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无比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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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城，校场内。
缴械投降的守军同样被分为一坨又一坨的千人小组，分而坐之。
人群闹哄哄的，甚至局部还发生了打架事件，此时场中的局面全靠周围一圈的天启军镇压着。
人群纷乱的主要原因就是，忠于陈阳的遗老们，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张虎瑞的手下也有资格和他们坐一起。
他们觉得自己主动打开城门，喜迎王师，不说是功臣至少也得算降将。
按照大玥规矩，降将是要受到基本礼遇。
而张虎瑞手下那波人只能算俘虏，在大玥这个时代，俘虏是可以随便杀的，待遇不如狗。
所以，人和狗坐一起，能不闹吗？
人群的喧闹在陈阳出场时戛然而止。
早已不穿龙袍多年，改成一身雪貂大袍的陈阳徐徐走上讲武台。
目视四方，声音嘹亮。
“今逢乱世，魑魅横行，诸位大玥的子民们，吾名陈阳，今有一语，诸君请听。”
“自鸿蒙开世以来，人族聚集而居住，家庭与国家成为社会的基本组成模式，历经千年，从未有人质疑家庭的存在是否合理，从未有人质疑国家的存在是否必要……”
陈阳讲的，自然也是天启论。
不过跟外面对百姓们的宣讲不同，他的讲话内容多了许多理想主义色彩。
这也是天启军在东大荒多次组织天启抉择积累出来的经验。
对于平头小老百姓，讲天启论要从切身利益着手，要跟他们谈吃饭的问题，住房的问题。
但是对于战兵或者文官这类社会精英，就要跟他们讲历史，讲理想，讲大玥的未来。
关于天启论的内容，陈阳早已是驾轻就熟。
而且经过在东大荒降服各大族长的锻炼，他现在已经练就出了
一身极强的演讲本领。
他讲话的时候，语气慷慨激昂，极富感染性，并且隐隐能达到一种群体催眠的效果。
毫不夸张的说，陈阳现在敢说他的演讲技艺史上第二，那只有小胡子敢称第一了。
而在两个时辰的演说后，校场内已是日落西山，陈阳同样给了下面的人两个选择。
要么认同天启论，成为集体的一份子。
要么，死。
抉择给出后，校场内沉默了足足一刻钟。
过了许久，终于有位城内的元老起身道：
“陛下，我们现在为何要走上如此极端的道路？”
“就按照您之前的治国思路走，这不挺好的吗？”
他的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鸣，上万人齐齐表示赞同。
但高台之上的陈阳只得叹息一句：
“朕刚刚说了，旧有的国家模式，永远逃不过人亡政息的诅咒。”
“朕或许是一代明君，那谁能保证朕的儿子同样英明，谁又能保证朕的孙子不是个昏君呢？”
“自古以来，大玥所有王朝最大的幻觉，就是王朝代代不息。”
“可如今回头望去，王朝从来就没有什么代代不息，全都是清一色的盛极而衰。”
一番话说的下面的人皆是沉默叹息。
这些忠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支持陈阳。
但场中却是有一人，忽然把头重重的一磕。
咚！
“陛下，罪臣愿誓死追随天启！并为天启大业奉献终身！”
磕头的人，竟是张虎瑞。
此时的他，比起才被抓到校场里来的时候，已经是模样大变。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满脸的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被当场清算。
但后来陈阳讲课的时候，他渐渐的听入了迷。
他甚至……听到热
泪横流！
从小贫苦人家出生，后来被抓去过了好几年暗无天日铁奴生活的张虎瑞，今日听到了他的福音！
作为出生社会最底层的人，张虎瑞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一种离经叛道的想法，那就是——这世界，太烂了。
统治者堕落腐坏，底层百姓相互倾轧，人人虚伪险恶，世界简直是烂到了根子里。
既然世界这么烂，那不如毁灭吧，重开吧。
只可惜，他一介草民，纵使有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偷偷放在心里。
后来的他慢慢被残酷的生活磨平棱角，开始学着那些他曾经最厌恶的人一般自私自利。
从此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什么理想，没有什么重启世界的奇怪想法。
有的只是，如何给自己捞到更高的地位，更多的银子。
而今日，在张虎瑞已经48岁的时候，陈阳竟然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唤醒了他儿时的梦想！
这一刻。
张虎瑞感觉自己硬生生的被陈阳的理想洗礼！
他那被浑浊人世污染了48年的灵魂，今日，再一次醒了！
所以此刻，他拼命的磕着头，拼命的诉说着：
“陛下！罪臣愿为天启大业出生入死！”
“罪臣之前愚钝，不知陛下雄心，请陛下再给罪臣一次机会！”
陈阳把目光转向场中痛哭流涕的他。
阅人无数的陈阳一眼便看出，他是真心归顺天启的。
但他这一磕，却把场中形势完全带偏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忠臣顿时群起指责：
“张虎瑞，你这条狗！”
“守城的时候，叫嚷着把天启军赶尽杀绝的是你，现在天启军进城了，第一个磕头认主的也是你！你还要点脸不！”
在这些人眼中，张虎瑞这幅贪生怕死，
毫无原则的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面对众人指责，张虎瑞自知百口莫辩，只得死死把头磕下，口中喊着：
“陛下！罪臣此前不知天启大论，今日得闻，如听仙语，不知洗心革面是否来得及？”
陈阳如同佛祖般沉稳，带着怜悯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加入天启，什么时候都不晚。”
闻言，张虎瑞如蒙大赦，当场把头都磕出了血。
“多谢陛下！罪臣愿为天启先锋！”
他喊得声嘶力竭。
但旁边的忠臣们，却是看的越发恶心，几乎想吐。
关键是张虎瑞这么一带头，他原来那些狗腿子就起了歪心思。
这些狗腿子刚刚也听了天启论。
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马上就出了。
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的死活，他们是真正的牵头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私起来毫无人性，谁强跟谁混那种。
此时见到旧主子张虎瑞这一磕头，并且陛下好像来了句“为时不晚”，他们立刻就抓住了生机！
顿时，场中有约莫一万奸臣守军，全都跪下，高声齐呼：
“陛下，罪臣愿为天启先锋！”
场面，一时间有些魔幻了。
刚刚在城楼上叫嚷的最凶的敌人，反倒是第一批投降。
而那些真正心怀理想，为陈阳归来守候多年的忠臣，因为担心天启论太过激进，竟是还没人一人跪下。
陈阳并不管那么多，眼神放过那些墙头草，转向了还在纠结的忠臣群体，催问道：
“那么，你们的抉择呢？”
场中又是一阵犹豫。
几位领头的代表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出来道：
“陛下，请恕吾等不能接受天启论。”
“陛下描绘的未来世界实在太过癫狂，超
出了世人想象，吾等也实难接受。”
“不过吾等永远是陛下的忠臣，若是陛下执意要执行天启，吾等也愿意加入陛下的队伍，只求陛下在新世界建立后，给我们这些人留一片执行旧制度的故土。”
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也很实际。
简单来说，就是不认同陈阳的理想，但是出于对皇帝的尊敬，他们依旧可以以盟友的身份加入天启军。
场中怀有同样想法的，大概是四万人，占了绝大多数。
站在陈阳下首位置的唐骁见到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侧身小声对陈阳建议道：
“陛下，赶紧答应他们的提议吧。”
“只要他们愿意为我们而战，我们将会得到4万生力军的补充，明日就可继续南下！”
他的话语里带着激动，甚至心里都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安排这四万人了。
然而。
他面前的陈阳，神情淡漠，只吐出了两个字。
“开枪。”
“啊？”
“开枪，杀了他们。”陈阳伸手一指。
对准的，正是那忠于他的四万人。
场中，一时间寂静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拿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陈阳。
他竟然，要把忠臣杀光，独宠奸臣？
唐骁当即满头大汗，直接单膝跪下：
“陛下，杀不得！”
“是他们帮天启军打开了镇北关，他们全是功臣啊！”
“你这翻脸大杀功臣，影响实在恶劣，以后天启军谁还服您！”
场中也因为陈阳的话重新纷乱起来。
没人能相信，就因为这些功臣不加入天启，陈阳就要对他们动刀子。
但。
陈阳表情依旧淡漠之极，微微抬头，望着天际边的白云：
“朕说过，天启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