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陵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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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去逛街的这事很快就被准了。
张怀月收拾一番,领着杏儿还有院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健壮仆妇,几人就大摇大摆地就出了院子。
避开人来人往的前门,几人从后花园东北的角门出去,再穿过一段游廊,便到了张宅后门。杏儿过去和守门的门房打了声招呼,几人便在门房恭送下出了张宅来到街上。
街上此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果然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张怀月边走边看,只见街头巷尾的门楼牌坊都挂满了彩灯,街道两旁的各色店铺以及摊贩们支着的摊子,也无一不是披红挂彩,装饰一新。往来的行人们个个喜笑颜开,拖家带口地往来穿梭,整个县城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张怀月面上兴致盎然,心中却难免喟叹。
也不知这喜庆的气氛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大劫将至,整片神州大地都将在浩劫里饱受摧折,天翻地覆,眼前所见的这些无辜百姓,又有几人能够从战火中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原本难得的放松游玩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张怀月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身为人群里唯一清醒的那个人需要承担怎样的痛苦,即便明知道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她也根本无力阻挡历史的滚滚洪流,只能被动地被巨大的浪潮裹挟着不断向前。
“姑娘,你想吃什么,我们挑一家好馆子!太太说了,难得姑娘今天出门,不必计较花费,一定要让您吃高兴了玩高兴了。”
杏儿兴奋地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张怀月沉思。
她回过神来,假装思索,“这些年在美利坚是吃腻了洋餐,就想吃点咱们本地的特色,知味楼如今还开着吗?”
“当然开着,红火得很呐!”杏儿笑嘻嘻地道,“姑娘你等着,这就让人去给您定位子。”
说着,杏儿招呼了身后跟着的仆妇一声,那仆妇点点头,转身一溜烟便钻进了拥挤的人潮里,消失不见。
张怀月似是未曾留心,浑然不觉地带着杏儿继续在街上闲逛,时不时会在某家感兴趣的铺子里驻足停留,挑选购买;抑或又从路边挑着担子卖瓜果的摊贩手中,亲手挑些鲜枣,橘子之类的零嘴。
就这么饶有兴致地逛了一阵,眼见日上当空,两人才直奔知味楼。午间便在这家本地颇具盛名的酒楼雅间里,一边享受精细的席面,一边敞着窗子欣赏楼下戏台上演的《牡丹亭》。
流连到了半下午时候,几人依依不舍地返回家中。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张怀月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身后的杏儿道:“逛了一老天实在是有些累了,我先歇会,你等晚饭了再来喊我吧。”
杏儿矮身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答应,“那姑娘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盯着晚饭。”
张怀月随意摆了摆手,朝着里屋走去。
盯着里间的房门关起,杏儿轻手轻脚地退出厢房,关上大门,对守在院子里的仆妇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照看好姑娘。”
等仆妇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过后,杏儿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杏儿出门却拐了道弯,并未往厨房过去,而是穿廊过檐,直奔外院而去。
到了东花厅,杏儿冲守在门外的听差行了个礼,那听差进屋通报了一声,便出来招呼杏儿进去。
一进花厅,杏儿便在堂前跪下,对坐在榻上的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端正行了个礼,“请老爷太太安。”
杏儿是太太身边的丫头,便由太太吩咐了一句,“起来回话吧。”
“是。”杏儿低眉顺眼地站起来。
张大老爷瞄了堂下的丫头一眼,“有什么动静没有?”
“回老爷太太的话,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不寻常的。”杏儿口齿伶俐,应答如流,“今日我跟着三小姐出门,三小姐除了在街上买了几本书,又买了点零嘴之外,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在知味楼吃饭时,也都是小人去支应的,三小姐没出过包厢。”
“也没想着要跑?”张大老爷稍微撑起身体,让大太太将背后的引枕垫得更高一点。
“没有。”杏儿摇头,“我特意按老爷吩咐,打发了跟随的仆妇,一路上就只有我和三小姐两个人,若是想跑,机会是大把的。但姑娘一路看着都挺安闲,不像是琢磨着要跑的样子。”
张大老爷双目微合,似有掂量。
大太太冷哼一声,道:“我早说了,一个丫头片子,即便就是性子野了点,那也是个丫头,何必费那么多事?离家弃族这种大事,我就是借她个胆她也不敢!你就看看没了张家的庇护,她今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腌臜地方去!”
张大老爷睁开眼,慢悠悠地道了句,“这丫头的心眼不少,还是要仔细些。”
随后他浑浊的目光又看向杏儿,“你先说说,她买的那些书本零嘴,都是在哪些铺子买的,其间有没有和什么生人说过话?”
杏儿细细思量,一一答了,“书就是在县里最大的书铺逸墨斋买的,都是些话本之类,奴婢不识字也看不懂书名,但听店里的伙计说,都是最近卖得好的,三小姐就全都拿了。零嘴也都是三小姐平日爱吃的一些鲜果,就是从常往咱们府上送菜蔬的蔬果贩手上买的。”
“至于三小姐跟谁说过话,”杏儿又仔细想了想,肯定答道,“除了书铺的伙计介绍书本时应了两句,就是打赏了蔬果贩的小儿几张毛票,再没旁的了。”
张大老爷点点头,慢慢靠回引枕,沉思了一阵,叫来一旁的听差吩咐道:“那逸墨斋的伙计,去查查,是不是铺子的老伙计,本地的还是外地的,家里还有什么亲眷没有。”
“是,老爷。”听差正要下去。
“等等,”张大老爷又像想起什么,叫住听差,“再交代张喜成一声,从即日起,所有门户的钥匙都由他亲自把守,每日寅时门房方可过去领取。”
“是。”听差的这才领命去了。
“曹姨娘呢,这几日也没去西院?”张大老爷咳嗽两声,大太太亲端了矮几上的茶盏递到他面前,让大老爷就着手轻抿了两口。
“没有,自那日母女俩不知为什么吵了几句嘴后,曹姨娘就再没来过,三小姐也从来不过去看望。”杏儿连忙回道。
“就知道这是个没用的,连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丫头都看不住!”大太太不快地甩了甩帕子,嗔怪了张大老爷一句,“我看这母女仨,除了老四脑筋活泛一点,这两个都是榆木脑袋,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老爷就是太爱操心了。”
“再看看吧。”
张大老爷靠回引枕,挥手示意杏儿退下,合上双目不再言语。
杏儿便乖觉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