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会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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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喧闹，屋内凉静。
不知道什么原因，章上海的夜晚总是比其它地方的更沸腾也更安静。
睡觉之前，沈曼习惯把第二天要穿得工作装提前准备好，清洗、整理、熨烫、收纳，每个步骤沈曼都做得很认真，甚至苛刻。
师傅跟她说过着装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气场，从十九岁做设计学徒开始，沈曼的衣橱里就再没出现过裙子。
不过，也有例外。
衣柜中间的抽屉里一直放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是沈曼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爷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沈曼只穿过一次，之后就锁进了衣橱里，再没动过。
此刻，她的手悬在半空伸手想要打开抽屉，仅仅是片刻的犹豫之后便迅速的收回手，高跟鞋铿锵作响直奔门外而去。
第一天调到三部任副总监，沈曼没有特意早到，但她还是低估了三部掐点上班的精准度。
在江海，设计三部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
总监傅家明已经不用说，上海新一代设计师中唯一一个拿到鸿铭奖的设计师，最有希望升任江海副总的人，却在升职前夜跟江海总裁大闹一场，导致仕途中断。
另外，傅家明是江海出了名的暖男——阳光普照倒是很符合唐僧的性格。据说，江海设计公司在追求傅家明的年轻女性，已经有一个排的阵容。
设计师侯景明，江海资格最老的一批设计师，从江海创办到现在一直都留在江海。老油条、老谋深算，在很多人眼里，侯景明是江海设计公司藏得最深的一个，但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大部分人并不知道。
有人说侯景明城府很深，三部副总监的职位已经空了很久，但历来进入三部当副总监的设计师没有一个能撑过两个月。
说到底，这个看上去猴精猴精的设计师，似乎还有不为人知阴狠老辣的一面。
在三部，人们叫侯景明侯哥，果然跟原著里刁钻神秘又藏着野性的孙悟空有的一拼。
另外就是陈思思和杨华。
两人都是小年轻，来三部的时间不超过一年。
杨华是个富家子，上下班开的都是法拉利。不过，杨华很懒，出奇的懒，所以在三部人们都叫他八戒。
没人知道杨华的真实背景。
并非没有好奇心，而是真的查不出来。
陈思思是“西游团队”里唯一的女性，离开小城市来上海打拼，爱笑、爱闹，总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
唐僧悟空猪八戒，外加一个女妖怪。
这是在演西游记？
沈曼觉得滑稽。
沈曼没吃早饭，她一到三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总监傅家明的桌子上摆着矮松盆栽，侯景明的工位上放着鱼缸，陈思思的工位旁边甚至有个猫窝。
养花的、养鱼的、养猫的……
在别人看来，三部可能充满了烟火气息，甚至温馨。但在沈曼眼里，却是一副颓败的景象。
只有弱者才会沉迷温馨感不能自拔。
“难怪连个律师都搞不定，这种工作状态怎么可能会有效率。”
冷嘲一声，沈曼便快步走到档案室，将三部过往的设计方案全都拿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仔细看了一遍，里面没有傅家明获得鸿铭奖的设计方案。
沈曼本能的觉得傅家明是看出了她调来三部的意图，所以故意把设计方案藏了起来。
不过，这反倒更加激起了沈曼的兴趣。
八点五十，三部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到了公司。虽然早就听说江海有个长得漂亮还能干的美女总监，但看到沈曼的第一眼，三部的男人们还是惊艳了一把。一向猴里猴气的侯景明立马恭维：“哟呵——沈大设计师，欢迎欢迎，欢迎来到三部。”
沈曼笑着回应，但随后就把调令递给侯景明，提醒道：“你应该叫我总监。”
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早就听说一部的沈曼高冷孤傲百毒不侵，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是冰冷如斯。
侯景明气势上被压了一头，但他看了一眼调令，便立马笑道：“对对对，沈……副总监，欢迎沈副总监融入三部大家庭。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没想到沈曼却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同流合污。”
面对油盐不进铁面无私的沈曼，侯景明这个老油条也彻底没了脾气，他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陈思思求助，可还没等陈思思说话，沈曼便将手里的设计稿拍在陈思思的桌子上。
“吴淞路老巷老宅的设计稿是你校验的？”
冰冷的气息顺着声音直逼而来，陈思思一下慌了神色。
“我……”
沈曼却没给她辩解的机会，用红笔在设计稿上勾出一个圆圈，“你在儿童房里设计鬼屋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傅家明早就批评过陈思思，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家孩子胆小，我想着设计个鬼屋能锻炼锻炼他的胆量。”
沈曼不紧不慢继续在设计稿上圈出更多的红点：“这个呢？马桶朝北直冲窗户，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业主上厕所的时候也能日光浴。还有这个……这个……”
一个接一个的红圈接连出现在设计稿上，陈思思的表情越来越纠结。最后只能低头看向脚下的猫宝，嘟着嘴吐槽似的小声抱怨：“佳佳，妈妈知道只有你相信妈妈是好心。”
“对了，公司不允许养宠物，明天开始不允许带猫上班。”沈曼紧接着一句话，彻底把陈思思按进了冰窟。
富家子杨华此刻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紧张，眼看沈曼的眼神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逃也似的推开总监办公事的门，毕恭毕敬道：“沈总监，您这边请。您刚到三部东西肯定不全，我这就去帮您领办公用品。”
话音未落人已经遁地般的消失了。
九点，傅家明最后一个到了公司，沈曼已经有些不屑。三部的风气，看来是傅家明这样的领导带出来的。
傅家明屁股还没坐热，沈曼就惊雷似的坐到了他对面。
她一大早就拿陈思思下手开刀，其实是早有打算，他想偷师就得拿到傅家明的设计稿，她不想被动，就只能主动出击。
“我想跟你说说设计师陈思思的去留问题。”沈曼突然说道。
……
门外，杨华见沈曼进了办公室才偷偷溜了回来。
陈思思立马不开心起来，嘟着嘴冷嘲热讽：“杨公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马屁拍的真爽？”
杨华一屁股坐在转椅上，身体一歪靠在陈思思身上，才煞有其事的感慨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陈思思冷哼一声：“胆小就是胆小。”
杨华嘿嘿一笑：“以哥哥这么多年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送你个忠告，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不能惹：不会哭的男人，不讲理的老人，还有……不会笑的女人。”
看样子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侯景明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但还是猫着办公室的方向提醒两人：“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公司可不允许搞办公室恋情，这要是被不会笑的女人看到了，你们俩……啧啧。”
陈思思立马推开杨华，拿起化妆镜不屑说道：“我才不会跟他好。”
杨华习以为常的样子玩味道：“小姑娘，话不要说的太死哟……”
“去你的。”
办公室里，沈曼说要开除陈思思的时候，傅家明人畜无害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动。傅家明“护崽儿”早在江海出了名，不然像陈思思那种空有其表，大大咧咧还总是出错的员工早就被公司开除。
可无论如何，陈思思最终都还是留在了江海。
傅家明皱了一下眉头，温柔似的看向沈曼，他想躲开沈曼的质问便假装泡茶。
沈曼心里一笑，他知道傅家明已经上钩了，便毫不留情的说：“你觉得你能躲得了？公司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傅家明递给沈曼一杯红茶，微笑着说：“你别看思思脑子不怎么好使，她可是我们三部的福星。”
沈曼笑的更冷。
空气中有一丝尴尬的味道，可似乎只有沈曼感受到了。
不管?沈?曼怎么刁难，?傅?家明似乎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似乎总是能把那些负面的情绪迅速消化掉，然后还给你一张笑容洋溢的脸。
吸收黑暗还以阳光，用陈思思的话说，傅家明就是一个亮到发光的暖男。
而在?沈?曼看来，暖男是最容易成为渣男的人。
除非他足够自律。
沈曼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知道不容易被激怒的人同样不容易被打败。
“不开除陈思思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虽然?沈?曼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是首先认输的一方。
沈曼的条件很简单，他要傅家明鸿铭奖获奖的设计稿全稿。傅家明想了想才说原稿已经销毁了。
有人会把自己的荣誉销毁？
傅家明突然一个激灵：“对了，我电脑上有电子版的备份，我马上拷给你。”
沈曼冷笑，不还是不能免俗？差点以为你是神仙了。
沈曼刚走出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干练的气息。在沈曼的认知里，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可男人刚一进门，三?部?员工就像兔子遇到狼四散而逃。
侯景明油滑的很，借着接水躲开了男人的眼神。
杨华直接谎称要见客户夺门而出。
最后一个陈思思，她明显脑子不够用，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已经成了那人手中的猎物。
一问才知道这人就是让老板在天都庆功宴上丢面子的张律师，他有一处老房子要翻新改造交给了设计三部，可半年多过去，设计稿不知道出了多少版，始终没有一版通过。
三部的设计师轮流应对，现在张律师的设计方案是陈思思在负责。
“设计稿出来了？”张律师问。
陈思思求助似的看向沈曼：“还在……还在设计，估计……”
沈曼却是一脸的自信，痛快的答应张律师一周之内会给张律师满意的设计稿。
“希望你说到做到。”张律师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曼，而后竟是一笑，缓缓的离开了办公室。
见张律师走了，侯景明杨华才敢溜了回来。
侯景明一回到办公室眼睛就提溜转个不停，猴精猴精的他一下就想到了对付沈曼的办法。他走到沈曼旁边，怪声怪气的说：“对了，沈……副总监，我记得公司上下就你一个拿过红点设计奖的设计师，张律师这块骨头我们三部啃了半年都没啃动，现在好了，沈副总监来了，我们三部终于有救了。”
侯景明冲杨华他们使眼色，杨华立马反映过来，附和道：“侯哥，这还用你说，沈总监肯定会给三部做个表率出来，你以为人家红点奖是假的？”
看两人费尽心思的算计，沈曼只觉得可笑。
她走到陈思思旁边，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个案子以后就归我了。”
陈思思却像是受了惊一样呆呆的目视前方，整个人很不好。
沈曼拿起设计稿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却突然定住身子，回头跟侯景明说：“对了，侯设计师，你们想啃动骨头，至少也先练好牙口。牙不好，怎么啃骨头？”
沈曼走了一会，杨华才刚回过味来似的问侯景明：“侯哥，她什么意思？她说我们是狗？”
侯景明嘿嘿一笑：“八戒，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狗不是还咬过吕洞宾么？”
杨华释然一笑，但立马反应过来：“那不还是狗？！”
片刻之后，两人才发现陈思思还保持着刚才惊讶的样子。
杨华推了推她的肩膀：“思思，戏过了啊，我们这不都得逞了么？”
陈思思终于肯说话，语气中透着震惊：“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沈总监会上你们的套儿吧？你们来之前她就答应张律师了。”
“啥？！”侯景明杨华两人异口同声。
侯景明老道，他知道沈曼敢答应张律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早就料到新官上任不做表率说不过去，与其等着被驾到火上烤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要么就是沈曼有足够的自信和实力能拿下张律师。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个不会笑的女人都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