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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知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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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晚风吹拂。

长长的石阶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暮色落在身上,映出浅浅黄昏光线,晚风徐过衣间,吹动落袖轻轻摇摆。

忽然间,前方汪海迈出的步子,大上一分。

紧接着,又再多一分。

那步伐的速度在瞬息间徒然加快。

身后的李方忽的怔住,又在刹那后明白过来。

那黑白的双瞳涌出坚定,那小小步子亦是大大迈出。

一时间,前方身影在赶,后方人影在追,追逐的两道身影在昏黄的暮色下,拉出两道长长的黑线。

直至抵达山下时,前方的汪海才止住步子,停在山脚处。

又如之前那般忽的转身,锐利的眸子盯着那张气喘吁吁的脸庞,青袖下的右手缓缓抬起,分开的五指握住成拳。

那拳头在目光下缓缓向李方递去。

李方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因竭力追逐而微微弓着的身躯,在拳头递来的那一刻时不自打直。

黑白的瞳孔透着坚定,带着锋芒,然后同样抬起右手,握指成拳,向前递去。

砰。

一大一小的拳头在半空中轻轻对碰。

那对碰声明明浅低,可落在二人耳中却似刀剑戈鸣。

对视的双眼齐齐涌出恍惚,而后皆是射出锐利。

明明无言,却已道尽。

自这一刻起,两人是推心置腹的知心好友,是人海茫茫的磕碰少年,更是……

你追我赶的竞争对手!

…………

神意观,厢房。

清茗香气,袅袅飘起。

四方小桌上,山水折扇扣在其上,磁性声音随之响起:

“知你时间紧迫,所以我命铁匠日夜加点。”

“还好赶上了。”

话语落下后,杨文兴右手轻抬,山水折扇随之提起,那压在山水折扇的一物同时映入眼中。

那是一双铁铸手套。

半指短口,覆铁手背,扣链掌心,整体呈现沉铁质感,更有点点银芒在黄昏光线下,折射而出。

“黄岩山的上好铁矿,王家湾的百锻铁匠,白云城的制图大家。”

“费了功夫,出了大血,要是嫌弃那就拖出去!”

点点话语,再次落下。

虽未言明,可李方心头却是清楚其价值不菲。

如今的他,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个懵懂少年。

这长河地的各方云涌落在耳中,记在心上。

黄岩山的铁矿,一矿难求,王家湾的铁匠,排起长队,白云城的大家,三顾才见。

其中耗费的银两,五百起步,上千不止。

更不谈还有欠下的各方人情。

这道缘分可比那见面礼重了不知多少。

可偏偏李方脸上不涌感激,口中也不言谢意,反而径直伸手,朝铁铸手套抓去。

那打趣的笑语,同时落下:

“杨师兄,莫要心疼,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再说,我这身上长满了虱子,都没叫痛,你可不能喊苦。”

相识到相知,轻礼到重缘,相处的方式渐渐转变。

相识浅言,轻礼厚语。

相知熟话,重缘无声。

那缘分越是厚重,那言语越是轻抹。

真要重缘厚语,反倒徒生距离。

啪!

杨文兴却是打落李方的小手,两道星眉轻轻一拧,抿嘴道:

“就许你弯酸,不许我耍泼?”

“我怎地就不能心疼了,这可是我的私房钱!”

李方听后,轻抹渐去,郑重浮上,轻声道:“我醒的,杨师兄。”

“我只记得杨文兴,可不晓得哪里来的杨家。”

“醒的就好。”

杨文兴眉头舒展,笑容浮上,那握扇的大手也随之收回。

李方这才再次伸手,拿起铁铸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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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没入短口,掌心触连扣链,手背紧贴覆铁。

方一戴上,铁质的冰冷感涌上双手。

随后五指弯屈,紧握成拳,不厚不薄的铸铁正好挤满了拳头间的最后一道缝隙。

生出沉重力道感的同时,又不失轻巧的灵活性。

恰在这时,杨文兴的话语再次响起:

“百锻精铁的用料,看似单薄,实则十足坚硬,普通刀剑一当对上,不是缺磕,就是断口。”

“半指短口的打造,比不上全指的对拼性,可多了全指没有的灵活性。”

“更能发挥出截盘手的特点,行走江湖上亦可时时戴上,以备偷袭。”

说到这里,杨文兴顿了一顿,继续道,

“至于掌心扣链,手背覆铁,前者为掌,后者为拳。”

“出掌时,道道扣链,交相扣连,似那掌心钝针,如那缺尖粗刺,落在他人身上,可破肉入骨。”

“若是对上剑锋刀口,扣链交连间可卸下一二分锋芒,亦可随心意选择拍飞击走,或是紧锁擒拿。”

“出拳时,百锻覆铁,浑然一体,坚硬无比,对上大开大合的手段不落丝毫下风。”

“若是诞生劲力,可使沉重力道再添三分威力!”

随着话语渐落,李方双手变换,或掌或拳,或拍飞或擒拿。

似在演武般,一一印证着杨文兴所言的手段。

待印证过后,李方看向杨文兴,点头道,“劳杨师兄费心了。”

“我知道了。”

面对谢语,杨文兴却是紧盯李方,不答反问,“你当真知道?”

李方沉默不语,心头却是明白其语意。

再次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杨文兴的目光,不由浮上凝重,“可你知道,那位也知道。”

“你就不怕犯了那位的忌讳?”

李方对上目光,眼中是无比的通透,“知道归知道,可又不是明白。”

“看他人明白,却言道糊涂,看自己糊涂,却心知明白。”

“再者……”

李方话语一转,沉声道,“相比犯了忌讳,我更害怕失去价值!”

杨文兴不发一语,可那朗目却是死死盯着李方。

那目光透着冷芒,带着后怕,又藏着惊恐。

…………

李方离开了。

一时间,不大的屋内只剩二人。

杨文兴坐在木椅上,沉默不语。

汪海坐在对面,望了一眼自家好友后,轻声问道:“后悔了?”

杨文兴闻言,端起清茗,大灌一口后,狠狠道:“后悔?怎不后悔!”

“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不过入眼,只是上心,怎么敢……”

话语落至此处,杨文兴猛地抬头,风采的脸庞上涌出后怕与狰狞,

“如何敢去试探那位的态度?!”

“他,当真疯了!”

汪海锐利的双眸,随着话语浮起复杂,感同身受道:“看不透,猜不着。”

“惶惶不安,度日如年。”

“杨兄,换做是我,我亦是也会疯。”

杨文兴再度沉默,可那目光却是渐渐平静下来。

恰在这时,汪海的轻笑话语再次响起:

“再说,若是成了呢?”

“若是成了,离那往后还差几分?”

“差得多了,但总归比上心更进一步。”

对语落下,一片无声。

可杨文兴的目光不再后怕,不再惊恐,而是蠢蠢欲动。

那平稳的呼吸声亦是带上三分心动。

汪海双眸藏锋,在那锋芒的下面是炙热的灼烈。

只有这般疯了的人物,才是他汪海教出来的后辈。

只有这般疯了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旗鼓相当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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