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江南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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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陈阳仅仅用了十天就带兵回援的消息后，努尔丹没有震惊。
他只感到麻木。
其实自从他没能成功杀进苏州以后，他就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这场战争他必败无疑。
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外面突然又冲进来一人。
这人满脸是血，直接骑马到了帐外，连滚带爬的进来：
“不好了大帅！近卫军已经把皇城东码头占了！”
瞬间，帐篷里的几位侍卫官如遭雷击。
夏北军现在可是在敌国腹地，若想撤退，只有水路一条走可以走。
而回援的近卫军没有第一时间赶回皇城，倒是先去把码头占领了，断掉夏北军的后路，关门打狗。
这一下子体现出了职业军队的专业性，和江南之前那些散兵游勇拉开了差距。
努尔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
现在不是他撤不撤的问题了。
是还能不能撤的问题！
他突然有种就在这里死战到底的冲动，反正自己已经没有家乡可回。
但是他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位侍从。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打了好多年天下的部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自己对他们是有义务的，不能让这帮兄弟跟着自己白白死了。
于是他只有下令：
“放弃攻城，抛弃火炮，全军疾驰东码头，一定要把码头夺回来！”
但是侍卫官犹豫道：
“大帅，那谁来断后？”
众所周知，军队撤退可不能说走就走，必须要留人断后。
特别是夏北军现在的情况，西面有秦严的十万杂牌军，南面还有新城的近卫军，一旦全线撤走，只会被追着打。
一旦队伍大乱，他们很可能被围歼在东码头边上！
而现在守卫西面的是将领是土豹部的大领主赫拉图，他是努尔丹的侄子。
守卫南面的则是济丹，努尔丹的亲弟弟兼手下第一大将。
努尔丹犹豫片刻，下令道：
“西面和南面的部队不动，我们自己撤。”
侍卫官愣了愣：“那……要通知他们吗？”
“不用。”
努尔丹咬着牙说出不用二字，忍痛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全部卖掉。
夏北军大营随即行动，原本准备攻城的夏北军步兵全数撤回，急匆匆的上马列阵。
那些沉重的舰炮是不能要了，营帐也来不及拆，甚至粮食都没时间搬走，夏北军几乎是上马便走。
城墙上，七公主突然看见夏北军大规模撤退，心中一喜：
“难道……陛下回来了？”
城墙上陆陆续续有城门卫冒出头来，皆是惊讶的看着夏北军撤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欢呼还是沉默。
努尔丹倒是撤的快，但是赫拉图和济丹可就被他坑惨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赫拉图在皇城西面被漫山遍野的杂牌军搞的不胜其烦，只得节节后退，想着在皇城脚下和主力部队汇合，待天亮后再全力出击。
结果他撤到皇城外围的时候，顿时一脸懵逼。
嗯？
人呢！
努尔丹人呢！
怎么跑了？
赫拉图突然心里一沉，一种巨大的恐慌感传来，而西面的杂牌军步步紧逼，无数喊杀声已经传来……
而比赫拉图还要惨的，是济丹。
努尔丹只留了两千勇士给他在南面布置防线，牵制新城方面剩下的三千近卫军。
这光是人数上夏北军就处于劣势，更不要提那些近卫军有枪有炮，战力惊人，济丹这仗光是想想都打不赢。
努尔丹之前给他说过，只需要他坚守两天，两天之后以号声为令，准时撤退。
可到现在为止，济丹已经坚守了两天零一夜了，撤退的集结号却一直没有响起。
现在他手下只剩几百名骑兵，正在皇城南部的五里庄里休整。
而庄外，近卫军很快又要发起一次冲锋。
济丹知道，自己可能是永远都等不到那集结号了。
……
夏北军正在陷入绝境，他们唯一逃生的通道就在皇城东码头。
东码头的地形很平坦，乃是江淮河和长江的交汇之地。
两条大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Y”字形，而码头就在Y字中心那一点上。
陈阳当初接到警报后，立马下令近卫军第一二营回援，同时自己也亲自上马，驰援江南。
两个大营都是骑的自行车，按道理来说确实得15日才能回援。
但北境一战，近卫军缴获了不少战马，陈阳急令近卫军第一营先组建三千骑兵，以更快的速度赶往江南。
骑马终究还是要比自行车快一点的，最后陈阳带着三千轻骑，于六月十日凌晨赶到了长江北岸。
江对岸就皇城东码头，但是码头被人占领了。
德川野派了两支分遣队，共二十四艘巡洋舰来支援皇城作战。
他们在东码头卸下火炮后就驻留此处，其中二十艘在江面上，四艘在码头里面停靠。
陈阳是半夜到的长江北岸，德川野对此并不知情。
而近卫军的斥候侦查完情况后，陈阳果断下令，派出部队绕到上游渡口，横渡过江，突袭东码头，先拿下这里再说。
这处上游的渡口并不远，但是近卫军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船没了。
德川野也不傻，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派舰队过来摧毁了这处渡口，现在这里只剩漂在江面上的一堆碎木片。
陈阳也跟到了渡口边上，看见江上一片狼藉，心里急的不行。
皇城就在江对岸，自己甚至都能看见那边冲天的火光，但是就是过不去！
他没有办法，正要下令部队继续往上游走，寻找另外的渡口，这时候一位军官骑马过来，抱拳道：
“陛下，我和兄弟们可以游过去！”
陈阳一愣：“长江？游过去？”
那军官坚定道：
“陛下放心，我刚刚就在下面问过兄弟们了，有几百个水性好的，都说没问题。”
游过长江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陈阳稍微一想，好像也不是特别稀奇。
此处距离对岸就2.5公里左右，现在江面上风平浪静，又有不少船只残骸可以当
浮漂，游过去其实问题不大。
只不过这么游过去，步枪肯定是带不了。
陈阳心里转了转，问那军官：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末将祝壁武。”
“过去只能带长刀作战，你有把握吗？”
祝壁武重重点点头：“陛下放心，吾辈定将那东影人杀的片甲不留！”
“好，朕就令你为前锋，先行横渡过江，攻占码头。”
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过去的人少，而夏北军很可能会回援强攻码头，所以切莫白白送了性命，朕很快就令人从上游绕过来支援。”
“遵命！”
祝壁武领命而去，很快就在队伍里开始清点人手。
古时候的汉子可不比现代一些温室花朵，游泳这事儿几乎人人都会，只是在胆量和技术上有差别。
很快，祝壁武选出了四百个好汉。
他们来到江边，脱掉身上的棉甲长靴，仅仅背着一把直刀，纷纷跳入水中。
入水后他们又很快寻到一块碎木当浮漂，将直刀换到手上，双脚划水，飞快朝江对岸游去。
而陈阳则把剩下的人分成两路，其中一部分前往上游寻找渡口，自己则和剩下的另一部分去下游寻找渡口，反正横竖都是要把努尔丹堵死在这里。
大军分开，而江面上水波微兴，祝壁武等人如同水鬼一般，游了半个小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对岸。
对岸是一片芦苇丛，祝壁武带人于里面小心潜行，很快就赶到了码头外围。
古代的码头很是简陋，基本就是几条伸到水里的栈桥。
此时码头里停着四艘威武的东影战舰，远处江面上还有更多的船，在黑夜里仿若蛰伏的巨兽。
但是岸上人却不多，只有寥寥十几个东影人，打着火把在搬运物资。
看到东影人不多，祝壁武不再犹豫，直接带人就杀了过去！
搬货的东影人怎么也想不到芦苇荡里会突然钻出这样一群恶鬼，猝不及防之下被尽数杀死。
祝壁武杀掉岸上的东影人还不死心，带人又朝着停泊的船上扑去。
东影舰队虽然强无敌，但是他们的士兵实在战力堪忧。
祝壁武带人踩着跳板冲上船去，见人就砍，很快船上就警铃大作，惨叫连天。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江面上其他战舰的注意，他们这才意识到，码头已经被玥军占领了！
他们不仅占领了码头，还把自己停在那里的四艘战舰夺了！
德川野本人此刻就在江面上的一艘重巡上，得知消息后，马上下令：
“所有战舰，全力围攻港口内的四条船，将其炸毁，绝不能让玥军缴获了！”
他很担心，大玥人要是缴了他一艘巡洋舰，明年会不会仿制出上百艘一模一样的战舰出来。
同时他还补充道：
“马上派人去通知努尔丹撤退，我最多在船上等他到天亮，天亮撤不过来，我就自己走了！”
得到命令的东影舰队集体掉头，虽然他们船上大部分舰炮都被下到皇城那边进行攻城，
但是船上都还是留了4到6门炮用以自保，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另外也有人划小船靠岸，紧急去通知努尔丹撤退。
努尔丹后面接到的告急，也正是从这里来的。
码头这边。
祝壁武刚刚把船上的东影人杀干净，刚刚成功夺船，正在研究这大船的构造，外面轰然炮响！
他和战友们跑到甲板上，这才发现大量的战舰正在朝着他们围过来。
其中有几艘已经完成了转向，正在用大炮轰击他们刚刚缴获的战船。
此时的祝壁武就跟当初扬州那些水师一样，还是第一次知道，大炮也是能装在船上的。
他仅仅只是一个中队长，面对这种场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问旁边的战友：
“咱们该怎么办？！”
“祝队长，我看船舱下面也有大炮，咱们跟他们对轰！”
但是也有人提议：“咱们别跟东影人对炮，这船这么大，咱们开到对岸去，把近卫军的兄弟们接过来！”
祝壁武觉得后一个建议不错，转头问到周围的人：
“有会开船的人吗？”
这一问，就问到了众人的痛处上。
实际上这不是他们几个的痛处，是整个大玥的痛处。
大玥立朝几百年来，甚至再往前数很多个朝代，一直数到炎黄老祖，这片土地上的人会开船的都不多。
龙兴之地的历代王朝，陆上皆是无敌，海上不得不承认……实在拉胯。
被祝壁武一问，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这船，到底怎么开？
用桨划水，还是该先把风帆升起来？
就算要跟东影舰队对炮，也得把船体转过来再说，可是这大船又该如何转向？
正当众人犹豫的时候，轰的一声，一颗铁弹砸到船侧，整艘大船剧烈的摇晃了一阵，边上破开一个大口。
炮声还在继续，东影舰队像一群发现了猎物的群狼一样，围着港口内的四艘战舰轮番炮轰。
本来这是四艘船是有能力反击并且拖延时间的，但因为祝壁武等人不会开船，只能被动挨打。
很快四艘战舰就多处受损，被打的瘫痪在港口内，并且缓缓下沉。
祝壁武眼看船上待不得了，只得不甘心的下船。
而刚刚下来，远处马蹄声四起，努尔丹竟然带着夏北军撤过来了！
祝壁武心里一惊：“怎么这么快！”
虽然皇城和东码头之间相隔仅仅十里，但是努尔丹那可是上万的部队，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可实际上，努尔丹还真是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大玥这边都没想到，努尔丹靠着把赫拉图和济丹卖了，换来了宝贵的时间，在天亮之前赶到了码头。
眼看夏北军源源不断的杀过来，祝壁武只有让兄弟们躲到芦苇荡里，暂避锋芒。
不是他胆小懦弱，他这边只有四百个光膀子兄弟，每人仅有的武器只有一把直刀，该如何与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夏北人抗衡？
而夏北人这边，他们其实已经发现祝壁武一行人的踪迹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管他们。
此刻的夏北军士兵已经明白，战争失败了，他们这是在逃命。
经过皇城两日攻城，再抛弃掉济丹和赫拉图之后，夏北军现在还剩一万五千人左右。
他们全部骑着马拥挤在岸边，但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四艘被炸毁的战舰堵住了港口，德川野的巡洋舰没办法靠岸，最多只能停在离岸五十步远的地方。
这小小的五十步就要了命。
舰队只能放下小船来运人，但是小船那效率实在太慢，这要把一万五千人运上去，得运到天荒地老去。
而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德川野在船上清晰的可以看到，北岸火把攒动，越来越多的近卫军陆续赶到北岸。
他们到岸边之后就在朝上下游机动，肯定是在寻找渡口。
他心中危机感加重，要是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说不定近卫军重炮都运过来了。
一旦近卫军运来了炮，他这舰队在江上可就不再安全了。
所以他直接对着岸上的夏北军士兵喊话：
“给你们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准时起航！”
岸上正等着小船慢悠悠开过来的夏北军士兵，瞬间就懵了。
一个小时！
就靠你这小船，别说一个小时了，就算一千个小时也运不完啊！
顿时夏北军士兵就骚乱起来。
这种异国他乡，背水一战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令人绝望。
而彻底引爆绝望情绪的，却是努尔丹本人。
他也听到了德川野的条件，心中一算，就知道有很多兄弟走不掉了。
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大喊一声：
“所有人，抛弃战马，游水上船！”
夏北军整个队伍都愣了几秒。
很多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努大帅刚刚说什么？
抛弃战马？
夏北军抛弃战马了那还能叫夏北军吗？
而且很多人跟自己的战马很亲近，关系堪比老婆，此时要抛弃战马，自然是万分不舍。
但在逃命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努尔丹下令后短短十秒，整个码头就炸开了锅。
有人不管不顾的扔掉铁甲长刀，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
有人犹犹豫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有人哭着喊着，不愿离开跟了自己好多年的坐骑。
另外还有些人更为极端，竟是一刀给了自己的宝马一个痛快。
凡此种种，百态尽出。
但是最尴尬的，还是不会游泳的！
别看就五十步距离。
但在旱鸭子面前，这就是天堑！
……
一个小时后，夏北军共计上船四千人。
德川野没有丝毫犹豫，准时起航，徒留一万多夏北军在岸边哭嚎，咒骂。
努尔丹自然是成功上船，此时正站在甲板边上，失神的看着越来越远的江岸。
岸上，近卫军越来越多。
其中有一团金黄的部队很是显眼，努尔丹认出来了，那是腾龙卫。
而被腾龙卫拱卫的那人，正是陈阳。
他的目光隔着长江和陈阳对上。
此刻，彼此的心里都是极度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