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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苍羽之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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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毛贼果然来了。

还是前世一般的年纪,前世一般的样貌,前世一般的狠厉。

又一次破他的城。

这次不能再让毛贼杀了。

他扔下极目镜,跑到他的父王跟前,不对——是他的孙子跟前说道,“我要去请降,不许拦我。”

孙子一如既往,没敢拦他。

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年轻毛贼,活生生的!他莫名开心,汉语没白学!

年轻毛贼主动尊称他为“祖越世子”,他不得不称他为“蓝玉公子”。

没想到,年轻毛贼不仅会笑,会说话,还爱着一个字写得比禽爪子还难看的傻姑娘……这就有意思了。

他当然想看毛贼出丑,时不时的也想往毛贼心口狠狠拍上一爪,好教毛贼尝尝胸口碎大石的滋味,他前世那一枪是白挨的吗?

他空有野心,却没机会下手。

他换了容貌和身份,毛贼虽然没有认出他来,但一直在暗中提防他,似是天性使然。

那暮城来的两个姑娘,倒像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想尽办法与他套近乎。

他好吃好喝地招待,想办法把她们糊弄过去,她们最终无功而返,一早回了暮城。

他以为这事到这里算完了。

以后他在明,毛贼在暗,他想干什么都行。

他不一定会杀毛贼,甚至会支持、帮助毛贼。但他希望这一世主动权能握在自己手里,他要耍毛贼,不要被毛贼耍……

不曾想,毛贼把傻姑娘哄回去,好腾出精力收拾他。今天上演的这出吐血戏码,就是为了探他的底。

非要他背,不就是想听听他的脉相,确认他会不会武功,是不是苍羽本人吗?

他极力藏息憋气,未能骗过毛贼。

……

见祖越世子陷入沉思,陈蓝玉使劲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又因“浑身无力”倒回床上,之后一脸纯情地试探道,“苍羽——叔叔?”

见世子不理不应,他自说自话,“还是叫哥哥吧,不能把你叫老了。”

祖越世子幽幽地看向床上的人儿,用眼神回道,“你装啊,继续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陈蓝玉安静地躺着,任由世子看着,不惊,不惧,不恼。

直到他意识到,世子再这样“深情款款”地看下去,极有可能情难自禁,朝貌美如花的自己扑来,才不得不再次运气,把体内残留的第二拨毒血逼出来。

他对祖越世子急急说道,“我还要吐,快拿铜盆!”

祖越世子看陈蓝玉一副不拿铜盆就吐你身上的架势,立马端过一侧盛水的铜盆,举到他胸前,恶意满满地说道:“你吐啊,最好把整颗心都吐出来。”

陈蓝玉不理会他的恶语,朝铜盆里喷了两大口血,但见血花漫散,鬼魅如烟,拿回记忆时被泄力药汤强行压下的内伤淤血,此时全部排除干净,胸口舒服多了。

吐完血,陈蓝玉温馨提示举着铜盆的祖越世子,“苍羽哥哥,你的剑就在隔壁,不去看看吗?”

祖越世子冷脸不吭声,放下铜盆,甩甩衣袖,出门看剑去了。

陈蓝玉从西域古籍上了解到,西域王死后,其族系、余脉的流向,隐姓埋名的佩林郡祖氏,确是西域王后人。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祖越世子竟然亲口承认,苍羽是他的曾祖父。

听阿沈说,祖越世子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他当时就想,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苍羽。

苍羽的记忆和灵魂是完整的,祖越世子是苍羽塑造出来的假面,或是苍羽这一世想要活成的样子。

毕竟,上一世的苍羽,活得太累了,拜他所赐,结局也不好。

……

他和太子能重活一世,西域的王者为什么不能?

至于命运的走向,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还要边走边看。

他能成为更好的人,苍羽也能。

他要摘下苍羽的面具,迫使他直面自己的内心。经年累积的困惑迷茫,有机会想通了就好。

那便从苍羽之剑开始。

这把剑是他攻下佩林郡,把祖越世子带回沽美做人质之后,禹王爷从书房里取出,亲手送给他的,说是西地宝剑。

他素来喜欢兵器。

这把剑,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美。试练,也还顺手。但书房是读书写字的地方,再喜欢的兵器摆在那里,都会让他觉得烦心碍眼,他把它藏到屏风后面。

他最近翻阅古籍,看到有剑,名为“苍羽”,经过反复对比,加上前世记忆,最终确定屏风后面的剑,就是昔日苍羽拿在手上,与自己对战过的王者之剑。

与此同时,在陈蓝玉的书房内,苍羽和他的故剑重逢。

他试了试,利刃出鞘,光芒毕现。

真没想到,他的剑还在。兜兜转转,通过夺命仇人之手,又回到他这里。

很好,物归原主,这剑他要拿走。那些因为质子不得私藏利器,负责看管他的人,谁要敢拦他,他就削了谁。

取了剑,他环顾小小的书房,剑架脚下,还有一把小巧的近弩。

近弩他也拿走。

近距离射杀陈蓝玉,他不是没有胜算的可能,就看他想不想。

因为陈蓝玉执意要祖越世子一人进屋照看,进了院子,被拦在卧房外的禹青春只能和温小云聊天,听温小云诉说亲眼看着蓝玉哥哥吐血的心得体会。

战场撕杀都没见他吐血,只是告个别而已,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竟然伤情至此,由此可见,“爱情”这东西碰不得。

温小云想好了,他才不要什么爱情,这辈子他有蓝玉哥哥一人就够了。

正听着,禹青春看进了书房的祖越世子左手拿剑,右手举着近弩,朝院门大步走去。她生怕出乱子,赶紧追了出去。

……

禹青春跟在后面连喊几声“祖越世子”,对方都没有应答。

她大声叫起来,“姓祖的,你给我站住,你这样出去,会闯大祸的!”

姓祖的?

祖越世子一时顿住,头也不回,只沉声应道,“郡主不必担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禹青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跑到他面前,看他没有了往日的温和谦善,一脸怒气?不对,应该说是一脸威严,或是王者风范?

最近怎么回事?

陈蓝玉时隐时现的,三十岁大哥般的眼神,已经足够让她害怕,不敢靠近。

年长她一两岁的祖越世子,现在向她投射过来的,是三十七八岁大叔的眼神?

这一个个的,都想着震慑她,是她平日太凶了吗?这老虎般的脾气得改改了?

禹青春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被大叔的王者眼神唬住了,她不觉换了一副温和的口吻,“我不是担心你伤他们,我是担心他们伤你。”

祖越世子冷笑一声,冲口而出,“我看他们谁敢!”

说罢,看到郡主一脸吃惊、不解,还带着几分不安的神情,他思考片刻,把剑和近弩递到她手里,语气缓和下来,“这是蓝玉公子赠予我的,我的身份不方便携带,请郡主代为保管。”

祖越世子说完,朝囚禁他的木头小院快步走去。

陈蓝玉看院外二人走远,坐到茶桌边含水漱口。

温小云发现蓝玉哥哥之前发青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正常,眼中除了抹不去的离愁,整个人看起来还算畅快愉悦,心道,莫非吐血就是传说中的排毒、解忧疗法?

陈蓝玉看他愣神,安抚道,“别多想,我没事。”

之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温小云支去新兵营,晚上也不许回来。

他要等人,听力敏锐又一心护他的小云在,实在不方便。

……

入夜,陈蓝玉静坐在黑暗中,等待未解的杀气。

苍羽果然持弩负剑而来,以他的轻功,想必潜入郡主书房取兵器易如反掌。

他在宽大的薄石屋顶上轻微走动。

他往院中的圆柱射了一箭。

沉寂片刻,他往卧室射了一箭。

之后,一支疾箭破窗而来,刚好射在他端坐着的书案上。

院门、花槽、房梁、书架、小树杆……都未能幸免于难。那个射箭的人,并非真要取他性命,但每一箭,都充满了愤怒、痛苦、不甘。

所有的暗袭,都是在试探,在泄恨,也在表明,我不想杀你。我要吓唬你。

“差不多了,出来吧。”

陈蓝玉走到院子正中,对着暗夜说道,“再不停手,我在西地就没有容身之所了。”

祖越世子自院外高处的树冠跃至屋顶,很快就在陈蓝玉面前站定,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夜光之中,神色难辨,但他在茶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陈蓝玉也跟着坐下,“折腾了大半夜,气消了没有?”询问声中带了几分甜媚的讨好。

祖越世子把手里的近弩往他手心里一放,负气道,“还你。”

紧接着,他又从背后取剑,放到桌上,“我只有一个要求,明天郡主问起来,你就说,这两样兵器你后悔送我了,于是你半夜潜入她房中偷回。”

陈蓝玉:“……”

祖越世子说着往院门走去,随手拔下适才射在门上的几支利箭,临走回头补了一刀,“忘了跟你说了,郡主回去后,直接把兵器放在自己的闺房里了,你,好自为之!”

这是摆明了要让郡主收拾他。

陈蓝玉叹道,祖越世子这招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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