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戏肉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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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前,徐鹏飞小心地巡视了雅间左右一圈,这才进屋将房门掩上。
“坐吧。”李立铭率先在上首位置坐下,又指了对面的几张椅子对徐鹏飞和张怀月道。
几人落座后,徐鹏飞主动端过茶盘开始沏茶。
“如今这座城里真是风云际会,没想到杨益山都亲自下场了。”李立铭接过徐鹏飞恭敬递到面前的茶杯,感慨了一句,“看来传言不错,国党政府是想给这姓侯的施加压力,打算把市面上的军需物资都收归控制。”
徐鹏飞颇为恭敬地道:“师父,您是觉得杨益山今天过来,是受人所托?”
“哼,”李立铭嘴里发出轻微哼笑,“这位侦缉处的杨大处长前不久刚得了国统政府的委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且又一向和军统特务们暗通款曲,能劳动他亲自走一趟,只怕背后势力还不小。”
徐鹏飞和张怀月对视一眼,心中俱是微微一紧。
“那我们这一行岂不是会很不顺利?”张怀月忍不住问道。
“难说。”李立铭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得看国党政府这回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不是姓侯的自己一个人买卖,青红帮在江城的势力根深蒂固,两方还有得周旋。只是,杨益山若真受了上头什么指示,有他在江城的两大堂口的势力保驾,外加官面上的支持,只怕我们争不过。”
“还有,”李立铭又点他们一句,“杨益山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看着眼生,似乎还带着点行伍之气,只怕不是军统就是中统,你们俩和他打了照面,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
“是,师父。”
“多谢李老指点。”
两人齐齐应答,脸上的神情俱都变得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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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雅间里,类似的对话也正在进行。
“这李立铭其人的风评如何?”假装随扈混进拍卖会的周晏清虚心提出疑问,他虽代表军方而来,但毕竟是过江龙,很多事情还是要多请教杨益山,不能蛮干。
杨益山捋着下颌胡须,慢条斯理地开口,“姓李的爱惜羽毛是出了名的,想必不会和东瀛人有什么瓜葛,但具体是替哪方势力来蹚的这浑水,暂时还琢磨不出。”
“他身边跟着的那对男女可有来历?”
杨益山思索了一会,“那男的姓徐,叫什么不清楚,在正旦的帮会大祭上见过一回,身手不错,早年原是个跑码头的底层脚力,不知怎地就忽然得了姓李的青眼,这些年一直带在跟前。”
“至于那女的,似乎并不是本地人,倒是有些眼生。”
周晏清做事仔细,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把汉流帮所有相关人物的资料倒背如流,然而对这对男女却是全然陌生,尤其这女子,更是完全对不上号。按理说,这样的场合不该出现这么多生面孔才是,而李立铭带在身边的两个人竟巧合地都是陌生面孔。
喜欢把所有细节掰开捋顺倒不全是职业态度,也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心有疑惑,深思的时间便不由久了些。
“怎么,这是瞧入眼了?”杨益山见他若有所思,却不由露出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这样出众的人才怕是只有沪上最时髦的风气才养得出来,江城确实不多见。”
“杨爷说笑了。”周晏清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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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肉还未开始,筵席倒是先摆上了。
不论这场寿宴底下藏了多少蝇营狗苟,酒席质量倒是未打折扣,一顿饭下来,即便张怀月因为紧张而没什么胃口,面前的珍馐菜肴也去了七七八八。
酒至半酣,包厢的门被人叩响。
得了应答后,一群侍者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将桌面清理一新,留下茶水点心后,便又整齐地退出房间,只余其中一名侍者留在最后,低头躬身把一份装帧精美的纸册毕恭毕敬地奉上,待上座的李立铭点头,方才转身出去,阖上房门。
等侍者离去,张怀月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徐鹏飞取过那纸册递到上首李立铭的面前,“这筵席都已经结束了,怎么还有餐单送过来。”
那纸册的硬壳封面上并没有名目,但在这种场合送上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餐单。
见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张怀月终于有了弄不懂的地方,李立铭与徐鹏飞不由相视一笑,李立铭将手中纸册又重新搁回桌上,徐鹏飞则解释道:“不是餐单。”
说着,他将纸册摊开,让张怀月瞧了一眼。
张怀月探头一看,只见那洒金纸页上手书了几行文字。
“庚乙:洋汉,申足留,则丈。
庚辰:草汉壶,一足,爱胚。
甲申:喷子,留距,一留丈。
丙寅:奔星子,一中足(箱),一流胚。
丁酉:扎口子,月胚(箱),一留丈。
丁卯:夹洒,汪丈(件),一留丈。
……”
张怀月看得满头雾水,这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单拆出来每个字她都认得,连在一块却好似在看天书,“这是什么?看着倒像是有什么深意。”
“没什么深意,不过都是些码头切口。”徐鹏飞哂然一笑,为她解释,“这庚乙号的洋汉就是西药,也叫海汉。草汉则是草药,多半是指白药,金疮药一类,得看一会送上来的样品成色来断定。‘喷子’是枪弹,‘奔星子’是火柴,‘扎口子’是酒水,‘洒’是衣裳。”
“而后边的‘留月汪则中神心张爱足胚丈’则是计数,对应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前边是数目,后头是起拍价钱。”徐鹏飞指着纸页上的内容一一耐心的解释。
“一会会有脚力守在外头,我们把需要拍下的标的编号写在纸上,再将价码按‘搏进推立鼎’写在后头,‘搏’指的起拍价加一层,‘进’是加三层,‘推’是五层,‘立’则是翻番。”
张怀月恍然大悟,兴致勃勃地追问,“那鼎又是什么意思。”
徐鹏飞笑道,“所谓‘鼎’,那便是包场了,意指无论对家出价多少,我都追加一层。不过这般的豪客,汉口城里已是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张怀月被未曾了解过的知识勾起了兴趣,拿起纸册又仔细看了看。最后,她指着纸页最末一排的丙甲号,好奇问道:“那这泡子又是什么意思?”
谁料此言一出,室内氛围却陡然一静。
张怀月疑惑抬眸,却见在座两人一扫方才的轻松畅悦,面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她有些迟疑地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这……泡子是有什么不对?”
徐鹏飞缓缓吐出口气,摇摇头,“和你无干。”
李立铭放下手中茶盏,解了张怀月的疑惑,“这泡子,通常指的是烟药。看这个数目,恐怕只有上边有人点了头,关口才能放得进来。”
张怀月闻言一怔,面色一变,脸色同样难看起来。
她是学医的,当然知道这所谓烟药指的是什么,但也正因此,她才会忽觉一股郁气直冲肺腑,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山河破碎,国难当头,然而总有些蠹虫忝居高位,却干着一些侵蚀家国利益的损公肥私之事,何其面目可憎。
张怀月丢下手中的纸册,再也没了刚刚的探究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