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已校对】三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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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早是遥远的过去。
于这世间芸芸众生、漫天神佛来说, 那晚发生在破庙之中的血腥杀戮，不过是宣朝末年发生的最为寻常的桩小事。
至于那夜受驱使的黑衣，自始至终都不曾察觉, 那破庙中布满灰尘蛛网的破败神像朽坏的面颊之上, 却镶嵌着双剔透澄澈的眼眸, 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举动。
季雪庭只是看着。
静静地看着早发生过的那切。
他看着那些是如何将年幼孩童的嘴掰开，然后把泛着不祥黑红『色』的『药』剂尽数灌入他的喉中。
他看着黑衣首领路怀抱着玉盒，快马加鞭，连夜往京城赶去，然后步步进了巍峨的皇宫之中。
他看着那个解开了自己的面罩, 『露』出了张熟悉的脸。季雪庭甚至还记得那个，太子哥哥手下格外得力的干将。在他年幼之时, 他直都很喜欢那副统领，他曾坐在男厚实的肩膀上, 大笑着让方给自己做马骑。
那个男看上去是那般淳朴，忠厚, 更像是农夫而非太子麾下的刽子手。
直到三千年后季雪庭在某只怪物的法诀之下, 亲眼看见他是如何面无表情地用把银勺将男童的眼珠活生生从眼眶里挖出来，再秘法抽出其中银『色』的仙根，最后草率地将两团血淋淋的肉块塞回那漆黑的眼眶中。
他看着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暖阁之中, 年轻却经隐隐透出后阴鸷面容的皇兄, 在珠帘之后打开了那只残留着些许血迹的玉盒。
他冷漠地凝视着玉盒内如呼吸般明灭的两团银光, 面『色』平静。
“做得不错，赏。”
太子淡淡冲着帘后的手下说。
他手端着玉盒, 另只手却抚在了身侧沉沉睡去的幼童额上。
“既然仙根经到手，接下来便请国师来趟替四殿下炼『药』罢。”
他吩咐。
他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宛若当真不知这两团仙根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反倒是另边的贵妃看着面前少年, 皱着眉头连叹气。
“真是造孽。”贵妃面带忧虑，目光只在玉盒上点随即便移开，顿了顿，她又捡起绣帕擦了擦眼角，“国师也只是说这法子不过勉强试。唉，怎么连商量都不与我商量下便下了手？晏家那孩子前不是还进了宫，看着可乖巧听话了，而且弟弟也喜欢他，那在花园里遇见了，回来可跟我嘀咕了好久说是想要再见面，可如今……算了算了，璃儿，既然下了手，可得小心些，把事情做得干净点，不然万被晏家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太子垂着眼眸听着身旁贵妃絮叨，忽而轻蔑笑——
“知又如何？只能勉强试又如何？国师既然说可试试，莫说是那小东的双眼，就算是他要晏家族长项上头，我也会为他弄来。”
说到此处，年轻的太子抚着身侧幼弟，冰冷的眼神中终于染上了丝暖意。
“母亲，不是同我说的吗？在这个世界上，唯有阿琅与我是血肉相连，至亲至爱，永不背弃的。我而言，他的命自然比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要更加重要。”
听到太子这般言论，贵妃嘴唇翕张了下，似乎有什么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毕竟是太子——”
“嗯？”
“我，我的意思是，晏家那孩子既然真的生有仙根，恐怕真的就是仙转世，我只怕……弟弟招惹上什么因果罪业。”
贵妃喃喃。
“若之后真有什么报应，因果，罪业，那自有我担着，只要有我在，我就定然会护着阿琅，母亲不用这般担忧。”
年轻的太子细心地替因为热而汗湿了鬓角的季雪庭擦去了汗珠，说话时神『色』温柔，语气却是那般庄重。
见他如此，贵妃顿了顿，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轻：“见兄弟这般相亲相爱，自然是……自然是极好的，我确实是放心的。”
…………
【我听说，这位太子最后倒确实应了自己前的允诺——所有因果罪孽皆由他承担，季仙君应当也是知的吧，最后是他替进了祭天台，千刀万剐，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之所会落得那般下场，完全是为了啊。理国国师让他用晏家少主的仙根来替续命，他就真的寻来了那仙根。而天生孱弱，心疾病入膏肓，之所能活下来，也全靠了的好皇兄当初为做的布置……】
【季仙君，的太子哥哥确实是心甘情愿为做到这般田地，可是……】
渐渐的，那怪物尖锐的音逐渐转变为了三千年前戾太子低沉而温柔的嗓音。
双泛着微青的惨白双臂慢慢地自季雪庭身后环绕而来，点点箍紧了季雪庭的胸口。
『潮』湿腐朽的『乱』发，散落在季雪庭的颈侧，冰冷的吐息打在他的耳畔。
“可是，阿琅，我是真的不放心。”
戾太子轻絮语。
“我想回来，是希望我回来的吗？记得我，直都记得我……”
季雪庭缓缓地侧过脸，上了死浑浊发白的瞳孔。
之前直在他面前窜来窜去，因为无法汲取到季雪庭情丝至于面容模糊，宛若摊泥浆的注生娃娃，此时经慢慢凝聚起了清晰的模样。
正在点点变季雪庭记忆中那个男的样子。
“跟凡不样，不会让我变那种恶心的东，我可借由的身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喃喃地冲着季雪庭说，与此同时，某些蠕虫般细长的肉须慢慢探伸出来，企图钻入季雪庭的身之中。
只可惜，下刻，便被简单粗暴地直接扯了下去。
“这我可不太确定，毕竟最近缠上我的东通常都很邪门。”
季雪庭边说着，边用指尖直接将那些肉须碾了黏『液』。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凌苍剑白虹般划过伏趴在他身后的形怪物的脖颈，须臾之间便把那经渐渐形的“戾太子”切了无数崩落的肉块。
阵凄厉尖锐的婴儿啼哭瞬间响起。
肉块掉在地上，表层的血肉迅速地褪去，『露』出了内里的木胎，而那哭正是从那经渐渐活过来的婴儿口中传出来的。
季雪庭垂眸望着那木胎，没有丝毫犹豫抑或是心软，剑光闪，那好不容易得了活气的娃娃瞬间化了血肉模糊的摊。
哭戛然而止。
随着娃娃的彻底死去，阵混杂着腥臭与浓烈线香味的风倏然刮过林间。
季雪庭持剑戒备，待到风渐渐消失，再看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条最普通不过的林间小。
而若有所觉，猛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季雪庭便发现之前诡异莫测的村庄，正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至于他前面不远处，则是几棵歪七扭八，形态诡异的大树，扭曲的树根之间，正缠绕着间经半坍塌的小庙。
“……”
季雪庭面无表情，径直踩过地上那摊血肉上前。
前那势浩大，热热闹闹的祭神的队伍就像是场幻觉，如今早不见踪影。
树林，破庙，月夜，俱是片寂静。
季雪庭几步便来到了庙前，破败的庙门早就经变了两片腐朽的木板横倒在地，狭小的庙宇中，个男听到动静，当即回过头来望向季雪庭。
“季仙君？！”
鲁仁看到季雪庭，发出惊叫，急急冲过来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究竟去了哪里？！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为什么和天衢上仙忽然就不见了——”
“什么？”
季雪庭怔。原来方才路游行到此，众倏然散去，而鲁仁回头，就发现天衢和季雪庭都经不见了。
他在庙中呆了片刻，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寻找时，刚好就看见季雪庭从林中走了出来，顿时激动不差点没哭出来。
然而，天衢此时依旧不见踪影。
季雪庭心中微微沉，但却不动『色』，只是泛起了习惯『性』的浅笑安慰起了鲁仁：“无事，只是遇到了故技重演的小东，又弄些无聊的伎俩来浪费我时间。鲁仙君不必担忧，在这里稍片刻，我去看看天衢上仙他——”
“阿雪。”
就在此时，庙外忽然摇摇晃晃走来个惨白身影，正是跟季雪庭同不见的天衢。
鲁仁连忙回头，正好看见天衢站在庙外泫然欲泣地凝望着季雪庭。
“刚才……我找了好久，好久。”
白发仙君眼神涣散，口中轻絮语。
“哎呀，天衢上仙，没事吧？哎呀，来得正好，方才季仙君还说要去找呢，这不巧了，刚好大家又碰上了，只要待会儿大家戒备着点，应当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鲁仁看了看天衢又看了看季雪庭，连忙打起了圆场。
“鲁仙友说的没错，幽岭之中变幻莫测，偶尔失散也是正常的，况且我确实无事，还请天衢上仙放心。”
季雪庭也微微笑，望向天衢。
他本来只当自己如往常，可此时此刻，倏然上天衢的银瞳，他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副稚嫩的面容。
那孩子流着血泪的银『色』双眸瞬间与天衢的眼睛重叠起来，然后又点点幻化了另外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多年前属于某个天真少年的低语与质问忽然出现，在季雪庭耳畔萦绕不去。
“晏归真，是不是特别讨厌我皇兄啊？”
“哎，我皇兄那个就是这种鬼样子，就当卖我个面子，别跟他计较啦，毕竟他可是我皇兄，我亲哥哥……”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么恨他？”
“我求，我求求，放过皇兄好不好？我知他不是什么好，但他是我在这世上唯的亲了，我替他去死好不好？晏归真，算我求，我做什么都可，我只求放过他！”
“为什么定要这样报复他？皇兄他究竟做了什么？”
……
……
……
“晏慈，我的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