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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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书,胚胎在第八周前不会出现睾,丸发育,只要一直不发育,就会是女孩儿!”
孟留白眯眼看着她,没说话。
林兰喘息了一口,说:“我跟了他六年,青春都赌上了,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他太太生的,一定要是女儿,一定!”
孟留白还是不说话。林兰似乎下定了决心,自言自语道:“如果不出生,那男女就无所谓了……”
孟留白一惊,问:“你不会是要——”林兰诡然一笑,说:“放心,杀人太傻了,我不会做,但让一个孕妇流产,却不太难。”
孟留白皱眉,道:“你也是个孕妇……”
林兰站起身,冷冷道:“反正,你是不肯帮我的了,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只知道,我不能输!”当林兰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孟留白在身后说:“从风水上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林兰的嘴角浮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3易女
这是一栋位于上海青浦的独栋别墅。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很朴素的中年妇女。林兰和她很熟识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吴妈,先生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酒会,我来替他拿晚礼服。”
吴妈愣了一下,说:“没听太太说起啊。”林兰笑着说:“那你去问问太太,我在这等着。”吴妈说:“太太不在,她去奥特莱斯买东西了。”林兰笑得更甜:“没关系,我知道今天老板应该穿哪一款。”吴妈答应了一声,疑问的目光移向林兰身边的孟留白。孟留白微微一笑,说:“我是公司新来的,请多指教。”
吴妈匆匆点了个头,就忙着剪草去了。林兰长舒一口气,小声告诉孟留白大概有半个小时时间来操作。孟留白立刻让她带路先去卧房。
林兰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领着孟留白上楼,径直到了卧房。这间卧房和林兰的那间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一个卧房的面积就比林兰整个家都大了。全套的花梨木家具,奢华典雅。大床是明清古典风格的,挂着蚊帐。
林兰急急问老板夫人看起来会生男还是生女。孟留白站到卧室中间,抬腕看罗盘,又仔细测了一下床的方位,喃喃自语道:“奇怪了啊……”
林兰问:“奇怪什么?”“这栋别墅,阴气十足,外局有河,形成为‘玉带缠腰’,内局又种满了花草树木。再说,卧房在二楼的第二间,都是双数,为阴,也主生女儿。另外这个卧房和床的坐向,也是落在地支上,天干为阳地支为阴……”
林兰打断道:“你别跟我说术语了,简单一句话,她是不是会生女儿?”孟留白道:“这些都是无限增加生女儿的概率而已……”
林兰跺脚道:“我不要‘概率’!我要确定的东西,确定她一定生女儿!”孟留白无奈地摇摇头,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道黄纸朱砂符咒,道:“贴在他们床底正中的位置上。”林兰一喜,抢过符咒,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底,把符咒固定到了床底正中的位置。然后爬出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问:“这样就能保证了吧?”
孟留白摇头说:“我也不知这么做对不对……”林兰拉了他一把,说:“走啦,换个性别嘛,又不是让你把胎儿拿掉。”
拿着礼服的林兰和孟留白一下楼,正碰到吴妈买了菜回来。林兰迎上去亲热地说:“吴妈做菜的花样最多了,我就盼着能天天吃呢。哎呀我得赶快赶回市区了,不然晚宴就来不及了。”
林兰开着红色马自达6行驶在沪青高速上。孟留白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这家是不是一直都喝农夫山泉?”“是啊,打我第一次去他们家开始就是了,没换过。”林兰随口答道。
孟留白把头仰靠到座椅上,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更有把握了。”林兰问:“为什么?”孟留白笑而不答。
4对决
时间又过了七八个月。这天上午一上班,水月就进来通报说吴老板求见。一身黑色登喜路西装,满脸喜气的吴豪笑呵呵地走进来。他这次来,是让孟留白帮忙择两个剖腹产的日子,一个在一周内择,一个在三周内择,但不能在同一天。
孟留白正要查老皇历。吴豪拉着他说:“在车上算吧,咱们去瑞鑫医院挑一间风水好的产房,以确保母子平安。”孟留白只好苦笑道:“产房风水还是第一次看。”
车刚开出去一会儿,吴豪LV手包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别急,才住了五天院就呆不下去了?好好,今天中午一定有辣椒吃……我这不是带了孟大师亲自来给你算剖腹产的日子了吗……好好,最好就这一两天的,我比你还急着孩子呢……”
没过十分钟,包里的电话又响了。吴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飞快地接起电话,这次,他目瞪口呆:“什么?大出血?也是在瑞鑫医院?”
孟留白陪着吴豪坐在产房门口的凳子上,安慰他道:“我在车上用梅花易术起了一卦,放心,是母子平安。”吴豪紧锁的眉头稍微松了一下,拍拍孟留白肩膀,说:“谢谢了,我觉得好多了。”
一声嘹亮的啼哭传出来。产房的门开了。“男孩儿,七斤三两,母子平安。”从产房内被推出的,是林兰。她被转入普通病房。
吴豪冲进病房。林兰满头大汗,虚脱般看着吴豪。哽咽着道:“这几天你都不来看我,光派个司机来有什么用!我买菜的时候滑倒,差点送命!”
吴豪看了她一眼,恍如没听到一般,先走近婴儿床。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婴儿,嘴里喃喃道:“应该是女儿啊,怎么会是儿子?不对啊……”
林兰张大了嘴:“你——你——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儿子吗!家业财产不是也要儿子来继承吗!”
“不,我老公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喜欢的,是女儿。”吴豪和林兰,都惊恐地看着门口。
门口多了一个面沉似水的少妇,门外则是一脸惊恐,不敢出声的司机。那少妇扶门而立,胸口起伏。吴豪立刻蹿过去,扶住那少妇:“老婆,你怎么下床了,我刚把孟大师请来……”
少妇一甩手,冲林兰道:“真巧啊林助理,听司机小田说你也是这时候生啊?”吴豪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是啊,小林她丈夫……哦不,她男朋友,在外地,赶不过来,我就顺便照顾一下……”
少妇皮笑肉不笑:“多好的老板啊,对员工都照顾到家了!”少妇故意将“家”字加了重音。吴豪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不敢回。林兰咬着嘴唇,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少妇扶着大肚子,一步一步走向婴儿床。林兰惊恐万状,想挣扎着起来护住自己的孩子,却终于还是倒回床上。
少妇俯身,看着男婴,脸上忽然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扭头对浑身不自在的吴豪说:“老公啊,这个男孩儿长得不错呢,不如就跟我肚里的女儿结个娃娃亲吧。”
吴豪顿时血涌上脸:“这个绝对——”突然一脸诧异地问,“你肚子里是女儿?”
少妇悠然一笑,直起腰,说:“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了,就让你提前高兴高兴吧。四个月时我就知道了,现在的医生啊,职业道德真不好,几千块的红包就都说了,幸亏你不是个重男轻女的……”
吴豪脸上一喜,旋即收了起来,说:“我是喜欢女儿,不过男女都一样嘛……”少妇捶了捶腰,说:“人家林助理也不容易,一个小姑娘,生了孩子男朋友都不在身边,你多安慰安慰吧,也多发点奖金好给她补补身子。”走到门口,又回头,长声说,“女人,都不容易啊……”
司机小田把少妇扶走了。吴豪尴尬地看着林兰,林兰面如死灰。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似乎自言自语般问:“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那会怎么样……”
吴豪嗫嚅着什么,低了头。孟留白没有听到吴豪的答案。或许,因为他是站在门口,隔得太远。他觉得,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所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5尾声
回到咨询室,水月听说了这事,不解地问:“当初吴豪找你选一套容易生女儿的风水房,紫兰花园B栋1202室就是你选的啊,为什么你不告诉林兰呢?”
孟留白叹息道:“我们这行,知道的隐私太多,必须替每一个客户保守机密,再痛苦也得保守。”
水月叹道:“不过您也太厉害了,真的能决定胎儿性别!”
孟留白摇了摇头:“不尽然,风水并非万能。就比如说生男生女吧,早有古话叫‘酸儿辣女’,用现代医学解释,就是人体处于酸性环境时,容易生男孩儿;处于碱性环境时,容易生女孩儿。辣椒,是属于‘碱性食品’,我不让林小姐吃,另外让她喝矿物质水,这种水是人工调和的,属于酸性水,会让她受孕前身体尽可能营造酸性环境……而吴太太,喜欢吃的辣椒啊、马铃薯啊,都是强碱性食品,喝的水又一直是弱碱性的农夫山泉,这样累加起来本来就容易生女儿,再加上那别墅的阴性风水引导……”
水月张大了嘴:“啊……那张换性别的符——”孟留白很轻松地说:“那是张安胎符,能换性别的符,连我都没听说过。”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经理你说,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生儿子么?为什么吴豪不喜欢?”
孟留白道:“在我帮他选紫兰花园时,隐约听他说起,他有一个妹妹,十岁时不幸夭折了……他们全家,都很喜欢那个妹妹,吴豪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更何况,他又不会只生一个,可以先生一个女孩儿,以后再要男孩儿……”
“那如果,林小姐生的是女孩儿,而吴太太生的是男孩儿呢?”
孟留白摇了摇头,叹道:“吴太太可不是简单人物,她家境比吴先生还好,你说吴先生会不会放弃她跟一个助理结婚?”水月嘟嘴道:“什么嘛,那林小姐从始至终都没有胜算喽?不管她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孟留白轻叹道:“很多女孩子都会赌的,哪怕明知道没什么胜算。”
水月歪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她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吴太太以前一直不能怀孕,怎么突然就和林小姐一起怀孕了呢?”孟留白微笑道:“很简单,紫兰花园我安床的时候是根据吴豪的八字安的,催子当然也会催到吴太太身上。”
水月咋舌,拍了拍日程表,说:“明天上午您可要打起精神,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客户要登场了!”
1、天降神兵
太武帝在位期间,北魏与柔然连年互相攻战。燕然山是两国争夺要塞,驻守山下的是北魏一支身经百战的精兵,领兵的将军名唤荆戈,年仅二十五六,英勇善战,屡立功勋。
两国军事力量本是旗鼓相当,怎奈边塞气候恶劣,北魏士兵水土不服,常年拉锯战损耗巨大,再加上离家日久,思乡情切,渐渐士气竟是一片低落。
漠北苦寒,才十月便已入冬,雪说下就下,不多时便铺了三寸厚。魏兵大都在营帐中生炉子抵御严寒,却突然有探子跌跌撞撞闯进来,一路高呼:“柔然人打来了!离营地已不过十里!”
荆戈闻言一惊,连忙传下令去,出发迎敌。
鹅毛般的大雪还在遮天蔽日地下,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齐膝的雪里,手中铁盾重若千钧。走了五里有余,却连柔然人影子也没看见。荆戈皱眉,心中暗忖:莫不是探子情报有误?
正思量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哨响,然后是马鸣,一匹马,两匹马,瞬间万马齐鸣,震耳欲聋。荆戈刷地抖开长枪,循声望去,大吃了一惊。刚才还一马平川静悄悄的雪野,转眼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数以万计的柔然兵皆着白衣,端坐马上,似与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怪不得先前没发现他们踪迹。
魏兵早被这“天降神兵”惊得目瞪口呆,听得荆戈怒喝一声,这才如梦初醒,挥舞刀剑朝敌人冲去。然而魏军先前雪地急行,体力耗损大半,加之地形不熟,渐渐抵挡不住柔然军的来势汹汹,边打边退。
“不能退!”荆戈又气又急。此处距魏兵扎营处仅仅五里,若溃退,柔然乘胜追击,很容易攻进他们的营寨。他一把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直到眼前都是明晃晃的刀尖时才惊觉,自己已深陷柔然军重围,一轮轮的进攻潮水一样涌上来。
敌军大将等到荆戈被车轮战拖得力有不济,这才催马上来。荆戈待要迎上,身后破空而来一支冷箭,只得回枪挡开。如此背后便露了一个大空子,身后刀光一闪,荆戈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大丈夫马革裹尸原也是最好的下场,难道我今日要命丧于此?”
却听“咔嚓”一声,身旁有疾风吹过,一个青衣人举剑格住了柔然大将那一刀。刀剑相接,青衣人长剑立时断为两截,然而这个时间,已足够荆戈就势一滚捡回一命。那柔然大将勃然大怒,明晃晃的宝刀向青衣人劈下,青衣人却不闪不避,手中半截断剑也直直向柔然大将刺去。咔,宝刀先下,青衣人一条左臂应声落地,然而,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仍是直直地把断剑刺入了柔然大将的咽喉。
血染白雪,触目惊心,所有人都被青衣人这不要命的打法惊呆了。
主将突亡,柔然军立时乱了阵脚,荆戈振作精神,命令魏兵进攻,场上局势顿时扭转。不多久,柔然军匆匆撤去。但听女子金石掷地般一声断喝:“退!”先前勇猛无双的青衣人立即转身收剑。
荆戈循声回头,但见满地鲜血残骸中,一个白衣少女束手而立,远远看去,只能见极黑极亮的一双眼,皓如天上星。
2、有女云裳
荆戈当夜于帐中镐赏将士,白衣少女也在席中。荆戈亲自斟酒道谢,见白天斩杀柔然大将的青衣人面无表情地垂手侍立少女身后,断臂并未包扎,却不见血迹,心中暗暗称奇:“敢问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青衣人不语,倒是那白衣少女淡淡一笑:“他是我家中打扫院子的下人而已,没有姓名,兄弟中排行第七,将军可以叫他阿七。”
一个无名无姓的家奴就有此本事,荆戈心中暗惊,虽然今天战场上对方帮了自己,但毕竟她出现得蹊跷,敌友未辨,忍不住正色问道:“姑娘家在何处?”
少女轻轻看了荆戈一眼,随手拿起桌上切肉用的小刀和托盘,手腕上下翻飞,点,削,雕,不多时,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小人出现在她手中。小人儿落地后,竟活动自如,走到案边倒了杯酒,递到荆戈手中,抬头吐出四个字:“蜀山云家。”
荆戈脸色大变,云家是一脉单传的异术世家,传说能撒豆成兵,驾驭偶人,曾随开国皇帝征战南北,建立不世功勋。后来北魏建,国,战乱平息,云家便去了聚天地灵气的蜀山隐居,不问世事。如今云家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大漠之中?
似是看穿了荆戈的疑惑,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爹爹虽不在朝廷,却可以说得上是最忠的一个忠臣,听说前方告急,便整天念叨着叫云家子弟出来助一助阵。我被他念烦了,就下山啦。”
她说得轻描淡写,荆戈却喜上眉梢。少女见他脸色几经变换,拍手笑起来。近看才发现,她肤如白瓷,眉目清丽,一双眸子更是灵动无比。荆戈心里不禁怦地跳了一跳。
帐中将士今日也都见识了少女神通,现在知道她要助北魏攻打柔然,信心大增,淡酒也喝得雄心四起。宴至尾声,有小将借着酒意,缓缓唱道:““人生百年,如梦如幻。有生有死,壮士何憾。保我国土,扬我国威。生有何欢,死有何憾。北地胡风,南国炊烟。思我妻儿,望我家园。关山路阻,道长且远。”座下众人也都跟着轻轻应和,唱至“思我妻儿,望我家园”这一句时,不少人竟已哽咽。
少女单名一个“裳”字,裁霞为衣云为裳,倒真是人如其名。
云裳就这样在魏营中住下,入帐时,她身边只带了一个断臂随从,不多时,却有两个青衣童子出来清扫积雪,另有四个少年用马粪生起熊熊烈火。荆戈虽早知云家傀儡之技天下无双,但亲眼所见,还是由衷折服。
转眼三天过去。柔然军气势汹汹卷土重来,行至魏营二十里外,却见魏兵早列阵等候,队伍齐整士气高涨。柔然人挥舞着大刀迎上,黑压压的箭雨已铺天盖地落下,原来荆戈知道柔然人性子急躁,一定咽不下那口气,早设好了埋伏,只等请君入瓮。
可荆戈毕竟还是低估了柔然人的勇悍,他们虽然死伤颇重,不但阵脚未乱,反而被激起了血性。柔然主将发出一声长啸,带领一队精兵,狼一样疾驰过重重箭雨,竟生生切乱了荆戈的布局。
半个时辰后,双方开始了贴身肉搏,魏兵又有渐渐衰退之势。
突然,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魏军散开,一队青衣人纵马而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却都是些弱冠少年。
柔然主将大笑,催马往前走了几步,轻蔑地拍了拍手:“北魏军中已无男人吗?竟然要你们这帮小孩子上场玩过家家。”语毕,只见空中有银光一闪,兵器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去摸刀,却觉得脖子上陡然一凉。
众人但见血柱喷涌,一具无头尸已轰然倒下,这才看清一个少年手中长满倒刺的铁链,然而场上万余人,竟没一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一向无所敬畏的柔然人,两次眨眼间失去主将,终于生出些惊恐。那队青衣少年毫无犹豫地杀入敌军,见人杀人,见马斩马,一时间,大漠上空一片绯光,燕山下千里黑土,尽做修罗场。
柔然人纷纷丢盔卸甲撤退,有人回头,远远见北魏军中一个白衣女子素手一挥,那帮夺命夜叉便齐刷刷住手,不再追击。
此后一个月,柔然安分守己,再也不敢前来挑衅。荆戈自此对云家技艺更是神往。
3、艺成情深
一天晚上,荆戈睡不着,披衣出帐,只见月似银盘,而月下的少女心事重重地在雕一只鹰,片刻,木鹰展翅飞向寒月。
“姑娘一身绝学,真是神乎其技。”云裳没料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见是荆戈,拍了拍胸口定下神来,粲然一笑:“什么绝学,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而已。”
“小玩意儿?”荆戈一脸疑惑。
“是啊。”云裳叹了口气,“家里人丁单薄,我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小时候爹爹见我无聊,便教了我这些手艺,说是孤单时,就可以做些小人出来玩一玩。”
荆戈看着少女脸上淡淡的哀伤,一时又是怜惜又是艳羡:“我倒希望有这样的小时候,那便可以学到这天下第一的神技。”
“你想学?”云裳有些意外地看荆戈一眼,见他忙不迭点头,若有所思地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出差点让荆戈惊掉下巴的一句话:“我教你好了,也不难学。”
此后每天晚上,云裳果然都来教荆戈。首先是刀工,而后是心诀,最后是让偶人“活”起来的秘术。荆戈天资聪颖,进步神速,不过半个月,做出的偶人已经能下地行走,斟茶倒水。
“你若是我云家子弟,爹爹肯定要高兴疯了。”连云裳都惊诧于他的天赋异禀,时常打趣道。
“我觉得学得很慢啊,做出的偶人还不能上战场。”荆戈皱眉。
云裳白了他一眼:“我练到你现在的本事,用了三年,你就知足吧。”
荆戈转忧为喜,低头雕了一会儿偶人,再抬头时,眼中突然有了炽热的渴望:“如果,如果我生在云家,是不是做得出天下第一的偶人?”
云裳摇摇头,淡淡笑了:“那种东西,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世上。”转头不愿多说。
每晚月夜相会,亦师亦友,两人之间渐渐萌生了情意。而月亮阴晴圆缺一轮后,荆戈向魏兵下了主动进攻柔然的命令。
驾驭偶人,尤其是驾驭战场上的大队偶人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自从来到魏营后,云裳便一天天苍白消瘦下去,那双灵动无比的眸子,也像大漠的天空,蒙上了淡淡一层苍茫。荆戈不忍她操劳过度,下次出兵时,便没带上她,尝试了一次亲自驭偶。虽不及云裳那般挥斥千里,却也有模有样。
柔然一退再退,不出意外,战争一月内即可终结。回乡在望,北魏士兵们满眼都是浓浓的期待。
荆戈伸手揽住云裳已瘦得不堪一握的腰:“战争一结束,我就和你回蜀山去,我们种很多菊花,养一些兔子,闲暇时还可以研究,怎么才能做出……天下第一的偶人。”
身后的青衣人一排排站着,全都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云裳叹一口气:“我说过,那种东西最好永远不要出现的。”
荆戈再欲细问,云裳却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去休息了,脸上神情愈发疲惫。
4、焚心之火
如此又过了半月,柔然军死伤了六七成,估计再来一次围堵,战争便可结束。魏帝诏书已下,只等大军凯旋,便封赏将士。
云裳知道军中已不必自己再出气力,连着几日都歇得很早。这一晚,她正睡得香甜,突闻帐外战马嘶鸣,鬼哭狼嚎声不断,她翻身而起,只见满室红光,搭帐篷的油毡哗啦啦烧得正旺。
手起刀落,平日用惯了的刻刀,此刻竟在手中微微颤抖,云裳累得气喘吁吁,幸好,四个偶人已经成型。云裳在四个青衣人的护卫下冲出火海,回头见火光冲天,哀号不断,魏兵所有的粮草和营帐皆付之一炬,而前方密密麻麻手持兵器的,是柔然人。
云裳一尘不染的脸上多了分煞气,无暇多顾,她手腕翻飞如灵蛇,片刻,身边便有了一个,两个,九个,一队,两队……九队青衣人。九九八十一个偶人,在她的操纵下,领着残余的北魏士兵,竟生生冲开两万柔然军的包围,撤到三十里外的一座山上。此时云裳衣衫尽湿,脸色已接近透明,身体几乎完全挂在一个青衣人身上,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想——
今晚突袭的人,对北魏军营地了如指掌,很显然,北魏军中,有柔然的间谍,而且这个人职位还不低。
先前派去清点人数的小兵回来了,报告云裳:“逃出了三成,且其中还有一半受了伤。”
“荆将军呢?”云裳淡淡问道。
“没有见到。”小兵顿了顿,抬起头来,“真是奇怪,从发现营地被袭起,我们就没见荆将军的影子。”
“是吗?”云裳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像是一池没有了生命的水。是啊,以他的本事,难道还会被柔然人活活烧死在大帐不成?突围更是不难。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云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5、谁为第一
云裳带人退守的山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柔然人却似对这山中乾坤了如指掌,总是巧妙避开魏军埋伏。他们一步步收紧包围圈,也不主动进攻,只把这山围了个密不透风,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看来敌人知道仓皇撤离的魏军没有粮草,在这山上撑不了几日,打算不费一兵一卒,只等他们饿得半死再上来收拾残局。柔然人生性粗莽,军中哪有如此精明的将才,云裳冷笑一声,脸色越发白了,手中的刻刀却是一刻也不曾停下来。
被困三日后,云裳终于下令突围,冲在最前头的是她穷尽毕生心力做出来的五百偶人,个个身轻如燕,骁勇善战,柔然兵早领教过这些青衣人的厉害,心中到底存了三分畏惧,云裳趁机命令魏军往下突围。绝地穷兵,竟渐渐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时,一队青衣柔然兵横刀跃马挡住了去路,竟与云裳造出的偶人一模一样,敌军中也有举世稀有的驭偶师!云裳正准备细辨,一支箭悄无声息地射来,直没入胸。一阵剧痛袭来,云裳不得不停下手中操纵偶人的动作,五百修罗瞬间化身毫无抵抗力的初生婴儿,刀光剑影里,肢体四分五裂。
北魏士兵溃不成军,柔然人兴奋地尖啸着追击,直到一位紫金铠甲的将军振臂一呼,才停下脚步。
云裳坐在死去的北魏士兵中,大漠苍穹中的落日像一滴浑圆的鲜血。紫铠将军策马,轻轻一刀劈裂阻挡他的青衣人,看向面前脸色惨白的少女,缓缓说道:“你的力量已经衰竭,偶人的威力便也减弱。”
云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良久,轻轻笑了,声音却已哽咽:“很好,荆戈,你果然聪明,驭偶的技艺已经不在我之下。”
“不。”一身柔然装束的荆戈静静地说,“我知道,只有云家才做得出天下第一的偶人,传说这偶人一人之力,便可敌一国之军。只要你还活着,我心中便永远有一根刺。”
“以一人之力,敌一国之军?”云裳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
“我能问为什么吗?若你不倒戈,柔然败局已定,你便是北魏名垂千古的功臣。”
“为什么?”荆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抚掌微笑,“柔然可汗答应封我为王,从此美酒佳人,雄鹰骏马,都是我囊中之物。而就算打了胜仗,魏帝又能给我什么?飞鸟尽,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