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群阴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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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看我表情认定我知道这些，便不再多说，开始讲解剥卦。
“挂名：剥 卦辞：不利有攸往
即不利于有所行动。
刚说贲之极则剥，剥卦用象来看，最上为阳，以下五爻皆是阴，有阴气乘阳气之象，象征君子困顿小人得势。
一阳下五阴，小人正在剥蚀阳刚之气，群阴乱舞，在上的君子遭到了最严重的危机。
郑玄先生言：阴气侵阳，上至于五，万物零落，故谓之剥。五阴一阳，小人极盛，君子不可有所之，故不利有攸往。
郑玄先生把《十翼》中的《彖》和《象》列入他所注《易传》之内，看起来更加方便。
《彖》曰：剥，剥也。刚变柔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
艮为止，所以在小人道长君子道消的时代，君子应当坚守志向但不宜有所作为，应该顺应时事待时而动。君子重视消长盈虚的变化规律，这本身就是天道。”
他说到这里我止不住开始联想，父亲就是在这小人欺凌君子的时代里妄动而丧命的吧，而这消息盈虚四个字正是庄子里常见的自然之理。
我一边暗自埋怨父亲太过执拗，一边却又觉得逆行者的父亲更加可贵……每当这时候我就会陷入矛盾。
老师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一阵慌乱后我收束心神继续听下去。
“《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山在地上，山与地皆是象征着沉下，独一阳立于山顶没有根基，所以上扬者势弱而下沉者势大，故而上位者必然要依附于下，此为剥落之象。贵者厚赐于贱，贤者卑降于愚，唯有如此才可以安其居，毕竟位高而势弱。”
听到他说贵贱我有些反感，但我知道这里只是用贵贱代表所属地位，儒生也时常开口闭口民贵君轻。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地位贵贱真的当成了人的贵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坚持民贵君轻。君子自然当坚持真理，可惜读书人里真正的君子也不多见……
老师看了我一眼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强调到：“不利有攸往，一般解释为不利于前去行动。
‘攸’，郑玄先生亦解为处所之意，许慎先生主编《说文解字》按古文字象推为行水也，为以杖入水引导人之意。
只是行水这一解释似乎并没有文章相应，而关于流水引申出的含义倒是常见。
‘攸’的古文字为一人持杖与另一人相隔流水，如果是长者持杖引导将要过河的少者，此意则为过河之人引导未过河者，有引导教导之意。
‘往’者，去、至之意。‘利往’，利于前往。那么‘利有攸往’四个字显得多余了，可以被‘利往’替代。
爻辞中出现过‘利有所往’四个字，表示去行事能获得利益，有即获得。那么‘利有攸往’必定跟‘利有所往’意义不同，不止是前往而得利，关键在这个‘攸’字。
古时洪水肆虐，人们出行时往往会被河流阻挡，所以过河就成了难题，如《易》里最常见的‘涉’字，引申为度过难关。如果‘攸’是代表引导过河，引申为长者的教育引导，那么有攸往便代表前往施行德化或者前去接受教导。
所以应该解释为：此时不利于大人前去引导百姓，因为大人没有根基，也不利于君子前去接受大人的教导，因为五阴虎视眈眈非常危险。”
这大概是老师自己的一些心得，这种方式叫训诂，钻研古籍推导词义，对晦涩难懂的古文进行解释，比如《说文解字》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孙炎的老师郑玄听说也是训诂学大师，可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觉得古人跟今人没什么区别，通过不断完善道德修养自然会与古人合一。
“以上是对剥卦总体的理解，现在我们开始看每一爻的变化，自下而上来分析。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君子端坐矮床之上，象征山委于地，蛀虫一样的小人们开始侵蚀床脚，如果轻视，那么将会有凶险。
蔑，轻视也。贞，一说占卜预示，一说中正坚贞，此时解释为占卜为好。
以国家象征则是百姓开始不尊德化而钻营不义，不重视就会危险。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初六时君子轻视而剥足，此时蛀虫小人们已经侵蚀到了床脚的上方就要到床面了，如果仍旧轻视，那么将会有凶险。
从初六到六二，如果君子不去轻视，而是谨慎对待消灭蛀虫，那么怎么会有以后的凶险呢？所以，这两爻告诫我们要谨慎地坚守中道，不要傲视轻蔑小人和小事。
以国家象征则是地方政府开始不受中央管控而黑恶腐败，六二位处下挂之中位，所以它代表地方实权。
‘六三，剥之，无咎。’
此时蛀虫小人们已经剥蚀到了床面，君子身下已然剥蚀尽了，危险正在发酵却还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
床面宽阔足够蛀虫们去钻营，而蛀虫小人们刚来到君子身下也不敢随意去招惹，所以暂时无咎。
六三与上九相应，阴柔的六三虽然在五阴中间不得不剥，但仍旧倾心或害怕于刚强的上九。
这一爻相当于中央派去监视地方的官员，地位比地方高但没有实权，所以虽然向着中央但有心无力，只能跟着一群小人剥蚀，暂时没有什么灾祸。
六三爻无咎，但非常关键，君子不能因暂时无咎而错过时机。
‘六四，剥床以肤，凶。’
恶果马上来了，蛀虫小人们见君子大人没采取措施而进一步剥蚀到了君子身下皮肤，灾厄已经到身边了。
此时小人们已经剥蚀到了皇帝身边的重臣，摇摆不定的六三此时也没有力量去应上九，这时候整个国家基本被小人包围了，已然没有了足够阳刚的力量去对抗。
在六四之前君子有三次机会清除蛀虫小人，但都因为蔑视小人或者满足于暂时无咎而任由其发展，直到剥及自身无力回天。
‘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六五一般解释为小人像是被贯穿的鱼一样排好顺序，也像宫中嫔妃一样按顺序等着接受君王的恩宠，所以没什么不利的。
前面四爻都是以君子为主语，说明小人剥蚀君子而危险，而六五突然变成了小人率领众阴向上九献媚，为皇后率领后宫向皇帝邀宠之象，这其中好似逻辑不通。
所以把最上一阳比作君位把六五比作皇后有些牵强，因为剥至此时君王其实已经没了管控的力量。
所以我认为，六五阴爻居中正的阳位君位，他没有力量无法团结群阴于下，只能发挥柔顺的坤德率领众阴统一于社稷正统之下，这最上一阳当为宗庙社稷。
君子此时已经被群阴剥蚀的没了力量，只能选择妥协。而群阴小人也因一阳在上而没法团结，所以他们暂时顺从于没有力量的君主取悦于社稷。
两方暂时都在蛰伏，都顺从于最上的一阳也就是宗庙，目前这没有什么不利的。
‘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上九为剥卦仅剩的一阳爻，为人则代表最后的精神，为国则为宗庙。
此时也仅剩下精神可用了，自六四剥至自身开始，君子已经没有了力量，好在通过韬光养晦获得了喘息。
而到了最后一爻已经是决断的时刻了，要么君子保住阳爻这一仅存的硕果，要么被小人吞没。
因小人不团结没有光明阳刚的手段只能用阴谋，君子没力量只能靠着社稷正统来拉拢众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斗争不似坤卦上六，没有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那么动人心魄，而是静悄悄地，在暗中用手段。
毕竟剥卦不是坤卦，上九还有一阳，没有剥蚀完，所以群阴暂时无阳刚之力，而君主因众阴在下难以控制，所以也无法使用阳刚的手段。
如果君王中正厚德守住了这一阳气，笼络忠于社稷的大臣，让百姓知道了君王的仁德，那么自然就会被众人重新捧起来。舆，形象上是四只手围着车，得舆代表获得了支持。
但如果是小人剥蚀了这最有一丝阳气，就仿佛这房子最后的房顶也被小人剥蚀了，就要陷入绝对的混乱或者另立社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