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被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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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在彭城大败后,随同汉王一道撤退到荥阳,后来被任命为亚将,调到韩王信军中任亚将,派驻于荥阳北边的军事要塞广武。陈平之所以离开了中枢,外出任职,名义上是挂职锻炼,其实陈平心中清楚,他知道有人在汉王耳边嚼舌根,说自己的坏话。
陈平是绝顶聪明的人,他先是默默地服从命令,来到韩王信军中任职,但他始终与推荐自己的魏无知保持紧密的联系,通过魏无知不断将各种消息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汉王,他知道,要让汉王对他形成依赖,缺了他汉王会心虚,不踏实。如果不能尽快返回汉王身边,他恐怕会被谗言搞死。
陈平是没多久前才从项王那里投奔过来的,一不是淮南丰、沛出来的故旧,二又不是战将,寸功不立。一下子就被汉王重用,已经引发汉王老班底的强烈不满。尤其是护军都尉一职,虽说只是联系众将官以及侦测情报等任务,但还兼有监督众将官的职能,是汉王控制部将的一个特殊机构。对付这帮身居要职的生死弟兄,汉王的监督控制既不能重,也不好轻。找一个层级不高的域外人,六亲不认,依法依规办事,汉王的用意在此。
这就苦了陈平,纵使千万条妙计,首先要是顶不住这批淮南将领的攻击,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必须牢牢抓住汉王,让汉王来庇护自己。陈平离任以后,汉王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任护军都尉。而陈平不断地推送各种消息、情报等,也让汉王觉得身边少了陈平不行。于是,汉王下令,调回陈平,重新执掌护军都尉一职。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瘟神”,现在汉王又把他弄回来监督自己。这下,淮南帮这批老将不干了。之前彭城之战失败,护军都尉情报不灵的失职之罪已经整过陈平一回了,虽然没有绊倒陈平,但总算把他移出了中枢,现在又杀了回来,这怎么行呢。
以周勃、灌婴为首的淮南老将便集体找汉王告状。
要告陈平什么呢?业务上陈平很有一套,汉王离不开他,将军们便从陈平的品格上找问题。他们告了陈平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陈平在老家的时候和自己的嫂嫂私通,这是道德伦理的底线。那个年代男女关系其实还是蛮开放的,谁谁谁跟谁干什么最多就是笑料而已,但伦理这道防线还是挺重视的,陈平盗嫂这个罪名可不小;
第二个问题,陈平最早投靠魏国,后来跳槽投靠楚国,现在又跳槽到汉国。这个忠诚度明显有瑕疵的人,汉王怎么能用!
第三个问题,陈平受贿。将军们反映,陈平曾经接受被监督将领的贿赂,给钱多的就报告好的方面,给钱少的就报告差的方面。
这三个问题每一个都能置陈平于死地,至少被汉王一脚踢开是没问题了。
这些常年跟随汉王的肱骨大臣,核心将帅亲自而且是组团来告状,汉王不得不引起重视。这三个问题确实也引起了汉王的注意。于是,汉王便找来魏无知,指责他不应该推荐陈平这样的人。
魏无知才不管谁来举报,他常年在汉王身边,对汉王喜怒无常的脾气、秉性非常了解。他知道汉王其实不想开掉陈平,之所以找他来责怪,是想听听他要如何替陈平辩解。所以,等汉王的话说完,气也撒得差不多了,魏无知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臣下向大王推荐的是人才,注重的是他的本事、才能,大王责怪臣下的话,讲的是陈平的德行。德行高尚的人,守信用的如同古代的尾生,至孝至顺的如同商代的孝已,但是,他们对于战争的胜负毫无用处,大王会任用吗?如今汉楚相争激烈,臣下向大王推荐计谋奇士,看重的是他的谋略是否有利于国家社稷,至于是否与嫂子私通,是否收取了金钱贿赂,又何必费心去怀疑、指责呢?”
汉王被魏无知这么一说,觉得也蛮在理的,究竟要如何处理陈平,汉王想听听陈平自己的回答。
汉王将陈平招到跟前,指责他说:“你小子侍奉魏国跟魏国人不能合拍,侍奉楚国跟楚国人不对付,现在又跑来跟着我做事,忠诚守信的人会这样三心两意吗?”
考验陈平的时候到了,他要怎么回答才能打消汉王的疑虑,陈平又是如何解释的呢?
陈平此刻非常冷静,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如果他的回答能让汉王满意,官复原职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回答得不好,轻则卷起铺盖滚蛋,重则掉脑袋都有可能。陈平深深给汉王鞠了一个躬说:“臣下是侍奉过魏王,但是魏王不能使用臣的计谋,所以臣转而去侍奉项王。项王也不能任用外人,他所信任使用的,不是项氏一族就是老婆家的亲戚,即使有计谋奇士,也不能信任,因此臣也离开了楚国。臣下听说汉王用人不疑,而且愿意听取意见,所以前来归顺大王。臣下不名一文,孤身而来,不接受金钱无以筹措费用,难以施展手脚。如果臣下的计谋有可以采用的地方,请大王采用;如果没有可用之处,我之前所接受的金钱还原封不动都在,请统统交还国库,也请大王恩准臣下归还故里。”
陈平的回答很高明,他撇开了盗嫂一事不做说明,因为那是死无对证的事,相信则有,不信则无。汉王在意的肯定不是这一点。
陈平先是解释了为什么频繁跳槽的原因,然后暗示自己办法多,计谋好,同时不忘恭维汉王一番,这让汉王很受用。最后,他对受贿一事坦然承认,因为确有其事,人家告发一定是有证据的,跑不了。再说战争年代,捞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将领们哪有不捞钱的,认了也就认了。
陈平赢了。汉王听了陈平的解释,相当满意。下令重金厚赏陈平,同时,颁布命令,任命陈平为护军中尉,直接提拔他作了护军机构的正职,全面负责汉国情报部门的工作。
汉王的核心集团集体告状都没能绊倒陈平,反而给陈平一块垫脚石,让他升了官接受了丰厚的奖金。这下,部将们知道陈平在汉王心目中的地位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汉王面前嚼舌头了。
汉王对陈平如此信任,那陈平生的一计又是什么呢。郦食其想从外围寻找突破口,利用六国的贵族和百姓牵扯楚国。陈平的计谋是从楚国自身内部找突破口。他对汉王建议:“项王所倚重的人无非、项伯、范增、钟离眜、龙且、周殷几个人,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忠诚耿直的亲信了。大王只要舍得钱财,花上几万斤黄金,让臣下有活动的经费,就能离间项王与大臣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相互猜疑。项王这个人向来多疑,而且轻信谗言,我们是有这个机会的。”
汉王听了陈平的计谋大喜,当即拨出四万斤黄金交给陈平,并且大度地表示,这钱你随便花,不必想我请示报告。
当时,荥阳攻防战到了非常惊险的时刻。此前一直与霸王激战的九江王英布也战败逃往荥阳投汉,项王终于腾出手来,集中主力对付汉王,荥阳就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公元前204年4月,敖仓终于失守了。汉王此刻还被围困在荥阳,情势越来越紧急了。
张良建议,向楚军提出休战和谈。张良分析,荥阳方面困难,楚军也不轻松,他们的士兵疲惫,粮草供应紧张,停战符合楚军的愿望。于是,汉王派使者到楚营,对霸王提出和谈建议,以荥阳为界,以东归项王,以西归汉王。霸王听了有点心动,又是范增,坚决不同意。他告诉项王,刘季小儿提出和谈建议,一定是他撑不住了,想出的一招缓兵之计,此时如果给他一个喘息机会,那将后患无穷。楚军当务之急就是要加紧进攻,乘机消灭他们。
霸王接受了范增的建议,便拒绝了和谈的建议,加紧了对荥阳的进攻。
在楚汉两军使者往来沟通的时候,陈平的离间计发生作用了。
陈平曾在霸王军中担任护军都尉,非常熟悉楚军中的人事关系,他利用汉王给的黄金大量收买内奸,安置间谍,在楚军中大肆传播谣言,说大将钟离昧等人为楚霸王立了很多战功,却不得到裂土封王之赏,因而心怀怨恨,暗中与汉王交结,准备共灭项氏,分割楚地而自立为王。起初霸王当然不会相信,但久而久之,众口铄金,他慢慢开始对钟离昧等人产生了疑心。没过多久,就解除了钟离昧统兵的权力,还将周殷调回楚地。
最精彩的是,陈平使的诈术,成功地离间了项羽与范增的关系,致使范增在胜负未决的关键时刻,负气辞职,病死于返乡途中。
据《史记·陈丞相世家》记载,双方使者往来期间,项羽的使者到了荥阳,汉王用最高级别的礼仪亲自接见,用牛、羊、猪“三牲”齐全的太牢之宴加以款待。可是,当“三牲”呈上来的时候,汉王突然故作惊奇地对使者说道:“误会,误会,我以为是亚父(范增)的使者。”于是下令撤去太牢之宴,另用比较低劣规格的酒食招待使者。
使者回国后,将事情向霸王汇报,霸王果然对范增大起疑心,终于导致范增负气辞职出走。
范增是霸王部下最得力的谋士,钟离昧是很有大将之才的得力将领,他们一去一废,削去了霸王的左膀右臂,陈平的离间计获得了预期的效果。
当然,离间计的作用,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起到效果。而被围困在荥阳城内的汉王,到五月时,已处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