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莺与玫瑰 最珍贵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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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米哈伊尔说:“外面传的那些日记本上的内容不是真的。”
一句话, 把苏酒打好的腹稿噎在了喉咙里。
因为最近日记和瘟疫的事情愈演愈烈,郁金香星的人们自发举行了游行,反对苏酒与爱神结婚。
所以苏酒来找爱神, 想着解释一下,却没想到被爱神先发制人。
教堂白鸽的翅膀掠过晶莹的泉水, 穹顶渗下灿烂温柔的阳光,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神色坦然, 他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 略微凌乱肆意, 看她的眼神却有些深不见底。
苏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酒酒不用去管外面那些事情。”
他握住了她稍显冰凉的手, “明天就是婚礼了。”
苏酒:“……你在生气吗?”
“我确实有些生气。”米哈伊尔说:“……想要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太多了。”
他说:“这确实让我情不自禁的生气。”
他只字不提日记本的内容。
苏酒:“……”
苏酒:“如果……日记本的内容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唇被修长的手指按住。
“不是的。”
他眼瞳那样深,那样子的惑人心神, “酒酒, 你爱我对吗。”
苏酒凝视着他的眼睛,失神:“……是的。”
她喃喃说:“我……爱你。”
他露出了微笑来,“这就好了。”
苏酒回过神来,浑身微微发冷。
她刚才……好像又被控制了。
“至于日记的内容……等我们结婚了。”他修长的指尖随意的划过钢琴键,昂贵的琴传出悦耳的声音,他声音仿佛含着深冷的夜,“你再讲给我听吧。”
另一边。
苏宅地下室。
苏旷皱眉看着女儿:“你在做什么?”
苏兰放下了阵图上的锁链, “……我随便看看。”
“……”
苏旷没有起疑,苏兰从神狱逃出来后, 性情古怪了很多, 经常会在角落自言自语。
是以苏旷常常自责。
“这夺神锁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要乱碰了。”
“明天就是爱神和苏酒大婚的日子了。”苏兰自言自语说:“是吗?”
“嗯。”苏旷点点头,随后又摇头说:“不会很顺利的, 因为那个曝光出的日记,还有海洋星瘟疫的事儿……我听说很多人已经准备在婚礼上闹事儿了。”
“我知道了。”苏兰放下锁链,露出了微笑,她说:“爸爸,明天可以帮我去买些东西吗?”
大婚那一天,有灿烂的阳光。
她穿着逶迤的婚纱,和爱神进了爱神殿,在交换戒指的时候,用缚神锁锁住了米哈伊尔。
为了激怒爱神,她直白的告诉他,她爱的是别人,自始至终都没爱过他。
她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但是,但是——
……
苏酒看着手里的日记本,战栗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爱神,她只是想完成任务,只是想要回家……
是的,回家时出错了,可是,可是……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记忆开始出错的呢?
婚后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翻开日记本。
日记本上写——“没有死掉吗?”
——“米哈伊尔向我求婚了……”
——“这人杀死我,又说爱我……”
——“我必须得同意……再忍耐一下吧,马上就能解脱了……”
——“等回到地球就好了……”
……
看起来,似乎是婚前写下的东西——但是……但是……
拿到日记本后,日记本的内容被曝光后……她根本,就没有再写过日记了。
那这些东西,又是她什么时候写的??
还有米哈伊尔……
……
苏酒对着空白的日记本,感觉大脑都被清空了。
“发生了什么……”
“是……因……”
系统的声音又变得模模糊糊了,像是坏掉收音机,到后面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苏酒焦灼急了,下意识想要使用神力,然而一发动,大脑瞬间传出剧痛,她失控般叫了一声,捂住了头。
“夫人,晚餐准备好了。”
骨头进来,“请您去……”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坐在那里看日记的少女此时倒在了地上,黑发如同瀑布散落在雪白长毛地毯上,她捂着脑袋,痛苦的蜷缩着,眼角泛出水光,布料舒适的丝绸上衣卷起来,露出了大片纤细嫩白的腰肢。
骨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推开,“酒酒!!”
苏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靠在了男人宽厚的胸口上,她痛的说不出话,抬起潮湿的眼睫,只能看到微微敞开的黑色衬衫后露出的大片皮肤和有力的锁骨,以及稍显凌乱的银发。
那银发被他急促的动作弄乱,落在她脸颊上,有些冰冷的痒意,她被按住了脉搏,温暖热烈的神力灌输进来,她一下没那么疼了。
血在发热,骨头在颤抖,她的心脏热烈有力的跳动着,神力的洗涤下,她一瞬耳聪目明。
她蜷缩在他怀里,不知为何。
她听不到他的心跳了。
那苍白胸膛里,传出了细微的震动,此时那震动,听起来不像心脏在热烈的跳动,反而像冰冷的齿轮在咬合。
但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
“……强行使用神力……精神力不稳,受了损伤……”
“……不可以再使用神力了……不然很可能……形神俱灭……”
“……”
苏酒模模糊糊的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额头温热,她眼睫毛微微颤抖。
似乎是感觉到她睁开眼睛,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动了动,收了回去。
苏酒得以重见天日。
这里似乎是玻璃花房,有着漂亮巨大的玻璃穹顶,抬眼就能看到灿烂的阳光,她能听到鸟儿的叽叽喳喳,空气中湿度正好,还有浅浅的迷迭花香。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将天色染的金红,云霞的光仿佛披在了男人身上,将他银发染的血红,他穿着蜿蜒着金色纹路的神袍,俊美的脸藏在阴影里,偏偏一双湛蓝的眼睛凝着细碎的光,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温温柔柔。
“醒了?”
那样温柔,简直像梦中情人。
苏酒一言不发。
刚刚没有看清楚,现在她看清楚了——她在玻璃花房里的一个玻璃病房里,把外面那些植物,花鸟全部隔绝开来,只是因为这层玻璃太过干净透亮,所以她刚刚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怎么?”米哈伊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难受吗?”
少女穿着蓝白线条的病号服,黑色长发被他细致的梳好,垂在纤细的肩头,雪白精致的脸蛋上,金色眼瞳看起来有些空空茫茫。
像一尊漂亮的没有魂魄的木偶娃娃,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抓出一点点灵魂的迹象。
米哈伊尔摩梭着她细嫩的脖颈,眸光一暗,低声:“酒酒。”
苏酒:“啊……”
她金色的眼瞳慢慢动摇起来,像是有灵魂在里面缓缓苏醒,她的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
米哈伊尔:“怎么突然用起了神力?”
苏酒:“……”
苏酒:“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点东西。”
她说:“所以很好奇的,试了一下。”
她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像只因为火焰太美所以尝试触碰,结果被烫伤的小猫。
米哈伊尔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那是神力。”
她的手很小很软,刚好被他裹住,米哈伊尔说:“你现在还不可以用。”
神明的劝诫安静又优雅,不紧不慢的,让人很舒服。
苏酒一时间又有些不太习惯。
回忆里的米哈伊尔,跟现在的米哈伊尔,完全不一样。
回忆里的黑发男人,虽然骄傲,霸道,别扭,但是对她的时候,他的情绪薄薄的藏在眼里,总是一目了然。
可是现在的米哈伊尔,他眼里温柔的湛蓝色如同面具,把所有的情绪藏于不见底的深海,不可捉摸,然而乍起微波,又是不可招架的疯狂。
苏酒随即又想起——这似乎,才是米哈伊尔。
虚假的记忆里……一直,一直,和她相处的,米哈伊尔。
她也想起来了为什么。
因为。
在米哈伊尔给她的剧本里。
她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是没有神力的。
她迟钝的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哦”了一声,“那听你这样说,我以后,可以用。”
她说话的样子,金色的眼瞳漾着微微的水光,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米哈伊尔光是听着她说话,就觉得爱怜充盈了心脏,他吻了吻她纤瘦的手指,“当然可以。”
“不过酒酒现在身体不好。”米哈伊尔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哄她,“等身体好了,我再教你用,好吗?”
苏酒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爱人有着银河一般漂亮的长发,湛蓝温柔的眼睛,看她的时候深情又温柔。
是个完美的情人。
可她觉得他温柔俊美的皮囊下,藏着卑鄙,阴险,冷漠,残忍,甚至恶毒的无耻灵魂。
她被这样无耻的灵魂裹挟着可怕的爱意,困在方圆之地,几近无处喘息。
她说:“好……”
苏酒养病,养了很长时间。
她在玻璃花房里,可以晒到暖暖的太阳,嗅到温柔的花香。
大概她精神力受损真的有些严重,苏酒感觉自己的记性变差了很多,一本书看了下页,眨眼就把上页讲的内容忘的差不多。
她对着书发了一会儿呆,因为忘记了上一页,所以没有翻下一页的想法,但也失去了再翻上一页的欲望。
一边,米哈伊尔在她身边,拿着一个电子板,漫不经心的在批阅些什么,他的动作很快。
她忽然,有些奇怪的发现。
这居然是一本中文书,《夜莺与玫瑰》。
她几乎看到末尾,居然才反应过来。
这个发现让她想起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的用中文念起来。
“……夜莺的歌声却越来越弱了,她的一双小翅膀扑打起来……”
“……红玫瑰听到歌声……迎接凉凉的晨风……”
她没有再翻下一页,所以念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像她斑驳,破碎,无处可寻的记忆。
她正出神着。
“回声把歌声带回自己山中的紫色洞穴中。”米哈伊尔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来。
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银色长发从她肩头流泻下来,让她脖颈发痒,他暧昧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痒痒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但中文却十分的标准,悦耳,他没有看书,自顾自的,念着下一页的内容,“……’玫瑰已经长好了‘。”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顿下来。
苏酒默然无声,她似乎依然没有翻页的兴趣,于是男人继续缓缓的念着,“可是夜莺没有回答……”
金瞳的少女,苍白纤细的指尖摁着方块字。
“因为她已经躺在长长的草丛中……”他慢慢念出来下面的话,嗓音低沉喑哑起来,“死去了。”
笃信爱情的小夜莺,为一朵美丽的红玫瑰献出了心脏。
可是拿到红玫瑰的少年,却因为心上人的轻贱,轻易的将它丢进了阴沟里。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有只夜莺为了象征爱情的玫瑰,死去了。
苏酒:“你认识,这些字?”
她微微抬起了头。
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花房大片大片的绿荫,洒在她雪白的脸颊上,那金色的眼瞳似乎也亮起了大片漂亮的斑驳色,脆弱的脖颈脉搏鼓动的温暖。
男人微笑着:“认识的。”
认识……
原来,他认识。
苏酒想到了回忆里,他拿来日记本,问是不是她的。
那个时候,他也认识吗?
苏酒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湿漉漉的空气,漆黑的天色,龟裂出无数缝隙的乌云遍布夜空,他在她身后,风轻云淡的一句。
——我不介意。
……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日记里些了什么了。
可是他却要装傻。
因为什么呢……
苏酒望着玻璃墙外,大片大片的,有着油亮叶子的棕榈树,三角梅在棕榈树下悄悄的绽放。
哦……因为那个时候……她还在与他虚与委蛇吧。
大概,他以为,她真的会嫁给他。
所以,所以,只要能顺利的结婚……只要与他在一起,他便会什么都不介意吗?
这样也不要放手,也不要愤怒,还要强装不介意。
真可怜。
真可恨。
要不是她在婚礼上强行撕破脸皮,告诉他结婚痴心妄想,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他大概,可以伪装到最后一刻吧。
他好像是真的爱她,想要留下她。
其实,早在她在海洋高塔看到那盒完整蜡笔的时候,她就有所猜测。
为什么米哈伊尔会突然复活她。
为什么要这样死缠烂打,活活纠缠。
她大抵不是什么替身,也许在她那段模糊的记忆里,曾经有过他的些许痕迹。
……
可是,这一点也不重要。
所以,那个蜡笔的事情,她到最后,都没有问。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问的。
米哈伊尔把她是替身还是真爱,在回家面前,统统都都无所谓。
可是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而她也真的惹恼了他,彻底践踏了他一让再让的底线。
最后才落得这样狼狈不堪的下场。
原来爱可以是这样锋利的尖刀,把人灵魂都撕扯的粉碎。
都说爱是裹着糖的毒药,可是她连甜味未曾尝到半分,就已经被毒的骨肉酥麻,成了锋利刀尖下的行尸走肉。
……
他唇畔微笑春风化雨,湛蓝色的眼瞳却盯着她雪白的脖颈。
少女生病之后瘦削了很多,病号服显得宽大极了,她纤弱的身材撑不起来,胸口的扣子松开一颗,以此映出大片温暖的阴影。
正当苏酒出神的时候,后颈被宽大的手握住了。
很轻柔的力道,有点像抚摸,也有点像掌控一只不乖的猫咪。
她黑色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肩头,与他星河一般的银发逶迤交错。
他贴近她,仿佛藏着獠牙的恶鬼,温温柔柔的:“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苏酒:“……”
“我记得。”他不紧不慢的说:“我一直都有陪酒酒看书呀。”
苏酒怔怔的望着玻璃花房外的漂亮蓝天,过了一会儿,才迟钝的想起来。
在那大片大片的,与他甜蜜相处的虚假记忆里,他与她琴瑟和鸣,她看书的话,他也是会一起看的。
可是那些破碎的,虚假的记忆,在真实的回忆下,朦胧的就像一场没有张力的无趣电影,连个细节都懒得被她记起。
想的太多。
她有些倦了。
他在她背后拥住她,纤瘦的少女轻易的被他笼在怀里,她听到他含着笑的暧昧危险的声音:“酒酒……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却让人心脏发冷,骨缝发寒。
……
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米哈伊尔垂眸望去。
却见少女阂上了眼,纤长睫毛在瓷白的面庞上映出一片浓密的阴影,呼吸轻缓,俨然已经睡着了。
米哈伊尔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温柔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把女孩放回被子里,细致的掖好被角,像在照顾一只易碎的猫咪娃娃。
他出了玻璃花房,透明的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关闭,整座庞大的玻璃花房如同幻影,隐没在爱神殿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中。
“殿下……”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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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披着斗篷,见到爱神出来,十分不安的凑过来,“夫人她好些了吗?”
米哈伊尔微笑:“她很好。”
骨头欲言又止,他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爱神含着笑,似乎随意提起,“她好像全都记起来了。”
骨头眼里魂火晃荡了一瞬间,几乎骨头都在发凉,他犹豫说:“您还是要……”
“不。”
米哈伊尔语调轻缓温柔:“现在要好好养伤呢,我不可以吓到她。”
他这样说着,好像是对骨头说,又仿佛是对自己重复着什么警告。
……
“不过,她也不可以离开我。”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又收敛了所有的笑容,面无表情,甚至冷酷的说,“不然,我会生气的。”
苏酒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在装睡罢了。
她不确定米哈伊尔有没有看出来,但总归没有拆穿她。
病号服有些宽大,隐约漏着风,她起来穿上拖鞋,米哈伊尔不知道是什么怪癖,给她准备了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穿起来总觉得有点像个小孩子。
只是苏酒生病养伤,身体虚弱,一直都没怎么下过床。
玻璃房的设施非常齐全,游戏机,书籍,陶笛,甚至画具,什么的都给她准备的好好的。
她走到玻璃房的门口,犹豫的摁了一下出门的按键,她记得每次米哈伊尔出去都是按这个。
然而,冰冷的玻璃门纹丝不动。
苏酒的手按在玻璃上,仿佛能籍此触摸到外面玻璃花房巨大的棕榈树,鲜艳的花与嫩绿的草,又或者是玻璃花房外,遥不可及的阳光。
小小的玻璃牢笼,让她的手显得纤细又脆弱。
金色眼瞳的少女黑发披在身后,更衬的皮肤雪白,红唇温软,金瞳亮着光。
她大抵是这美丽的花房里,被玻璃罩子所保护的。
最珍贵的一朵玫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