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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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呈缓,内力未散,左脚筋被挑。
“改道,燕府。”
郁欢瘫坐着,眉宇间有股哀愁,那是深深的无力感,就好像面对当初的红鸢那般,是无法挽救的局面,纵然她拼上一条命,也不得不认,“走在阳光下,还怎么走。”
昏迷的郁末已有了苏醒的迹象,浑身如同散架般,左脚没什么知觉,当是骨头都碎了吧,后背冒着冷汗,额间也渗出冷汗,他迷糊道:“活着,就好。”
他受不住她的内力的,她的内力太过霸道,也不够纯粹,太多血气,但好在也吊住了将散的命。
马车停在燕府门前。
郁欢走下步梯,吩咐侍卫把郁末抱进府里,又叫另一个侍卫赶紧去请郎中,军医的法子在这里可不管用了。
燕诚贞听说她来,欢喜地不得了,可当他看见侍卫怀里奄奄一息的师傅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讷讷问道:“师傅他,不会有事吧。”
“余生只能傍着轮椅了。”
郁欢瞧着侍卫抱着郁末跟随管家进了屋子,这才手撑着木梁不停喘气,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这双杀人无数的手竟在颤抖。
此仇如何不报。
谁配说一句此仇不该报。
燕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京城里出名的郎中被请了来,军医也在屋子里,情况尚还乐观,不至于危及性命,只是如她所说,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左腿是彻底废了,右腿尚能走路,只是不能着力太久,不能跑不能跳。
这和一身武功尽废,有什么区别。
“燕诚贞,你听我说,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的身份也是,旁人若问便说是好赌的远房亲戚。”郁欢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心里隐隐作痛,她承认她是自私的,郁末的命没有燕诚贞重,倘若现在躺在屋里的是他,她定要人现在陪葬,“在你父亲没回来之前,不许出门,对外说感染风寒,京中不太平,哪里都不安全。”
燕诚贞怔在原地,他见过她许多模样,在军营里雷厉风行的模样亦见过,可从没见过她如此不安,“我听你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隔得越来越远,宛如天堑,他被她保护在羽翼之下,而他再也无法跟上她的步伐。
郁欢朝管事的招了招手,随即道:“刚刚那两个侍卫,那个郎中,要么收了银子守口如瓶,要么杀了。”
管事的心里警铃大作,“这种事老奴明白怎么做。”说着,他看向她的背影,作揖道:“恭送大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燕凡不在,燕家没了主心骨,一直低调行事,如今恐要再低调些,就冲最近这更森严的守备,隐隐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要变天了。
马车拐过巷角,被叫停。
再也没行驶起来了。
车夫的尸体躺在马车里,血染红了地毯,几两碎银丢在一旁,凶手逍遥法外,他只是送了一个人去她要去的地方,却丢了命。
而今进京的江湖人士很多,上边打个招呼,纵使知道什么也全当不知道,这便是权势,多么丑恶。
从此世间再无郁末,再无人知晓他在哪。
...
将军府。
姑娘蜷缩在软榻,葱葱玉指翻动着书籍,岁月静好的氛围下是压抑至极的杀意,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房间比外边温度低上许多。
静谧无声。
冷冽的嗓音打破了这片沉寂,郁欢放下书,望向院里梅树,梅花含苞待放,“要收网了,这京都的天都是血红的。”
“鱼儿咬钩,万事俱全。”汪铎凝神望着她,“你还有担忧之事?”
“郁家,该如何脱身呢。”
郁欢低垂眼眸,掩住了幽深的目光,“陛下、太后、林氏,皆入此局,我作为饵料亦是垂钓者,没一个人想让我独善其身。”
汪铎惊惧,还以为是世家之争,竟牵扯这么大,“你在担心什么?”
“明日我将迎先生进京,拔他爪牙要他命,我作为牵头人,脱不了干系,怕只怕祸水东引,陛下也有心将我放弃。”郁欢沉吟道:“所得权势必然要弃,这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担心殃及郁家。”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全身而退,骠骑将军是她的所有资本。
“既受制于人,便受制于人。”
汪铎双眼微眯,把玩玉骨扇的手微顿,“无中生有,釜底抽薪。被你养在庙里的女孩,罪指太后,她是无辜的,你也可以是无辜的。”
郁欢眉梢微吊,“你是说?”
“只是若不处于劣势,难让人相信。而你,不能有任何隐瞒,这样方才能瞒天过海,百姓如水,兵亦如水,分以待之,前者覆舟,后者载舟。”汪铎颔首,她于他的知遇之恩胜过许多,若非她,也许他还在怀才不遇郁郁寡欢,连衣食无忧的生活都难以过上,现在谁不给他几分脸面,都道他是她所信之人。
名册一事由他打理,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欢拧眉,“只是现无人可用,人心难测。”
汪铎:“左仆射之子,费蔺。”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拨开云雾见日明,郁欢恍然,不禁失笑,“汪铎啊汪铎,你乃大才,论智谋,我不及你。”
他是个天生的谋士。
汪铎手一抖,“你谬赞了,这每一步棋可都是你下的,我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郁欢起身,急忙往外走,逢连廊碰见阿虚,吩咐道:“叫余善过来。”随即又回屋,在镜台前坐下,拉开妆奁,里边尽是华贵的首饰,“祖父过后,郁氏子弟难堪大任,纵我废了郁弘,扶持的郁宽也不尽如人意,东宫与我终是两心,时常在想这郁家当如何才好。”
汪铎红了耳尖,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在下还未娶妻。”
“我怕你觉得委屈。”郁欢捡起一根发簪,是出嫁那日小妹所送的,在这一堆金银玉饰中显得有些寒碜,“我生性残忍乖戾,江湖人称阎王恶鬼,可有一妹妹,我将她视若瑰宝,盼她圆满盼她万事如意,她的亲事更是我不愿插手的。”
谈话间,余善急急赶来。
郁欢问道:“郁箐可有婚约在身?”
余善摇头,“不曾,说媒的倒是不少,只是此事家主想让你定夺。”
“嗯,下去吧。”
郁欢摆摆手,而后把妆奁关好,继续说道:“郁宽掌家,独郁箐一女,她的心性纯良,汪铎,我亦不会强迫你。这种事,由旁人作主的滋味我受过,并不好受。”
汪铎敛眸。
她既说怕他委屈,便是要他入赘的意思,她是否怀疑他这事尚不能分辨,但她后半句的意思是想让他扛起郁家。
他说:“我身无长物,怕是高攀了那姑娘。”
郁欢挑眉,“你就别跟我打哈哈了,若是愿意,我便安排你们见上一面,若是不愿,我不强求。”
汪铎苦笑,寻常都是和长辈谈论这些事的,“全凭你作主。”
郁欢:“不委屈?”
汪铎:“不委屈。”
郁欢:“不怨?”
汪铎:“我有什么可怨的啊,想和郁家结亲的人不在少数,论家世才学,哪能轮得到我来啊。郁大人,你折煞汪某了,您也别拐着弯试探我了,汪某待您绝无二心。”
郁欢无辜地看着他,“我试探你了吗?”
“没有没有。”汪铎苦笑,脸有些烫,他一心想要在世人面前崭露头角,哪里想过这些事,“还是言归正传吧。”
郁欢抬眸,倏然想起那未服的药,“他曾以毒牵制我半生,若非机缘巧合,如今我还在他座下苟且偷生,我毒解一事他只能靠推测,虽已确定,但...”
“这是个机会。”
汪铎郑重道:“你的武功,世人有目共睹,若在面对他时,展露出明显的破绽,定能明哲保身。”
郁欢却是摇摇头,“再长远些,我若未毒发身亡,当如何解释,况且...”
况且她想和他正大光明地打上一场,生死擂台,前世败得惨烈,她不信她的武功不如他,只是又想看他如她一般憋屈,当真两难。
汪铎挑眉,似是看出了她的纠结,“世间医者无数,妙手回春者亦有。”
不得不承认这位血气方刚,比男子还像男子,在战场上杀的敌人闻风丧胆,在江湖中亦有赫赫凶名,若只靠想象,谁能把她和这一切联想在一起。
郁欢:“如此,我考虑考虑吧。”
汪铎起身拱手道:“此时进宫上屋抽梯,天色正好,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抬脚离去。
他不在乎那些虚名,老天给了他这种命,他成不了那种大事,但他有智慧,就像千里马和伯乐,他已遇见他的伯乐,如此,足矣。
镜台前,郁欢绾起秀发,半月的修养,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少,眼下的青灰散去,连嘴唇都有了血色。
——“备车,进宫。”
傍晚的天色是昏黄的,落日洒下余晖,给整座城市镀上朦胧的橘光,格外温馨,家起炉灶,炊烟袅袅。
郁欢行走在宫道上,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前世,还是臣子,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所谓的谋逆之心。
引路的是别的公公,一路上闷声不语。
御书房。
随着昀溪的一声‘宣’,郁欢走了进去,先是抬头挺胸地走着,看见了尚方宝剑还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而后低着头走过去,行叩拜之礼。
殿里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郁欢:“陛下,以高阳之女高霖已引出尚在人世的申盼,遗诏的位置已知晓。”
陛下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可你此次进宫并未带什么东西。”
郁欢埋着头,继续说道:“臣派去的人皆死于非命,只有一个江湖故友逃了回来,第二批派去的人,什么也没找到。臣以为此事已经暴露,不过,既是空诏,那幕后之人应当很快就要按捺不住了。”
陛下淡道:“这算不算是你办事不利。”
“臣与陛下的赌约,还在继续。”
郁欢抬头,直视着他,丝毫没有畏惧,“秋猎除谭家,如今,林家想凭己力搅动朝堂再无可能。”
陛下唇畔微扬,“起来吧,你倒是继承了你祖父的性子,自信狂妄。秋猎一事,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郁欢站起身来,真挚道:“装作不知便是不知。”
陛下:“你知晓的事不少。”
郁欢:“郁氏满门忠烈,不能断送在臣手里。”
陛下细细琢磨她这话,有些怀疑,“你知晓朕在说什么。”
“臣惶恐。”
郁欢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很快被掩盖,却还是没能逃过陛下的眼睛,她继续道:“至于那位,臣想向陛下求个东西。”
怀疑对上疑惑,怀疑便消减了许多,只是那种子埋下,终究还是有些许信不过,“你有把握?”
“五成。”
郁欢拱手,“所以才要向您求个东西,臣的份量有多重,臣的把握便有多少。”
陛下:“孤注一掷,置己身于死地,这可没有金蝉脱壳的法子。”
他不相信她有这么忠心,忠心到不要权势不要富贵,甚至连命都不要。
郁欢:“陛下便是臣的生机。”
“御物的主意你都敢打,你好大的胃口。”陛下蹙眉,天子的威压笼罩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冷汗涔涔,“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臣不敢。”
郁欢敛眸,急忙道:“丹书铁卷。和平条约不可破,再难打仗,鸿胪寺那里谈的并不愉快,若是朝云不依不饶,臣必是罪人,郁氏子孙寥寥,臣此生无大志,只求留住祖宗基业。骠骑将军固然名声响,但终是容易动摇的。”
陛下沉默了许久,“有此物,你的命,便只能寿终正寝了。”
“臣不敢相瞒。”
郁欢攥紧了拳头,猛然跪地,“那年医者断言非是虚言,臣的命,不长了,眼看郁氏衰落,臣只能赌这一把,方不负养育之恩。臣岂敢有不臣之心,臣愿与太子殿下和离,以证忠心。”
陛下:“可你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郁欢:“世间延年益寿之物并不少,臣续命几年,已是极限。”她从怀里拿出玉瓶,倒出药丸,吃了一颗下去,还剩三颗,“可请太医院查验,臣只求丹书铁卷。”
“来人,宣太医院。”
陛下打量着她,试图从她的动作表情上找出破绽,可是没有,她和郁掣很像,又有些不像,郁掣是不怕死,她是只能死。
若真为了郁氏的荣耀,倒也说得过去。
他问道:“听说你和顾绎心打了一架,他可伤得不轻啊。”
郁欢眼神决然,“谁想蚕食郁家,臣便与谁不共戴天。”
陛下:“他是皇子。”
郁欢:“臣是太子殿下的正妻。”
陛下不怒反笑,“那若是朕呢?”
郁欢:“郁氏的荣耀是陛下赐予的,您要收回,臣绝无异心。”
她当真是把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仿若她真的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片刻后。
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药丸被拿出去检验,每个太医都得验上一验,如今的郑叙已经是太医正了,但很明显,陛下怀疑他和郁欢勾结。
昀溪进来回话,“禀陛下,此物有毒,毒性微弱,常年吃必致命,至于什么毒,无法判断,此中亦有延年益寿的药材,需得拿回去细细查验才知结果。”
陛下大手一挥,“不用了,都下去吧。”
玉瓶和三颗药丸放置在瓷盘上,搁于桌上,陛下捏起一颗细细看了看,“丹书铁卷啊,郁氏一门当真是可惜了。”
郁欢走近,拿起一颗吞了下去,“臣愿和太子殿下和离,以证忠心。”
这样,郁欢便不是太子党了,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拥护东宫,如她所说,都是为了让家族长盛不衰。
陛下眼里露出一分满意,“朕便陪你继续赌下去。和离一事,朕也允了,只是...”
“但凭陛下作主。”
郁欢回身跪在地上,磕头谢恩,果然如汪铎所料,陛下有想借东宫收了她权的意思,她先提出和离,除了表忠心便是试探。
物尽其用,陛下好狠的心思。
...
回府的路上。
郁欢久久不能回神,她觉得自己错了,有些仇,她该报的,她明明知道,不应该装作不知的。
这样的君主。
祖父,当真值得吗?
她伸手点住自己的两个穴道,马车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