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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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佩玖红着的耳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听她的语气,这是很想立即回家离开他了,“文王妃打算如何回话呢?”
皇后知晓他曾心仪于她,很容易猜测是她。
顾疏桐的脸色暗了几分,她的一厢情愿在他的冷漠面前格外得可怜,“没见过,一介草民,连让我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聊,我困了,先行告退。”郁欢甩了甩有些湿的衣袖,没心没肺得从两人之间穿过,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她是想两人叙旧,从前又有些情谊,肯定会有很多不方便外人听的私密话要听。
宣佩玖脸随着一黑,沉默不语。
顾疏桐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流露出羡慕,她总是这样潇洒这样与众不同,她注定了比所有人耀眼,“看来她还是没有开窍,有花堪折直须折,王爷要更加努力才行。”
“我们之间不用旁人指手画脚。”
宣佩玖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但话里话外都是偏袒和宠爱,得此一心,还有什么不值得满足的。
顾疏桐作礼告退。
这些年的倾慕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只有拒绝和疏远,她只能选择缄默,祝福他能心想事成。
她很遗憾,可也只有遗憾了,不甘没有用,感情这件事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院里,海棠花开。
姑娘正踮脚折树枝,一回眸,正撞上和尚的目光,她抱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抬脚走向凉亭,道:“还是选择遁入空门了?”
之前生出的青丝又剃了个干净。
“不做官了。”伍冥在她对面坐下,把一尊雕磨粗糙的瓷人放在桌上,“郁小姐在等您回家。”
郁欢细细打量着瓷人,丑不拉几的,还有指印在,“快了。”随即她把茶斟满,望着这满院风光,“大老远跑来只是为了带这么句话?你若不想在御前当差,便换个位置坐。”
钦天监的差事做不做都无所谓,陛下若不想信那些虚言,那这个机构形若空设。
“你不在京,按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都想沿袭你的路子,成为下一个你。”伍冥摇头,把一纸文书递给她,“似是劝动了陛下,京师已在集结,有出兵的征召,汪公子拿不定主意。”
文书上是大致的布防图,每个地方的军队将领。
郁欢品了口茶,淡然道:“他们不敢。”
伍冥:“是殿下的授意。”
他观了眼无云的长空,什么也看不出,“将门之女纷纷效仿,最甚者便数纪青,陛下又过问了一次当年的异象,人心叵测,我也看不懂了。”
“那便随他去吧,出了事没人给他兜着,林郁两家都不会推人出来善后,武都的惨象还没能让他们长记性,说明这教训还不够惨重。”郁欢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杯盏倒向地上,“这一杯,当我为他们送行了。”
七月的约定恐怕要食言了。
伍冥还是摇头,颇为烦恼,“战事只是一个借口,他们想要的是赢,是一个证明你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便造一个。”
“只有骆越才能让他们造神,但朝云不会坐视不理,探寮一战他们忍让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一个匆忙的身影,郁欢唇畔勾起一抹笑意,“这件事,我不管。”
朝云必然施压波斯,这一次没有任何不动手的理由。
伍冥微怔,叹了声气,“她是个祸患,终要陷帝国于不义,这事你不管,又该如何收尾,届时战火连绵,和平再也没有了。”
“和尚,我有什么义务去替这群蠢货擦屁股,天下苍生是系在我一人身上的吗?”
郁欢眉眼间有些不满,手里把玩瓷人,站起身,“陛下向来自傲,刚愎自用,作什么事付出什么代价,那是他们的事,林弈孚和祝靖寒都劝不住,我去也白搭,我不背莫须有的罪名,要怎样,都和我无关。”
忽然间她明白了那个柳树下的僧人所说的话,她的答案是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现在的选择和初衷并不相悖。
鼓动战事的不是她,野心勃勃的不是她,陷天下于水深火热中的也不是她。
她不是祖父,不会为此谢罪。
任何她的势力,都不会为这场无知的博弈献出任何牺牲。
伍冥握紧拳头,“他们若以燕凡相逼呢,燕诚贞曾参与荣城一战...”
“想要功,这种事就落不到燕家头上。”
郁欢抬脚走下台阶,旧伤发作在隐隐作痛,她漠然道:“凭什么一定要我牺牲呢,和尚,忠这个字要挟不了我。”
随即缓步离去,那枝海棠还在地上,被她覆脚撵碎。
伍冥望着她的背影,仍有些不明白,世人不争之时她非要争,世人争时她置身事外,曾把帝国利益高过一切,现在却不管不顾,“我不懂。”
她的选择为了自保固然没错,可她太过冷漠,但好似她一直都是这么冷漠。
罢了。
他已然选择不做官了。
...
...
七月初一。
战事爆发,玄甲国自荣城出兵直取骆越,主帅是个女人,前线战况并不激烈,两国一直在商谈。
朝云国没有任何犹豫,向波斯施压,誓要踏平这座维持和平的小国,直压边境,由沈望舒领兵。
在玄甲兵至沿海时,朝云兵已吞下一座边城。
仅仅两日。
此时,郁欢正在房里和风华正茂他们推牌九,一封封紧急的书信送至她面前,她的回应都只有一个:与她无关。
正在天下百姓都抱怨这个主帅的女人郁欢是畜生时,郁欢升至右丞离京云游寻医疗养一事随之爆出,世人才知这场战争和郁欢毫无关系。
纪青的名字不胫而走。
遭黎民怒骂,妄图走前者的路,利欲熏心,结果却带来更大的灾祸,她自带的异象也被人得知,骂她心比天高。
屋门前。
宣佩玖听见里边没心没肺的欢笑声,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他拿不准主意,他知道她把帝国看得很重要,按沈望舒的作战计划,不论波斯国反抗与否,最多一月,便可以腾出一条道来,直逼临沙城,那是她的封地。
“给钱,谁要赖账我打不死谁。”
郁欢吆喝着摊出手,面前的银子堆满了,他们都要把家当输光了,还要给她打工,苦不堪言,偏偏还不能不陪她解闷。
她抬眸看了眼刚进来的青年,收敛了这股市井气,摆手收桌说今个不打了,然后慢慢在软榻坐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待那三人走后才说:“沈望舒领兵,最多一月,玄甲必然和朝云直面对上,两国实力相差不大,玄甲无法做到两国兼顾,骆越那里无法回转,临沙必失守。”
在兵动前夕她便派人将王氏夫妇接去京城,理由是照顾伤残的郁末,临沙城已无牵挂。
宣佩玖颔首,“你知道。”
可她还是什么也没说过。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郁欢朝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近日里他练武练魔怔了一样,没个休息的时间,“这是你的功勋,在没拉开距离之前,两国不会彻底撕破脸面,你不用考虑我,如果真到了必须选择的那一天,我会离开的。”
那一天,将决定天下归属,她必然要为帝国而战,战至身死也不后退。
但现在,这些都和她无关。
“不会再有那一天的。”宣佩玖回握住她,在她身旁坐下,“可临沙是你的封地,出了事难免引咎其职。”
郁欢摇头,“那只是陛下用来牵制我的一条线,遭到口诛笔伐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往前一百里内有三城可选,青州易攻是上选,但愿你真的能拉得住沈望舒。”
一旦兵入青州,骆越那里不得不弃,这份和平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凡骆越被拿下,性质就变了。
宣佩玖望着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在为我好还是...我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能够让你满意。”
就像告诉他从羟羠取兵的事一样。
“你今日站在这里,这个答案已经让我满意了。”郁欢低声说,摩挲着他指节的茧,笑吟吟道:“急功近利可不行,等事情了结我指导你练武。”
那些花架子有什么可练的,费心费神。
宣佩玖像只被哄高兴了的狗狗一般,乖巧的点头,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她:“你不是说这个月要回国吗?”
郁欢瘪了瘪嘴,无奈道:“呐,计划赶不上变化。”
明年,明年一定带小妹去曲水流觞。
她起身在书架打开一个盒子,里边一厚叠信文,她翻了半天,抽出一封,递给他,“我曾和骆越的国主有过一次交易,此次他向我求援,望能以最小的代价平息这起战事,可这是圣意非是我能阻挠的,倒一直不曾回应他。偌大寮国已然归属玄甲,此次若想平息朝云的怒火不简单,帝国的那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事便算作我对你的谢礼吧。”
让骆越转求朝云庇护。
她不禁想到宫里的那位姝昭仪,游箬,清丽脱俗美如画,她的牺牲却还是没换来和平,如果骆越转投敌营,她的处境会很艰难。
宣佩玖摇头,把信文还给她,“我不想在这些事里有你的手笔,这等同于放了把柄在骆越国主手里,我怕哪天你会背负不好的名声。”
虽然会给他带来可观的收益,但如果会让她担有风险,那他不要。
就着油灯,信文燃烧化为灰烬。
郁欢不由在心里感叹,他对她当真是无微不至,她如何才能还的了这份情啊,“随意吧,你去忙吧,我累了。”
“好。”
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抬袖把烛台打翻,烛台落在装着信文的木箱里,零星火光点燃纸,熊熊燃烧着,四周弥漫着黑烟,她唤了声:“风华,收拾干净。”
据探子来报,袁刑替她搭的这线已然被别人知晓。
或多或少都猜到她在朝云国。
于是,上演了一场和前世一样的戏码,陛下密文,奉命刺杀朝云圣上,势必搅得顺天都风云涌动。
他把她当什么呢,傻子?
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她有那么大能耐在这京城刺杀九五至尊吗,便是成功了,他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对外宣称她和玄甲毫无关系吗。
风华清理完,蓬头垢面的站在她身前,问:“王爷惹您生气了吗?发这么大火。”随即又自问自答的说:“不应该啊,王爷那性子怎么也不像会和你斤斤计较的人。”
郁欢眼角直抽抽,“那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眼了?!”
“啊?”风华尴尬,“您都听到了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外面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放肆,我去将他拿下。”
脚底抹油瞬间开溜。
郁欢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心绪纷飞,其实像风华正茂这样的存在挺让人羡慕的,始终有个依偎,哪怕经历了各种磨难,却仍能保持着童心。
如果红鸢还在,也许她们也会跟这兄妹俩一样吧。
七月十一。
玄甲和骆越的相谈并不愉快,大军直跨大海,于海上受伏,火箭烧沉了船,损失惨重,纪青很是自大,带头上岸,被斥候所擒,顿时群龙无首。
而波斯国并未等到玄甲国的驰援,为保基业,自愿让出一条道来,沈望舒带军,兵临城下,驰援的京师才达临沙城,连夜建起防线。
须句京。
汪铎已和郁箐结为夫妻,掌郁氏之权,在这紧要之际他却突犯恶疾一病不起,诸事都不闻不问。
他的态度表明了和郁氏一艘船的所有人的态度,那就是此次战争和他们都没任何关系,胜败都无关。
祝靖寒出山,几次登门,却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汪铎,生于玄甲长于玄甲,国家危难关头,所谓的忠君之臣却胆小如鼠,你心中无愧吗?”
他站在门前,听着屋里中气十足的咳嗽声,气得直发抖。
尹信文坐在他对面,替他斟满茶,严谨道:“联名上书都被驳回,陛下自有考量,也许现在这一步也在预料之中,祝老要对帝国有信心啊,又不是满朝除了郁欢那丫头再无可用之人,当初的太子妃可以旗开得胜,如今的太子妃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