女子道:“你可想知道二人后世的缘分到底如何?”

“当然。”程继文已听得痴迷,听说还有后文,当然想知道。

女子轻叹:“小姐的丫鬟找到桥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被丫鬟央人抬回。尾生复活,哭着跟到船上。小姐弥留之际对尾生说,只要他金榜高中后回到她坟前,同样断指相酬,两人便可相守一生。可是,尾生再也没有回来——”讲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之后年年岁岁,暮暮朝朝,小姐总是徘徊于瓜州渡口,而尾生则在人世轮回。每一世,他们只能见上一面,之后他总是一去不回头。时间太久,有时候小姐几乎忘记自己所为何来了,只有手上时时刻刻不曾停止的疼痛提醒她,曾经受过怎样的伤……”

月色澄明,江水浩荡,两条船,三个人,都在初秋的寒气里静默。良久,程继文缓缓道:“若我是尾生,必会去换小姐性命。”

“当真?”

“当真!我可指天为誓!”程继文抬头望向画舫,窗上佳人丽影,虽看不真切,仍可辨出是那日雾中所见绛衣女子。眼见她抬手打开窗子,一瞬间,江流也似乎顿了顿,满天月色星光在她明艳容颜下忽地暗淡。,程继文怔怔说不出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女子侧身而坐,衣袖半掩面颊,道:“公子刚才所言可是儿戏?”

“不,不是。”程继文有点结巴。

女子脸色一沉,郑重道:“公子可知我是谁?”

“谁?”程继文有点傻,随即指着她惊叫出来,“你不会就是——”

“正是。”女子安静地望着他,“公子你便是尾生啊!”

程继文愣愣地望着她清丽的脸庞:“果然我世世负你?”

“你已经在人世轮回几度。每一世我都会在此等候。”她缓缓伸出左手,除拇指外,其他四指齐掌而断,看上去恐怖非常。她将手缩回袖内,“公子这次相信了?”

程继文想了想:“你因何断定我是尾生?”

她微笑:“你的精魄是我尾指所化。当日我指上戴着细细的指环,所以你腰上一定生来长着细痕,状如圆环。”

程继文讶异地摸摸自己的腰。她说得丝毫不差,程继文腰上可不正有一道浅浅的圆环胎记!

对面女子白玉般的脸孔虽然明丽,眼神中却掩饰不住岁月刻画的沧桑枯寂。旁边绿衣使女明亮的眼睛瞪着程继文:“你倒是快说话啊!”

程继文点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用手指换你的命,你放心。”

女子正色:“若你食言,又该如何?”

“教我变回一根尾指去好了。”

“公子果能如蓝桥之约言出必践,誓死不渝?”

程继文正色道:“当然,小姐情深意重,我焉能辜负于你?”

画舫上女子眼中又似欢喜又似忧伤:“如此,公子上路吧。”广袖轻挥,清碧的水面无声分开,小舟缓缓下沉,被江水淹没。程继文眼睁睁看着女子于水下痴痴相望,终于不见,心中无限怅惘。

3、公主

来年春天,程继文金榜高中。皇帝还下旨赐婚,将长公主许配给他。程继文惊喜交加,皇帝最宠爱的长女若华养在深宫,传说容色艳绝,能得为妻,艳福匪浅,何况一旦贵为驸马,便一步踏进达官显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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