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系列之中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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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王爷在大堂催您了。”贴身丫鬟翠翠轻轻扣响了房门。
“啊……来了。”杨玉环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妆奁，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精致瓷罐，胭脂香扑鼻。
仔细算算，她嫁进寿王已四载有余，寿王李瑁待她相敬如宾，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可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懂得。
杨玉环自小无母，父亲又在她年幼时病逝，多亏自己的叔父杨玄珪收留。寄人篱下，少不得外人的闲言碎语，她便是这样一年一年长大，彼时她誓要嫁一位王权富贵。
而后当今圣上赐婚，她顺顺利利地嫁进寿王府成为寿王妃。若要问她是否对寿王有情？恐自己也难辩。
“玉环，好了吗？”屋外倏地传来寿王李瑁的声音，声如其人，温文尔雅。
“王爷，妾身方才收拾好，马上出来。”杨玉环将桌上的瓷罐扫进妆奁匣子里，慌忙整了整发髻。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中和节，平日里不喜抛头露面的妇女们也纷纷出来踏青，街上或郊外纷纷攘攘，热闹非凡。寿王李瑁见自己的夫人近日好似有些郁郁寡欢，便想带她出门逛逛，讨她欢心。
“玉环，你今日真美极了。”杨玉环甫一出门，李瑁不由得连连称叹。
一身桃粉华衣裹身，外批鹅黄纱衣，露出似玉凝脂的颈项，满头乌黑的青丝用玉簪绾了个飞仙髻，略施粉黛，只增颜色，美眸顾盼，额间一点花钿更添几分风情，如此简单的妆饰也掩不住绝色容颜。
“王爷，莫要打趣妾身。”杨玉环颊畔飞起了几抹红晕。
“好好好，我已叫人备好了马车，走吧。”李瑁悄然牵起了她的手，往王府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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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春风俏。
夜里有些微凉，杨玉环轻轻掀开车帘透了口气，袭来的晚风让她忍不住瑟缩起了身子。李瑁瞥见她畏缩成一团，好笑地拾起一旁散落的外披，给她披上。
“让你多穿些衣裳，你偏要着这轻纱。”
杨玉环娇嗔一声，“王爷，妾身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要好好妆扮一番。”
“你啊，可千万莫着凉了。”李瑁伸手包住她微凉的小手。
即便是成婚多年，杨玉环也依旧对李瑁的亲近的十分不自在，她紧张地转头往车窗外望去。
临近天黑，街上的人流渐多，阵阵嘈杂声传入马车内，街边的茶肆酒肆接连开门迎客，小厮伫立在街边大声吆喝着，从前萧肃的集市也摆满了鳞次栉比的小摊，卖糖人的、卖首饰的、卖糕点的……团团紧挨，往街尾延伸而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王爷，咱们在这儿下车好不好？”杨玉环歪着头问道。
李瑁轻轻点了点头，他素来宠妻，二话不说就吩咐赶车的下人将马车停下，他扶着杨玉环下了马车，丫鬟翠翠与几名护卫紧随其后。
街边卖糕点的大娘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夫妻俩，二人虽穿着普通，但贵气难掩，大娘隔着马车远远地吆喝了一声。
“好俊俏的小娘子哟！郎君真是好福气！要不要买点绿豆糕尝尝？”
杨玉环欣然上前，左右扫了一眼卖糕点的摊位，“大娘，绿豆糕怎么卖？”
“一文一块，小娘子你尝尝……”正说着，大娘递上一块糯呼呼的绿豆糕。
李瑁对这些女子喜爱的糕点并无多大兴致，慢悠悠地踱步而来，时不时环顾着四周的其他小摊小贩。
杨玉环生怕弄脏口脂，小小地咬了一口绿豆糕，满嘴香甜，顿时心花怒放，“大娘，这个给我来十个……然后这个、这个、这个都要十个，给我包起来。”
大娘盯着杨玉环葱段般无暇的手指在各色糕点上来回轻点，喜不自胜，她今个儿还未开张，终于迎来了个贵人，差不多将她摊上的糕点都买尽了。
“好咧，好咧！”
“娘……夫人，咱们吃得完吗？”翠翠凑上来付钱，望着垒成小山堆似的纸包哭笑不得。
“咱们府里那么多人，一人分一点。”杨玉环俏皮地眨了眨眼。
李瑁无奈一笑，他知晓杨玉环不常出门，深闺中又无好友相伴，若是能解她一番忧思，浪费一些也无妨。
“小娘子，华莲湖那儿今晚有烟花看，你若是感兴趣现在可以去瞧一瞧。”大娘笑呵呵地将打包好的糕点逐一塞到护卫手上，顺便抬手指了指华莲湖的方向。
杨玉环眼神一亮，自然而然地拉住自己夫君的小手，轻声问道：“王爷，咱们去看看吧，妾身正好想去湖边放灯。”
李瑁被杨玉环哄得心里麻麻痒痒的，反手包住她的一双柔荑，捏了捏她的掌心，“听你的，都听你的。”
二人相伴前行，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华莲湖位于街尾一里处，风吹涟漪，碧波荡漾，岸边泊了三三两两的孤灯小舟，此处少了些集市的鼎沸喧哗，多是些年轻男女在湖边柳树下相拥私语。
“翠翠，去买几盏湖灯过来。”李瑁对身后的翠翠悄声吩咐道。
翠翠应了声，去寻卖湖灯的小贩了，其他护卫躲在十步开外的阴影里，不敢打扰自家主人的雅兴。
杨玉环忽而松开他的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迈下岸边的台阶。
星辉洒落在湖面，随风飘荡，一盏一盏相连仿若天边的星河。
“王爷，你看，月色好美。”
杨玉环手捧着一洼小小的湖水，伸向李瑁，那弯弯的月牙儿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李瑁不禁莞尔，“确实，不过……佳人如水，在我心里，比月色更迷人。”
他脱下累赘的外披，将袖口高高挽起，跃下台阶，将杨玉环手心的湖水接到自己手里。
“王爷，小心些，莫弄脏了衣裳。”杨玉环讶然，晃着李瑁的手，想将湖水洒出去。
李瑁侧过身，将湖水洒入湖中，拉着她连连后退几步，“弄脏了衣裳不要紧，我是担心你掉入湖中，别乱动，不许靠近湖边了……”
被湿润的大手握着，有些冰冰凉凉的，杨玉环心里却暖洋洋的。
“夫人，老爷，湖灯买来了！”翠翠气喘吁吁地跑下台阶，小小的身躯快被几盏湖灯埋没了。
李瑁接过翠翠手里提着的两盏荷花湖灯，放不下心，又回头叮嘱一遍，“不许靠近湖边，我帮你放湖灯，听到了吗？”
杨玉环笑道：“妾身知道了，王爷。”
翠翠怀里还抱着两只脑袋这般大的兔子花灯，她腾不出手，杨玉环赶忙提起一只，摇晃间兔子花灯里的烛火摇曳，双眼变得猩红透亮，仿若一瞬间活了过来。
李瑁放完湖灯正期待着杨玉环随之而来的赞美，却没想到她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自己手里的兔子花灯，心里憋屈极了。
“夫人，老爷看着你呢。”翠翠小声提醒道。
杨玉环一怔，抬起头，便瞧见她家尊贵的寿王殿下正蹲在湖边，一脸委屈，光秃秃的手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身后的湖面上零星几点烛火摇摇摆摆，随风浮沉，渐渐飘向远方。
“呀，王爷，湖灯放完了？好厉害呀！”
李瑁一起身，刚欲斥她敷衍自己，他身后冲出一束绚烂的火花，在黑如浓墨的天空中炸开——
“哇，放烟花啦！”
“快快快，我们去湖边挑个好位置！”
“你快点儿，人越来越多了！”
……
从四面八方涌来人流，静谧的湖边顿时炸开了花，叽叽喳喳的声音席卷而来，将他们包围住。
“王爷，快上来，我们去那边儿看烟花去！”杨玉环兴奋地挥挥手，小脸镀上一层红晕。
李瑁也顾不上生不生气，三两步迈上台阶，任由她拉着自己朝人群里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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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老爷，您小心些，这儿人太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人群中正奋力将自家主人围在身后。
“无妨，无妨，朕……我也想出来逛逛，难得碰到如此热闹的日子。”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漫步在人群中，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边绽放的烟花。
七八个佩刀护卫围在他身旁，神情严肃地将挤过来的群众隔开。
“老爷，您这千金之躯……老奴生怕您……”老者皱巴巴的脸卷成一团，忧心忡忡。
中年男子睇了他一眼，“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
老者在他威严气势下噤了声，担惊受怕地环顾着四周，生怕有刺客靠近。
国色天香！
中年男子见到人群中那位天资绝色的女子第一眼起，这词在脑海中油然而生，尽管他后宫三千佳丽，也不及这女子容颜半分。
蓦然回首，那女子眉目如画，眼波含情，一颦一笑，撩人心弦。
老者见他家主人正痴呆地盯着不远处，也迷惑地看向他的目光所在之处。
“老爷，这女子……我不妨去打听打听是哪家儿女？”
“嗯？”中年男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算了，良家女子，朕……我不想带进宫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在位七载，后宫的明争暗斗他心知肚明，这样明媚的女子不适合被囚禁在深宫之中，即便他喜欢至极。
老者应了声，但心里却暗暗记下了那女子的模样。
“老爷，您看这盛世，国泰民安，有您这样的明君，实属国之幸啊。”
中年男子长叹一声，“国之幸？非也。是我之幸，拥有姚卿、宋卿、张卿这样的忠臣，若非他们相辅，何来这盛世？”
说罢，他转身离去，老者紧跟其后，这集市的热闹他已亲眼目睹，心中的忧虑消解半分，剩下的半分……也许留在了刚刚那位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