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没有悲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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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嘉和蒲黎在一个焦黑的房屋里找到了这个男人，他躺在一个被单的上面，李沙鸥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一个和张水香一样的人。
“所以，你们找我什么事？”
“这个人，你还记得吗？她叫张水香。”
彭嘉把资料里的照片拿给李沙鸥看，李沙鸥抖一抖身上的灰尘，踢开残留着方便面的盒子。
“我还记得啊，她怎么了？”
“死了。”
李沙鸥的眼睛从麻木变成震惊，他抬起的手垂下去。
“我还以为她跑了，原来是死了。”
“那么你有她的任何消息吗？”
“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
彭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沙鸥，李沙鸥坐在破旧的被单上颓废。
“我要打一个电话。”
彭嘉和蒲黎看着李沙鸥从衣服里掏出手机，他的手在身上摸索了三下，翻出打火机和一盒开过的香烟，还有零散的钞票和一个小包，钥匙和零碎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地上。李沙鸥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拨通了号码。
“你在哪？”
“什么事情啊？”
电话的对面传来了慵懒的声音，没有意识到李沙鸥声音中包含的怒火。
“三年前你有没有捡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丝袜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孩，她的左肩上有一颗痣子。”
电话另一端没有传来任何声响，紧接着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妈的。”
李沙鸥把地上散落的东西重新塞回衣服里，自从魔都遭袭以来，这是他最后的资产了，其他的一切都毁在那场大火里。李沙鸥颤抖着手给自己点烟，打火机和烟条都散落在地上。彭嘉把烟从地上捡起来，然后给李沙鸥点上。
“我以为她又跑了，没想到她死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前男友。”
李沙鸥带着彭嘉和蒲黎赶去另一个人的家，那个人的房门怎么敲都没有反应。
“这小子是专门捡尸的，现在出了事了，在这装死。”
李沙鸥狠狠地踹门，整个楼道都在震动。
“丹尼尔，你他么给我出来！”
可是房间里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彭嘉示意李沙鸥退后。彭嘉把手朝后一荡，然后狠狠插进门锁旁边，然后开始像刀一样把整个门锁切割下来。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屋内和屋外的尖叫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进去吧。”
当二寸厚的铁门被推开，一个惊魂未定的男人正靠在阳台上。
“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没害她，我是无辜的，什么都没做。”
“这么大的袭击，怎么就你这种人活了下来？”
李沙鸥步步紧逼，丹尼尔朝着阳台逐渐爬上去。
“你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说，你把张水香带到哪里了？”
丹尼尔的名字虽然是外国人名，但是他是确确实实的C国人，只是他并没有产生相匹配的优越感。
“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凭什么怪我？你自己就没干过这种事情？让我数数你李沙鸥都干了什么，拉皮条、卖假酒、默许……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你有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吗？你也是个人渣！”
李沙鸥和丹尼尔纠缠起来，两个人倒在地上，一阵阵叮叮咣咣的声音，许多玻璃杯摔落在地上，碎成的玻璃片缠在地毯上，还有两个人的衣服里。
蒲黎和彭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应该不会，你看他们都没有拿东西，空手打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人。”
李沙鸥和丹尼尔在地上纠缠了五分钟，都累了，抓着对方一起在地上摊着。
“好了，你们都停下来吧。我们来调查这件事情，不是为了翻起这陈年旧事，而是为了让逝者能够安息。”
彭嘉把这两个人给拉开，蒲黎扶起椅子，让所有人坐下。
李沙鸥被玻璃划伤的胳膊传来疼痛感，一下下地吸冷气。丹尼尔的脸被打紫了，正捂着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把张水香给捡了，现在她在哪里，只有他知道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想得到，我捡到她时，她就已经死了。她怎么喝那么多酒？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丹尼尔被李沙鸥狠狠地瞪了一下，然后肿起来的脸一阵颤抖。
“我一向都是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捡尸，然后她正好趴在那里，所以我就把她捡起来了。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没气了，我当时特别害怕，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就给她埋到郊区去了。”
“你为什么要毁了电话卡呢？”
“我怕进监狱。”
丹尼尔抖抖地发出一个问题。
“你们不是警察吧？”
“不是。”
“那就好，那就放心了。”
“你得带我们去找遗体，我需要让她被妥善埋葬。”
丹尼尔面色不悦。
“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就不错了，三年过去我早就忘了把她埋在哪……”
彭嘉把手插进桌子里，然后把桌子划开。
“兄弟！我想起来了！我们这就去！”
“事实证明，武力有时是最管用的。”
丹尼尔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那个晚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接触一个死人！死人的感觉是温热的，因为那个女人才刚刚死去，美好的外表还完整保存着。只是丹尼尔生不起淫心，因为搞不好就会惹上官司。所以丹尼尔装作把朋友扶进车里，然后把张水香运去郊外，埋了起来。即使被监控拍到车，监控也绝对拍不到车里的情况，所以他很安全地到了那条公路旁。
“就是这里了，我有些记不清。”
丹尼尔很是无奈，就在这公路旁，那一天已经很晚了，黑漆漆一片，他想不起来自己把尸体埋在了哪里。
“我们四处找找吧。”
一番找寻之后，他们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旁边找到了白色的骨头。小树生长得很好，树龄不过两年，完全生长在张水香的埋骨处。四个人合力把张水香挖出来，清理出骨头和遗物，用塑料袋包好，带到车上。
丹尼尔在搬尸体的时候一直在发抖，而李沙鸥则是一种沉寂的麻木。
丹尼尔放下张水香，就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三年过去，张水香的身体只剩下了白骨，而她的衣物也被微生物彻底分解，只有手机还勉强保留原样。
“魔都死了太多太多人，不会有人在意多一个遗体了。”
丹尼尔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不会被追究责任了。但是也不是完全没追究，因为李沙鸥狠狠打了他一顿。至于索赔，那更是不可能了。因为李沙鸥并不是张水香的亲人，而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都一贫如洗。
“我会把她安葬在新建的墓园里，和那些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一起下葬。”
李沙鸥在之后没有流下任何泪水，他把黑色的盒子端在手上，送去等待下葬的地方。
“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说什么？”
彭嘉抓住了李沙鸥的肩膀。
“张水香让我告诉你，她已经不爱你了。”
“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
看着彭嘉认真的眼神，李沙鸥逐渐意识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也没爱她。”
李沙鸥转身离去，大步扬起尘沙。
彭嘉把手机接通电源，简直是奇迹一般，手机依然可以运作，彭嘉急忙用张水香给的密码打开手机，然后把里面的数据匆匆抄录，手机打开的两分钟后，就又黑屏了。这次手机是彻底坏了，再也打不开，彭嘉思索了一下怎么和张水香的家人们联系，最后只好去冒充她的同事。
坐在床上，在蒲黎的住视下，彭嘉拨通了张水香父亲的电话。
“喂，请问你是张国强吗？”
“谁呀？”
电话的对面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彭嘉和蒲黎都心中一紧。
“我是张水香的同事，她拜托我给你们打电话。”
“我女儿？她还有脸打电话啊！三年了啊！我是怎么样地在等她消息的？她妈妈每天都要在睡觉时叨咕她的名字，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有事情还要同事代为联系！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三年不给家里发消息？”
张水香的父亲怒气朝天，对于这样的结果，彭嘉和蒲黎都在预料之中。
“张水香现在在东南亚打工，没法把电话打到国内。我这次回国，她拜托我给你们打电话，把平安的消息送回去，顺便把赚的钱打给家里。”
“她平安？现在什么样子了？有没有男朋友？她怎么出国的？现在过得好不好？东南亚那个地方乱啊，她怎么跑到那里去？”
紧接着是一阵哭泣声，电话的对面陷入了沉默中。
“你放心好了，你的女儿平安得很，她还拜托我把存下来的钱打给她弟弟。”
“好啊，赚钱了，有本事。她什么时候回来一趟？东南亚又不是很远，她在哪个国家？能不能回来过年了？”
“等赚够了钱，她就会回来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来了，只是彭嘉又何必拆穿这个笨拙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