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囍字已揭长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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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宋怀瑾焦急地看着太医，自褚师潼晕倒已经过去一整晚了。
昨天他一路抱着褚师潼回东宫之后就找了太医来看，但始终没什么效果，被磕碰的位置和半年多前的伤口有些重叠，宋怀瑾生怕这一磕彻底把褚师潼的脑袋磕坏了。
眼看已经到了大婚的时日，按理来说今天一早褚师潼就该装扮准备了，但迟迟到了现在她连醒都没醒过来，宋怀瑾都快急疯了。
“按理来说只是磕伤的话不至于睡这么久……”
太医把了把脉，眉头依然紧皱。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来吗？”
褚师潼醒来还要加上新娘装扮的时间，离吉时只剩下两个时辰，东宫大婚的事已经昭告了青莲上下，吉时是万万耽误不得。
太医拿出银针扎在褚师潼的穴道上，“臣只能使用这种办法刺激一下了。”
几根银针扎进穴道，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众人都纷纷屏住呼吸等着床上人的苏醒。
然，良久时间过去，褚师潼仍旧没有醒来。
宋怀瑾心中愈发焦急：“本宫不管你们太医院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吉时之前让小七醒过来。”
“太子殿下请稍等，臣这就去和另外几个太医商量一下。”
宋怀瑾支走了其他人，独自守在床边拉着褚师潼的手，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
“小七……”他压抑着心中的难受，轻声道：“快醒来吧，今天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你忘了吗？”
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
太医们始终定不下一个将人强行唤醒的对策，暴力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但凭宋怀瑾那副护犊子样儿肯定是用不了的。
东宫上下人心惶惶，红色绸带满院飘荡，鞭炮烟花摆放了一地，无数乐师都守在花轿旁边，妆娘也来回踱步等待着。
新娘始终醒不过来，导致这场婚礼完全无法继续。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
宋怀瑾立刻激动起来。
“小七！小七你醒了是吗？”
一旁的太医和妆娘全都纷纷围了过来，仿佛都做好只要褚师潼一醒就立刻拉去一边儿看身体一边儿化妆的准备。
褚师潼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宋怀瑾那一刻竟露出了无比诧异的神色。
“我这是……在做梦？”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宋怀瑾立刻召来太医为她查看身体。
褚师潼一脸懵地被一群太医围着把脉检查，目光却一直落在宋怀瑾身上。
“二哥，你也死了？”
宋怀瑾一怔。
“什么？”
褚师潼看着四周，茫然地问道：“我这是活着呢还是死了……”
宋怀瑾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先前蓝七从未叫过他二哥。
“小七……你……”
太医检查了褚师潼的身体，表示已无大碍，在妆娘准备扶着褚师潼去化妆的时候，宋怀瑾忽然摆了摆手把众人都赶了出去。
屋内转眼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褚师潼摸着记忆中最后被箭贯穿的位置，发现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一层淡淡的伤疤，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二哥，我还活着是吗？”
宋怀瑾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面对她。
“你……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宋怀瑾陷入了沉默。
是药。
药终于有了作用，在强烈的刺激下，褚师潼果然如太医所说想起了先前所有事，可也因为失忆状态下记忆引导的问题，忘记了她身为蓝七时候发生的事。
褚师潼原本以为她活下来之后会感到无比庆幸，可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诞感。
一想起自己被褚师桓带人逼到山崖，心里的不甘心再次翻涌上来。
“这是哪里？”褚师潼扶着床起身，“二哥你是怎么救的我？”
“这是……青莲。”
宋怀瑾在这一刻，心里无数感受交织，他在看到褚师潼醒来的第一刻已经知晓她忘记了先前他们相处半年多的所有事。
说不出的压抑感化作心中的悲痛蚕食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偏偏只差几个时辰的遗憾让他难受的快要窒息。
“你是……被我妹妹救回来的。”
“青莲？”
褚师潼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莫名其妙被人救了不说，还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青莲。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她掀起被子下床，神色匆忙。
“二哥，你帮帮忙赶紧送我回去，我家里出了事，有个王八蛋暗算我差点把我杀了，我必须赶紧回去稳住局面。”
褚师潼打开衣柜，想随便挑几身衣服，可发现衣柜里全都是清一色的女子衣服，她看了几眼后转身问向宋怀瑾。
“怎么都是女子的衣服，有没有男子穿的？”
宋怀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眉宇中复杂的悲伤情绪像是无法释然的摇摆不定。
“二哥？你发什么愣？”
褚师潼不知道宋怀瑾怎么了，她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北青。
宋怀瑾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分明他们马上就要成亲在一起了，好像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让他爱上她以后，偏偏在成婚这一天又让她醒过来。
看着褚师潼那双浅如琉璃的眼睛，宋怀瑾能清晰的辨认出她和蓝七的不同。
褚师潼看他的眼睛只是把他当成了结拜兄弟，她的记忆甚至停留在一年以前，这给宋怀瑾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像他和蓝七在一起这半年多只是他一个人臆想的一场梦。
梦醒了。
褚师潼醒了。
蓝七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宋怀瑾强忍悲痛，眼尾泛红，像是红了眼的大狗狗，分明心痛的要死还偏要露出个惹人心疼的笑容。
“小七……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希望褚师潼还记得一点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经过。
但褚师潼丝毫都不记得。
“什么日子？”
她甚至说完话都不等回答，十分着急地催促：“先不管什么日子，二哥，你去帮我找身衣服，再找一匹快马，我得赶紧回北青了。”
宋怀瑾的心一下就凉透了。
他凝望着她，很想把这半年来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很想把今天是他们大婚之日的事说出来。
想把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全都讲述出来。
但嘴唇张了张，嗓子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看见了褚师潼眼底的杀气和暴虐，她在想着回了北青如何报仇雪恨，丝毫不曾记得他们之间的情爱。
“二哥，你在干嘛呢？”
褚师潼实在等不去了，她急不可耐地想回去报仇，看着宋怀瑾一脸丢了魂儿的样子，心里愈发焦急。
“算了，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回去。”
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稍微中性些的白色外衣穿上，随手拾起一条带子绑上头发，抬脚就要往外走。
宋怀瑾连忙缓过神来，想起外面等候的那些妆娘，花轿，满院的囍字和红丝绸，他像是心虚的贼一样连忙拦住她。
“等一下小七！”
褚师潼耐着性子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
她是真的不耐烦了。
宋怀瑾上前，尽量装出一副自然的模样，道：“你现在要回北青吗？你的伤还没好，不如先在我这里……”
褚师潼打断他：“我来这里多久了？”
宋怀瑾顿了顿，“从你受伤到现在……将近一年了。”
“什么？！”
褚师潼大惊失色。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一年里北青究竟发生了什么巨变。
无缘无故消失一年很可能大家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他娘的不会等她回去的时候褚师绚那个杀千刀的已经继位了吧？
“你现在就给我备马！”褚师潼一刻也等不了了，“我现在就得回去！”
“我……”
宋怀瑾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褚师潼这副模样，想说的话又全都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在这里等一等，别乱走……我这就去命人给你备马。”
“多谢二哥。”
褚师潼一心猜测着这一年里北青可能发生什么变化，无心顾忌宋怀瑾说出这话时几乎要落泪的眼睛。
宋怀瑾静静走出门，看着院中那些人一双双带着期盼的眼睛，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太子殿下，时间不多了，不如奴婢们现在就去给太子妃梳妆？”
他摇了摇头，声音又轻又痛。
“没必要了。”
看着妆娘和太医们不解的模样，宋怀瑾苦笑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命人用最快的时间把院子里这些东西撤下去，另外……再牵两匹快马过来。”
众人心中仿佛都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他们互相对视，却又都不敢相信。
东宫大婚这种昭告天下的喜事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宋怀瑾站在院中，看着妆娘和太医们散去，花轿被抬走，下人们成群结队的将院中贴满的囍字揭下，那些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鞭炮和未开封的喜酒像是巴掌一样打着他的脸。
他甚至不敢让褚师潼知道这件事。
因为褚师潼不是蓝七。
褚师潼太聪明，也有她心里的想法。
她不会像蓝七一样听到三言两语就留在这里，也不会像蓝七一样需要他的保护。
他和褚师潼是结拜兄弟，他也不想破坏这段情谊。
如果让褚师潼知道在她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她险些要被骗着嫁给他，她一定会恨他的。
宋怀瑾曾经侥幸的想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侥幸的想如果褚师潼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那他就保护她一辈子。
他甚至想过等很久以后，她恢复记忆的时候他要如何取得她的原谅。
但是他没想过褚师潼会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
满院的囍字像是他不敢让人知道的肮脏心思。
他的心意和感情变成了趁人之危的谎言，在这一刻甚至上不了台面让她知道。
宋怀瑾也不知道褚师潼这一走会带来什么后果，东宫大婚突然取消，他可能会变成青莲有史以来最丢人的太子。
但他不想束缚褚师潼，也知道褚师潼不是蓝七，不可能被他的感情束缚住。
直到院子里的囍字全都被揭掉，下人牵着两匹马过来，他才恍然回神。
“太子殿下，马牵来了。”
“嗯。”
宋怀瑾转身，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落下了两行泪。
如此冰凉的泪，仿佛在宣告着他和蓝七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蓝七已死，世间留下的只有褚师潼。
他想再拖一些时间，好让褚师潼慢些离开，可他心里也清楚，真拖到吉时不入宫一定会出现问题，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褚师潼在吉时之前离开，起码能保全他身为太子的几丝尊严。
“小七。”
宋怀瑾走进屋内，脸上泪痕早已被他擦去，他努力装出以前作为兄弟相处时的样子，却发现看见那张脸，心就忍不住疯狂的跳。
于是他不敢看她。
“马已经备好了。”
“多谢二哥。”
褚师潼匆匆往外走，“待我平息了家里的事我再出来找你。”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
宋怀瑾控制不住地伸手拉住了她。
褚师潼意味不明地望去，只看见他那双泛红的凤眸，眼里的悲伤不舍几乎要化作实质，仿佛对上这双眼睛，心就会狠狠挨上一刀。
“二哥……？”
宋怀瑾的手都在抖，他死死咬着唇。
放开手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可不放开，他也根本留不住她。
可他就是舍不得。
分明脑子理智的让身体松开，可心偏偏死死让他拉着不肯放手，一左一右在争端拉扯。
褚师潼从最开始的惊讶，目光逐渐转变为怪异。
她感觉宋念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这一年多里发生了什么吗？可褚师潼感觉这一年多她好像都在睡觉，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她的多疑让她在这一刻甚至忍不住用最坏的想法去打量他。
难道宋念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北青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否则为什么宋念忽然拉住她？
“二哥。”褚师潼甩开他的手，语气疏离地说：“我真的要走了，谢谢你妹妹救我，也谢谢你收留我，恩情日后再报，我现在有事要做，不然来不及了。”
宋怀瑾恍若如梦初醒，在一左一右的选择里他没能做出选择，但褚师潼替他做了。
褚师潼身形利落地翻身上马，望了一眼四周。
“你家还挺有钱。”
感觉比褚师枫当年的院落还要奢华。
宋怀瑾回神，两步追去，上了她身旁的马。
“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