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各自的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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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月小心地剪断缝线,又用镊子将沾了敷料的纱布覆盖在略显狰狞的伤口上,最后用绷带仔细地缠绕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迹,“好了,幸好只是擦伤,这几天不要剧烈活动,伤口不要沾水,过两天再换一次药,看一下恢复情况。”
徐鹏飞点了点头,重新套上衣服。
张怀月也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微酸的腰背,直到此时方有余暇仔细瞧瞧这个暂时的落脚地。
他们从棚户区出来后,穿过江滩上的一个涉水小码头,便来到了这片位于老城区街头的门脸房,他们所处的便是其中的一间小铺子,张怀月的目光在这间不甚宽敞的门脸房里来回打量。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间小铺子家具全都盖着防潮防尘的油布,地面也布满了灰尘,似乎已经久无人至。但偏偏药品绷带和诊疗器具等却是一应俱全,保存完好,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
徐鹏飞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是我一个朋友之前打算用来开设诊所的门脸。”说罢,便不再解释。
张怀月若有所思,这铺子还遗留了如此多昂贵的物品没有收拾,显然原主人离开得非常匆忙,还一去不归,可这里的东西却依旧保存完好,显然有人暗中关照。
或许,这也是徐鹏飞他们的另一个秘密据点,想来若非情况特殊,徐鹏飞也不可能把她带来这里。
想到这里,张怀月于是也不再发问。
徐鹏飞看了看天色,“等夜深吧。”
这时候街面上人多眼杂,保不齐会有什么人留意到他们。
他站起身微微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没什么异常,便回头对张怀月道,“时间还早,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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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属下跟随周晏清也已经有一阵子了,对这位年轻长官的能力早已是心悦诚服,对他刚刚一番分析倒也没有太过惊奇。
只是那年长些的属下是处里的老人了,他的思考角度又与他那位年轻跳脱的同伴不同,听完周晏清的分析,他迟疑了一阵才斟酌着开口,“那您觉得,这两名凶手会是什么人呢?”
周晏清哼笑一声,“是什么人都好,我们的任务就是清除这座城里所有上了名单的走狗汉奸,给日方以震慑,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的,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听上官这么说,年长属下只以为他是没听懂自己的暗示,有些吞吐地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您觉得他们会不会是……红d分子?需不需要向上级通报一下?”
此言一出,室内的气氛陡然一静,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投向了年轻的上官。
周晏清却神情淡淡,似是不为所动,“不必了,眼下大敌当前,民众们都在呼吁一致对外,若真的是对方出的手,我们不是正该心存感激?”
“可是……”那名属下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这些大义凛然的口号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普通百姓,他们这些特务机关的爪牙,还能不清楚上层的真正风向吗?
周晏清却抬手制止了他,“现在的政治局势一日三变,这些原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有关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记住我们来此的目的,既然清剿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回去复命,无需再节外生枝。”
周晏清不容置疑地斩断话题,三名属下便齐齐端正了神色,肃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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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各自找了处地方略微休息,张怀月半倚在诊所的长椅上,长长地喟叹一声。
这短短的一天一夜实在是太过漫长,精神又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绷状态,直到此时才稍有余暇略微喘口气。一坐下她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若非时机不合适真恨不能直接躺倒睡他个天昏地暗。
因着太过疲惫,她便也未曾留意坐在对面的徐鹏飞几度欲言又止。
良久过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徐鹏飞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抱歉,原本是想让你远离这些纷争,结果反而把你牵扯更深。”
张怀月闻言不由一怔,睁眼看他。
徐鹏飞目光落在地上,“大富,我是说替你拉车的陈师傅确实是我们的人。”
张怀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坦诚,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便听他又接着道:“可他并没有叛变,他只是受了叛徒蛊惑,才违反组织纪律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导致消息泄露。得知真相后,大富找到叛徒假意投靠,然后趁其不备拉响了土雷……已与那叛徒同归于尽了。”
张怀月一瞬间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他。
徐鹏飞脸上划过一丝隐痛,快得几乎难以捕捉,他深吸了口气,“当初上级听闻你遇险,想给你提供一些保护,为防止你牵涉过深,便只让我安排了大富这名外围兄弟。大富为人忠诚可靠,组织的事所知也不多,本应是最好的选择。”
徐鹏飞顿了顿,“却没料到大富虽然可靠,却也输在了经验太浅。”
张怀月没有打断他,继续听他讲述。
“这件事说来都是我的失误,那叛徒探知了老钱养伤据点的大致范围后,便通知伪满特务在花楼街一带暗中盯梢。然后趁我被国统特务绊住了手脚的时机,将同样一套谎言透露给了车行的所有兄弟,而大富对叛徒的巧言信以为真,不但违反保密原则透露了被叛徒加工后的假消息误导你,还擅离职守,最终害得你和老钱两人都身陷险境。”
徐鹏飞语气沉痛,“大富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向我保证,绝没有泄露组织里的半点机密,也没有向叛徒透露过你的身份,他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担保……我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徐鹏飞此时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投向了张怀月,只是此刻的他眼中已敛去了所有情绪。
“那些跟踪你和老钱的鬼子特务也已经被当场解决,不会有机会传递出消息,所以你的身份暂时是安全的,不用太过担心。”
张怀月咽喉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想起陈师傅憨厚的笑容,谈起家中刚出生的小儿时脸上的幸福,以及那个决绝的背影,一股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隐痛从五脏六腑翻涌了上来,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证身边熟悉的人以这样壮烈的方式死去,张怀月紧咬住唇,才强行忍过心头这一阵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