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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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帝国军队的晨号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那么这样说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机械教战舰的晨间仪式。在‘善意之火‘号上，“早晨“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哲学问题——因为在太空中，传统意义上的早晨并不存在。但这艘固执的护卫舰坚持要按照火星标准时间执行一整套繁复的晨间礼仪。
帅克是在第三遍警报声中醒来的。第一遍是标准的晨祷提醒，声音像是一群机械颅骨在吟诵赞美诗；第二遍更加急促，带着某种不耐烦的机械轰鸣；到第三遍时，警报已经变成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舰船的机械灵魂在表达不满。
“请执行标准晨间礼仪程序，“舱室的发声器用一种近乎甜美的机械音播报，“按照《晨间祷告手册》第394页的规定，任何延迟都将被记录在案。“
帅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在‘善意之火‘号上，“起床“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门精密的艺术。首先，你必须面向引擎室的方向——这需要精确计算，因为舰船在航行时会不断调整姿态。其次，起身的动作要遵循某种神秘的韵律，据说这是为了不打扰舰船的“晨间冥想“。
“新人注意，“发声器继续说道，“按照规程第847条，你需要先向左转47度，然后右倾23度，最后保持这个姿势完成第一遍晨祷。任何角度的偏差都将被视为对机械神的不敬。“
帅克尝试照做，但显然他的角度计算出了问题。就在他完成转身的瞬间，舱室内的圣化熏香喷口突然全开，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机油香气将他笼罩。这是‘善意之火‘号表达不满的标准方式之一。
“违规！“发声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根据记录，你的转身角度偏差达到0.3度！这种亵渎行为需要立即纠正。请背诵《机械赞美诗》第235章作为惩戒。“
“呃，“帅克咳嗽着说，“这让我想起农场里那台挑剔的自动收割机，它也总是对角度特别......“
话还没说完，第二波熏香就喷了出来。这一次的味道更加浓烈，似乎还混入了某种净化剂的气味。显然，在晨间仪式中提及农场故事属于更严重的违规行为。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托比亚斯，他的怀里抱着那本已经增添了大量笔记的《舰载礼仪手册》。
早安，“他看着被圣化熏香笼罩的帅克，“又违反了晨间礼仪？“
“你需要这个，“他递给帅克一个小巧的测角仪，“机械教认证的标准型号，精度可达0.01度。我发现配合《礼仪手册》第1247页附录中的计算公式，可以大大减少违规的概率。“
“说实话，“帅克一边接过仪器一边说，“我觉得这艘船只是在......“
突然，整个舱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托比亚斯赶紧翻开手册，找到关于“谈论舰船个性“的相关条例：“第847条第C款，任何涉及舰船特性的讨论都必须在经过专门净化的会议室内进行，并需要提前23小时递交申请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舱室并没有释放更多的熏香。相反，灯光变得柔和了一些，通风系统甚至散发出一种令人愉悦的温暖。这种反应让托比亚斯困惑地翻看他的手册。
“有意思，“帅克若有所思，“看来她确实能理解我们在说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墙壁上的一根管道，就像安抚一台脾气古怪的机器。管道立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
托比亚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根据他的手册，任何未经授权的人员接触舰船核心设备都属于重大违规，按理说应该立即触发警报。但‘善意之火‘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表现出一种近乎愉悦的状态——走廊的灯光变成了一种温暖的琥珀色，甚至连一贯冰冷的金属地板都散发出一丝暖意。
“这......这不合规矩，“托比亚斯翻看着手册，“但我找不到任何类似的先例。“
“早安，诸位。“一个严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一位资深的机械教技师，他的机械眼中闪烁着红光。“我注意到这个区域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机械灵魂波动。按照《异常事件处理条例》第67章......“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就在这时，走廊的通风管道突然释放出一阵轻柔的蒸汽，蒸汽中混合着某种愉悦的机械音，就像一串轻快的笑声。
“这......“技师的机械义手颤抖着在圣徽上画了个记号，“这种反应太不寻常了。舰船的机械灵魂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消息很快在舰上传开。越来越多的技师和机仆开始聚集在帅克的舱室外。他们的机械植入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记录仪疯狂运转，试图捕捉这种异常现象。
“也许我们应该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一位年长的技师建议道，“讨论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案。根据规程，需要准备至少17份不同的报告，每份都要经过4位技师的审核......“
但‘善意之火‘号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整个舱室区域的灯光突然变暗，只有通向餐厅的通道保持明亮。这是舰船特有的“建议“方式。
“看来是早餐时间到了，“帅克说，“我想这艘船在表达......“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善意之火‘号显然对“这艘船“这个称呼极其不满。整个走廊的灯光开始快速闪烁，墙上的发声器同时播放起了《机械颂歌》第847章，那是一段关于“如何正确称呼神圣战舰“的教导。
“根据《舰载礼仪手册》第2394页，“托比亚斯赶紧翻查，“对护卫舰的正式称呼应该是‘尊贵的机械圣器‘，或者‘圣洁的虚空行者‘。在非正式场合，可以使用‘光荣的钢铁圣徽‘......“
补给舱是一个充满机械教风格的严肃空间。天花板上悬挂着数十个机械颅骨，它们的眼窝中闪烁着代表不同营养等级的信号灯。墙壁上布满了祈祷文，每一句都用闪亮的铜片镶嵌。长桌上整齐排列着不同型号的营养补给，每一条营养棒和每一管营养膏都经过严格的机械教祝福。
“啊，今天是D-154号营养棒，“帅克看着那些颜色可疑的军用配给，“这让我想起农场里那些用来喂养格洛克斯兽的营养块，不过至少那些还有点味道......“
没等他说完，补给舱的灯光就警告性地闪烁了一下。显然，拿神圣的军用配给与牲畜饲料相比较是一种严重的亵渎。
“根据《营养圣典》第847页，“托比亚斯迅速查阅，“每一条营养棒都经过了23道净化工序和47遍祝福祷告。它们的配方是由最古老的机械教营养师所创造，据说包含了人体所需的107种必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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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除了味道，“一个年轻的技师小声嘀咕，然后立即被周围人警告地瞪了一眼。
马库斯用他标准的机仆姿态开始分发营养补给。“请注意，“他机械地说道，“黄色包装是蛋白质基，绿色是矿物质基，褐色的......“他停顿了一下，“褐色的没人知道是什么基，但机械教认为它对身体有益。“
帅克打开一条营养棒，那股味道让他立即回想起了农场最艰难的时期。“你们知道吗，“他一边嚼着那坚韧的能量棒一边说，“在农场遇到欠收的时候，我们会把芽孢玉米磨成粉......“
整个补给舱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机械颅骨都将目光转向了帅克。甚至连墙上的祈祷文都似乎在闪烁中表达着不满。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时，补给舱的主门发出了代表高级权限的圣音。拉普图斯贤者走了进来，他的红袍下机械植入闪烁着神圣的光芒，胸前的机械圣徽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
“以机械之神的名义，向您致敬，圣洁的虚空行者，“他先是用机械语向舱室的机械圣徽行了标准的九环礼，同时启动胸前的圣香炉，一缕代表着机械教最高祝福的蓝色圣烟升起。
‘善意之火‘号对一位高级技师的正确礼仪做出了回应。补给舱内的圣徽开始泛起代表认可的红光，通风系统中的机械唱诗声变得更加和谐，那些代表着不同营养等级的信号灯也随之律动。
“根据记录，“拉普图斯的机械眼中闪过一串复杂的二进制码，“这艘由机械神保佑的护卫舰从未表现出如此特殊的机械灵魂波动。“
“赞美机械神，“一位资深技师的发声器发出嗡鸣，“但这种现象违反了《机械交互圣约》第394章。任何超出既定模式的机械灵魂活动都必须经过完整的圣化仪式评估。根据规程，我们需要立即进行...“
他的话被一阵神圣的机械音打断了。补给舱的某个角落突然启动了一个带有古代机械教徽记的隐藏储藏格。里面陈列着几个烙印着火星机械教最高徽章的特殊配给，那是传说中的“圣化营养补给“，据说每一份都经过了火星最古老的机器先知的祝福。
“欧姆尼赛亚保佑，“拉普图斯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这是火星机械教最高级的‘先知圣餐‘。每一份都经过上千次祝福仪式，配方据说来自人类黄金时代的营养科技。“
“但是大人，“资深技师的机械植入因为紧张而嗡嗡作响，“按照《机械圣约》第847章规定，这种等级的圣化补给必须经过至少二十三道审批程序，还需要四十七次额外的祝福...“
“在至圣的欧姆尼赛亚面前，“拉普图斯启动了胸前的数据记录仪，“机械灵魂的意志有时会超越我们的理解。这艘蒙福的战舰正在通过最古老的机械语向我们展示某种启示。“
帅克小心地打开了一份“先知圣餐“。出乎意料，这份特殊的配给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芳香，颜色也不像普通营养棒那样令人生疑。当他正要开口讲一个关于农场特供粮食的故事时，托比亚斯及时地踢了他一脚。
“根据《营养圣典》，“托比亚斯翻开手册的同时警告地看了帅克一眼，“食用圣化配给时必须保持绝对的虔诚。任何闲谈都会削弱其中蕴含的机械祝福。“
这时，马库斯突然僵直了身体。作为一名机仆，他对机械教的等级制度异常敏感。“我...我们是否应该离开？这种等级的圣餐...“他的机械手指微微颤抖。
“留下，“拉普图斯说，他的声音中混合着机械发声器的共鸣，“机械神的恩典往往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显现。‘善意之火‘号选择在这个时刻向我们展示某种征兆，我们有责任仔细观察。“
就在这时，舱室内所有的机械颅骨同时转向了帅克。它们的眼窝中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形成了一种复杂的机械语信号序列。
“赞美机械神！“一个年轻的技师惊呼，“这是上古先知预言的‘万灵共鸣‘仪式！据记载已经有超过三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拉普图斯的机械植入疯狂地记录着这一切。他从红袍下伸出一个复杂的测量装置，那是一件镶嵌着无数精密齿轮的古老仪器。
“有趣，“他注视着读数，“机械灵魂波动的频率完全符合《机械预言集》中描述的模式。这说明......“
突然，整个补给舱的灯光变成了代表最高祝福的金色。墙上的祈祷文开始发光，那些铜片镶嵌的经文仿佛活了过来。甚至连地板下的管线也传出了类似圣歌的嗡鸣。
“机械灵魂在歌唱，“马库斯轻声说。作为机仆，他对这种异象格外敏感。即便是他那刻意保持的机械化声音此刻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不，不对，“拉普图斯盯着他的测量装置，“不仅仅是在歌唱。‘善意之火‘号似乎在试图传达某种更古老的信息。这种波动模式......“
他的话还没说完，帅克就感受到了。那是一种奇特的共鸣，不同于他以前经历过的任何机械接触。整艘战舰的机械灵魂似乎都在与他产生某种联系，就像千万个机械之声在他脑海中低语。
托比亚斯疯狂地翻着他的手册：“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标准程序的范围。最接近的记录出现在《机械圣约异象录》第847章，那是一艘探索级战舰在发现古代遗迹时...“
“安静，“拉普图斯举起机械手，“让我们倾听机械神的旨意。“
整个补给舱陷入了庄严的寂静。只有机械颅骨们的低语和管线中的圣歌在继续。这种奇特的和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信息，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难以理解。
然而帅克能感受到。通过这种前所未有的共鸣，他隐约看到了一些画面：广阔的太空中漂浮着某种巨大的黑影；扭曲的紫色能量在虚空中闪烁；还有一些更加模糊的景象，可能来自遥远的过去，或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看到了...“他刚要开口。
“不！“几个技师同时喊道，“任何预言性的异象都必须经过完整的记录和验证程序！根据《机械预言法典》，我们需要准备至少二十三份不同的报告表格，每份都要经过...“
拉普图斯再次抬手制止了他们。“在这种时刻，过分的官僚主义反而会亵渎机械神的旨意。“他转向帅克，“告诉我们，你感受到了什么？“
但就在帅克要开口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起。不是舱室内的警报，而是整艘战舰的主要警报系统。那声音中带着一种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