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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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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裴野抱着沈南玉从角门上了等在那里的一辆马车。

阿瑟见到沈南玉一身血污的样子,大吃一惊:“寻北这是怎么了?”

费度急匆匆地地跑了过来,一躬身钻进车厢后,毫不留情地踹了阿瑟一脚:“快走!”

阿瑟赶紧驾着马车驶离此地。

车厢内,晏裴野紧紧地搂着沈南玉,只觉得怀中之人气若游丝。

车子快速地朝城郊驶去。

忽然车子一个颠簸,晏裴野用手抹去沈南玉嘴角突然流出的血迹,心神俱震:“寻北,寻北……”

车内气氛一时冷凝如冰。

费度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放松下来:“没事,只是些淤血……”

晏裴野搂着沈南玉,就像是搂着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隔了半晌,他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被暂押在这知州府一处暗室里,因为受了重伤,所以看管并不严密。

费度假借小解,查探到扣押他的暗室。

入夜时分,费度用药迷晕了看守,带来了两幅暗弩,告诉他寻北有危险。

凭着这些暗弩出其不易的杀伤力,两人不费什么功夫便杀入了平王所在的屋子。

“你怎么会想到带着这两副暗弩?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晏裴野问道。

费度苦笑了一下:“你们夜闯驿馆时,寻北就断定陈元琮有疯症了。”

“她打听到陈元琮若不纾压便会整宿整宿折腾人的毛病,而他身边的侍卫正在隐密地寻医问药,便将医馆有神医的消息递了出去,那些人果然将我带进了知州府,我将这两张弩藏到了药箱。”

“而寻北本来是想借机惹怒陈元琮,将她与问玉关在一起,这样就能籍机弄开玄铁锁链,然后与我配合,将问玉偷出去。”

“他一个侍卫,如何让他这样大摇大摆的见了平王?”

费度说道:“她去求的世子……只不过出了点意外。“

晏裴野挑眉望向他。

费度撇了撇嘴:”这得要谢谢你那个好兄弟了,我在给陈元琮看病时,听到有人报信,世子送了一个人做为礼物给平王,这个人……就是寻北。”

晏裴野猛地顿住,脸上不可置信:“晏元德?怎么可能?”

当初为了争夺寻北,他也是那样的情真意切。

费度一语双关:“人心是善变的,不管他是一直这样,还是他变成了这样,反正事情就是成了这样。”

他叹了口气:“现在事情有偏差,也不知道问玉还能不能熬得住。”

晏裴野望着沈南玉奄奄一息的样子,强忍着内心被翻搅的疼痛:

“问玉既是沈氏后人,两人又长得如此相似……,不过不管前情如何,在我这里,他不是沈氏余孽,他只是我的侍卫,我定会护他周全。”

费度欣慰地点了点头:“他不说,自是不愿意连累王府,公子就当不知情的好。”

晏裴野又问道:

“你把陈元琮怎么样了?”

“我给他扎了几针,起码要睡足三天三夜,趁着这个时间,镇西王早做决断吧。”

晏裴野:“做什么决断?”

费度说道:“良臣择主而事,如今这局势,镇西王如何还能安然若素?天下纷争迭起,蛮狄人虎视眈眈,而最为一方屏障的镇西铁骑却受朝廷几次三番的掣肘,二公子,镇西王府还想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晏裴野大为震动,这样的见解不应该出自一个奴隶出身的郎中口中。

他迟疑道:“你……”

费度笑了笑,说道:“不必疑心,老朽原是东宫隐师杨度……“

晏裴野一脸震惊的望着他。

搜访贤德,以辅储宫。东宫僚属的设置,意在培养皇太子的才德与贤能。

他曾听爹说起来,大誉朝自建朝以来,除了有负责皇子教习东宫僚属,仍会有一个暗中的东宫隐师,隐师的身份来历神秘,不仅是起着点拔皇子的作用,更是背后培持的隐秘势力,所以谓之隐师。

他没想到东宫的隐师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貎不惊人的糟老头子,更没想到会沦落到镇西王府的一个奴隶。

费度自嘲的笑笑:“只是老朽被奸人所害,亡命天涯,形同废人……且老朽本已是将死之身,如今不过是守着老朽这便宜孙儿苦度时日罢了。”

“你和寻北……”

费度脸上浮现愧色:“她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这是个好孩子,聪慧隐忍……不管如何,老朽毕生所学之精要已尽数传予了她,也不枉老朽曾经亏欠她家人的了。”

见晏裴野眼神疑惑,费度又说道:

“老朽只是不忍看这世间生灵涂碳,更不忍这大好河山落于陈元琮这种人手中,同样不忍品性纯良的太子于东宫之中孤立无援……二公子生性磅礴不羁,以后一定青出于蓝,老朽也希望镇西王审时度势,早日在太子和陈元琮之间做出抉择……”

晏裴野蹙眉:“你是要我爹涉入党争?”

费度苦笑:“镇西王想要置身事外,恐怕如今也不得不为之了。陈元琮醒来,必然不会放过镇西王府。”

“多年来,各方皇权势力明争暗斗,都想将军权纳入自己的手中,镇西王苦撑至今,已是不易。”

晏裴野望着寻北的面容,一时思绪杂乱无章。

这些年来,阉堂把持着朝政,昭帝对背靠世族大家的太后颇多顾忌,就连太子也是在这几方夹缝中勉力生存。

多少人想让父王站队,或胁迫,或恩威并施……

车厢里静默如冰。

费度也不多言。

他潜身至今,所等的便是这种局面。

但世上很多事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静待水到渠成的一天。

………………

费度让阿瑟驾着车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将沈南玉送入里屋安置后,费度强硬的将二人推出了门。

少倾,他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长叹了一口气:“发了高烧,老朽去熬点药,要尽快恢复,你的伤还没好,老朽给你先上点药……”

晏裴野摇了摇头,越过他,走了进去。

费度叹了口气,便带着阿瑟去准备熬药。

晏裴野推门进去,只见沈南玉深深的陷在被子里,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悉数换下。

他轻轻地趴在床榻边,一动不动的看了他许久。

他的目光在那昳丽的脸庞上梭巡。

此时的寻北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瓷娃娃。

脸白如纸,更衬得两排浓密的鸦羽像墨漆一般。

因为连日来心神俱疲,又受了严重的外伤,他的眉目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晏裴野的呼吸轻促。

他见过寻北很多的样子,狡黠的,聪慧的,温良的,还有凶悍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么复杂多面的样子,可是糅合在一起,却引得他失了魂,总是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

哪怕在察觉他或许别有用心时,也不由自主的替他开脱。

第一次见寻北时,他蓬头垢面,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当时改变初衷,收下这爷孙俩,就是这双水魅般的眼睛迷惑住了。

而这个人救了他两次。

一开始,他是懵懵懂懂,认为自己的关注只是因为他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从来没想到过,这样一个人,会在他生命里留下这么重、这么深的标记。

他母亲早逝,那些温柔的感情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妥帖的去分析和处理。

如今他这幅苍白虚弱的样子,让他的心底里有种模糊的感觉像要喷薄而出。

晏裴野忍不住伸出手去,落在他的眉间,轻柔的想要抚平那微蹙的眉心。

抚着抚着,他不知不觉凑尽了他的嘴唇,在那上面轻轻的印了一下。

只一下,他便跟傻了似的呆住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是个男子。

我竟然……

晏裴野愣愣地望着榻上无知无觉的寻北,一颗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腔。

那苍白的唇畔此时简直是副最好的魅药,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少倾,他的拇指有些微抖地抚过那温软的唇畔,轻轻说道:“你要快点给我好起来……”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相聚了……”

“本公子那些自诩风流,其实都是做给别边人看的,我……我还从没喜欢过人……”

晏裴野脸上起了一丝红晕,与他平日大大咧咧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爹要是知道,我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一定会把我的腿给打断的……“

晏裴野像是陷入了愁绪中,长久的沉默。

就在沈南玉掐着自己的手心,几乎再也装不下沉睡时,又听到他说道:“可是没办法,我真的放不下你了,哪怕你是个男子。”

他低头望着沈南玉鸦羽般的长睫。

“现在,也就趁着你还没醒,敢给你说这些话了,我不能连累我们王府,就让这一切由我来了结吧……”

“你说你给我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我是不是得换取点什么报酬……”

他就像是被魔障了,俯下身,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一下一下地汲取那温软的热量。

“……”

沈南玉紧闭着双眸,呼吸无法控制的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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