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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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瞬间，短到烟雾还未散去，迟滞的肉体尚未自美杜莎凝视里恢复，仍然仰面倒地的时刻。
骑士听到雷鸣。
连续如暴雨，成千上万的水珠自云端坠落，汇成溪流吞没人的腰际，连布满刻痕的城墙有时也会难耐折磨，因此倒塌。
可此刻降下的不是水珠。
而是血。
不知什么东西炸开了，被如同暴雨似的雷鸣顷刻击溃，金属洪流仍在向天穹迸射。
作为靶子的东西，已碎裂成满天血雨。
一定是老祭司赢了吧？
传闻他有一招绰号“雷音”，催发赐福之力，向海格力斯祈求，迸发气力时，会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以蛮力将敌人打成血雨。
那是传承自《伊利亚特手记》所记录的古老技艺，由一千年前初代罗马军团的将官“长枝”创立。
可惜侍奉卡铂五世的老东西所习得的也仅是残篇，不能发挥出先人创立时的完整威力。
即便如此，也足以击溃众多骑士，凭借此技胜过觅血军团的百夫长，荣获赦免，不究过往罪孽。
“真是老了啊。”
头颅转过几圈，摔在地上，洒落几滴混浊老泪，直到最后才知道悔改，梦呓似的低语：
“老的看不清人，至死也难以悔改……”
刀枪不伤，战争赐福，力敌百人——不过是痴愚幻梦，低头太久，竟看不见天穹白昼。
可悲可笑可叹，拦在不该拦的路上。
如此，只能等死了。
骑士呆滞，好不容易爬起来，所见的便是仍然迸发气力，稳稳屹立的双腿，长袍的残片落在脚边，盖住半颗血淋淋的东西。
有怪异的烟雾弥漫四方，遮住双腿之上的事物，让人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鸣声早已断绝，射向天空的火流，金属的大潮，都消失在浓烟里，唯有静谧留存。
赢了吗？
粗如象腿的四足试探性的向前，骑士想要去看看祭司那个老东西，趁机说几句好话。
免得他追责祭品失踪，交不上血税的问题。
有个东西撕破烟气，亮起明晃晃的金红光芒。
伴随怪异的，像是轮子碾过石板，拉着沉重之物，缓慢行进所发出的声响，出现在面前。
三十六根黝黑长管，冒着白烟，径直怼在骑士的脑门，迎着头盔之下的错愕，开始转动。
与此同时，烟雾散去，露出两条健壮坚实的大腿，赤足深陷土地，稳当的屹立不倒。
可是，也仅有两条腿了。
自大腿以上，都已化作一阵血雨，坠落时撕碎所有希望，带来最为深沉的恐怖。
“……我愿意投降。”
骑士为恐惧低头，却又听到雷鸣般的震响。
“这种时候，还不愿意低头，可真是……良材美玉啊！”
欲孽会的乐师曾演奏极乐之乐，所用的便是类似的东西，只是技艺更加精湛，更加高超。
它们不收取费用，只要求雇主提供良材，充当演奏所需的消耗品，乐器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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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的欲神之信徒，永远沉溺于狂乱的欢宴，痛饮自香桃木滴落的罂粟汁液，不断寻觅更大的快乐。
想要加入它们，便需要完成属于自己的极乐，突破作为人的快感阈值，抵达新的境界。
将己身的所有，敬献欲之主阿佛洛狄忒。
“我期冀那个时刻的到来。”
卡铂五世拨动琴弦，沉醉于哀嚎，自魂灵里发出的苦痛，可是始终觉得还差点什么。
少了……一点彻底的绝望？
能够承受七个日夜的剥皮，悬挂制器，面对全家的惨死也无动于衷，所有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被拖过来，在面前凌虐至死。
的确是良材，上好的材料，整个领地也少见，挑剔如卡铂五世的授业恩师也为之赞叹。
他这个庸人实在过于迟钝。
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折磨，才能彻底击溃此人，让最深沉的绝望，萌发在一颗早已癫狂的心里。
都已经被制成乐器，竟然还能有反抗之心，不曾退缩，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坚持？
思虑良久，卡铂五世将手边的制器工具挨个挂到墙上，将已经无限接近完成的乐器暂且搁置。
他决定先写一封信，让祭司送给自己的授业恩师，欲孽会的乐师，请她来领地指点自己。
可是，听说欲孽会当代的领袖【戏剧家】正谋划一桩大事，要以此敬献欲之主。
正在因此而忙碌的恩师，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探望他这个愚钝渺小卑微的学生。
“进来，帮我举行仪式，传讯给我的恩师！”
无人回应。
往常的时候，老东西应该一直在门外，时刻等候差遣。
只有允诺他去休息，或差遣去办事的时候，才会离去，等到事情忙完很快又会回来。
……难道是血税的祭品还没处理好？
或是废物们又闯祸，私自侵吞属于他，卡铂五世冕下的私有财产，所以在进行责罚？
还是遇到某些棘手的事务，因此被拖延时间？
“真是废物……”
领主不满的拍打肚皮，肥肉褶子波浪似的涌动，一屁股坐上专用的座椅，枕靠美人的胸怀。
远方忽然炸响连绵的雷鸣，伴随暴风似的尖啸，支撑的骨骼咔嚓断裂，让卡铂五世差点栽倒。
顾不上损毁的家具，过往残存的一点警惕让他立刻从血泊里爬起来，踹开碍事的东西。
掀起皮毯，摸索着落灰的机关，开启暗格，自其中取出一个箱子，白银铸成，有众多奢侈的浮雕，镂空的罗马时代符文。
整个领地最有价值的东西，绝对不能被教国知道的秘密，连元老院说不定都会觊觎。
传承一千年，纠缠众多隐秘，同查恩皇帝相关的宝物，也是他能够横行无忌的立身之本。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不是老东西的“雷音”。
如果再犹豫一会，说不定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