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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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茗若最近往来大理寺数次，均是以书生身份跟着段演一同进入。这次却是穿着女装，亮了身份直接杀到了薄中的书房。

“？”薄中听到通报有些惊讶，心中更是莫名有些发虚，抬头便见茗若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昶安县主。。”薄中向茗若见礼，“彧王殿下陪康王进宫了，不想县主会孤身前来，可是有何指教？”

“我就是知道殿下进宫，才来拜访的。”茗若说着，又随手遣退屋内外的守卫，“你们都下去，我和薄少卿有事要说。”

薄中见此心中更是犹疑，“县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冒昧叨扰，就是想问问薄大人，搜查抓捕杨、罗两家的事可是薄大人默许的？”茗若声音清淡，却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县主消息倒是灵通，那想来县主也听闻了杨、罗两人涉嫌盗窃的传闻。今日一早便有人到京兆府报案，何慕何大人下令彻查。”

“杨、罗两人牵涉黛眉阁之事，为什么要交由京兆府来处理此事？”

“。。。”薄中听着面色也有些不虞，“何慕的作风想来县主有所了解，最近传闻沸沸扬扬，杨、罗两人都在风头上，可盗窃案子本身又很简单。若归到京兆府，由他们出手解决，自然又有功劳又有名声。”

“薄大人误会了。我问的是，为什么，薄大人你，会由着他们如此？”

薄中听出茗若话里隐隐的讽刺，忍不住抗议道，“不是我将案子推给何慕的。是他抢去的。我只是大理寺少卿，我上面还有大理寺卿黄庆大人。他们有商有量，根本不需要我的允许。”

“呵，是嘛？薄大人君子之名在外许久，小女子今日方才见识了。原来薄氏君子的名声是躲出来的～”茗若语调柔柔，话里的却已是明白的讥讽。

“县主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茗若道，“若是何慕直接插手黛眉阁的案子，扰乱侦查，薄大人还会由着他们吗？别说黄大人，怕是陛下面前，薄大人都会争辩几分。君子气节，铮铮傲骨啊，明刀子无所畏惧。可杨、罗之事就不一样了，盗窃一事更是他们个人私事。薄大人自然是事不关起高高挂起，反正是何慕小人行径，与黄庆官僚一气。反正您薄大人依旧正直傲骨，不过受制于人，无奈而为。您没做任何有违气节正义之事，您只是。。什么都没做。”

“昶安县主！”薄中也激起了火气，“您这话未免太难听了！本官做事持正，绝没有。。”

“我说话难听，有您做事难看吗？”茗若淡淡道，“杨千手赡养若干孤儿，更是照顾了重要的子归，罗日夕为了没有关系的女子孤身犯险，断了一臂。这样两个人，不值得您薄大人看中几分吗？

这几日从张氏灭门到市井流言鼎沸，眼看着便是背后有人引导操纵。他们先杀了张升一家，只认下张升参与贩卖妓女之事，却对此恶毒谴责。接着再故意爆出杨、罗善举，一贬一褒。等到百姓聊的火热，再突然扔出杨、罗两人盗窃的劣迹。百姓的善恶观念往往不论善恶大小，只论听闻善恶的顺序，张升是先恶后善，杨罗却是先善后恶。前几日百姓怎样追捧杨、罗，如今恼羞成怒，定会百倍的折辱回来。

如此费心费力一番折腾，就是为了将大家的关注引到杨、罗二人身上。其心昭然，就是为了压住张升背后隐藏的龌龊。薄大人是看不出来，还是视而不见呢？”

薄中脸色愈沉，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向茗若回击道，“县主所说，我并未没有怀疑。只是有一事，县主不知。。。。我昨天提审罗日夕时，他已经主动招认了盗窃一事，他和杨千手的确时不时的会在街上偷窃富人家的财物。”

“那又如何？”茗若却未见半分惊讶痛快的反问道。

“。。。那又。。”薄中讶异问道，“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知道，最初就是杨千手家的一个孩子偷了我的荷包，我才遇到的子归。”茗若神色冷了几分，话里带了几分不屑，冷笑回道，“而且知道的不止我，还有彧王殿下。薄大人未去过杨家吧。。。两间小房子，养了十几个孩子。你以为杨千手一个卖艺的杂耍、罗日夕一个寒门穷书生，他们拿什么去养这么多半大的孩子！？气节吗？”

“你！”薄中一时气的不知如何反驳，脸色憋出了几分红晕，“县主这是强词夺理！贫穷不是他们偷盗的理由！这既违本分，更违国法。。。县主说的没错～我便是饿死路边，也不会丧了气节风骨！”

“我相信薄大人做得到，就我本人而言也同意你的说法。不过薄大人，他们不是你，也不是我。他们出生便陷于困苦，一生都在挣扎求活，他们没有家族荫蔽，没有贤者教导。他们没学过什么仁义道德，他们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只是怎么活下去。。。听闻薄大人看不惯家族的清高自傲，才投身刑狱为民请命。可薄大人现在的作为，仍是凌驾于百姓真实的生活，这不依旧是个作壁上观的君子？”茗若也发觉自己话有些重，说着放缓了语气，

“薄大人，如你所说，盗窃之事是不义之举，有违法度。我不是要为他们二人的罪行正名狡辩。可法不外乎人情，杨千手一介孤苦老人，却孤身庇护了若干孩童。而黛眉阁一众女子和婴儿的性命真相，更是因罗日夕的善意和孤勇才得见天日。

是，善是善恶是恶，大人若只是坚持要按律惩治他两人，我没有异议。但现在背后之人分明就是故意在这个敏感时刻，将他二人推出去做靶子！

今日我赶到平居坊时，杨家被众多不知真相的百姓包围，其中还有被人安排来挑拨百姓，火上浇油之人。他们就是打算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让杨、罗二人的名声彻底无法挽回，之后再让何慕把人抓走，让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到时便是两人不死，以后出来又要如何被旁人戳着脊梁骨生活。还有那些孩子，你让他们去哪？”

“。。。”薄中不知被茗若哪句话戳中了痛点，泄了气般反问道，“那县主想让我如何？”

“抢回案子，并入黛眉阁一案。拖到张升定罪之后，再按律法酌情处理。”茗若道。

却不想薄中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怕不行。张升。。。暂时不能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