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罗马人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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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仇人，是波兰王卡铂。”
过往记忆忽的涌来，宛如铁鞭，鞭挞精神。
卡铂忽的抬起手，想要残杀前来寻仇的孩子，将仇恨葬进焦土，让所有不堪的过往都被焚烧。
可大地却在震动，恍如天怒，远方传来潮水般的轰鸣声。
于是，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不敢再有更多动作。
三人一起向声源望去，却看到一块块漆黑礁石劈开土浪，灰黑鼠人宛如岩石的浪潮。
遍布荒原，遮蔽视野，将地平线都染成漆黑的凹凸。
一轮大日落入尽头，仿佛被鼠群吞食，余下晕染泰半天空的残血，艳红夕阳随同鼠人们向前。
鼠人推搡鼠人，背负同胞，背负食粮，大群不断向前蔓延，倒死者顷刻变成食粮被吞吃。
它们甚至还在挖掘一条极深极广的河道。
荒原之风送来蜜与奶的甜香气，当鼠群来到近处，人们便能看到，原本空荡的河道正有混浊液体奔来。
那是自罗马而来的蜜与奶，飘着数不清的食粮，混着鼠人的尸体，沿大群开辟的河道向前流淌。
卡铂僵立，宛如一尊雕塑，被冬风塑成的冰雕，眼珠盯着远方那令人震撼的洪流。
恍惚之间，在鼠群的奔行中窥见皇帝的威严，仿佛罗马之主发觉他的罪孽，降下责罚。
“赞颂罗马！”
查恩拜倒，向着众多鼠人高喊，几乎要榨净肺脏的气体，喊破干痛的喉咙！
纵使唇角开裂，疼痛难耐，仍然竭尽全力！
向罗马的军团拜倒，赞颂皇帝的伟大！
于是，洪流停歇，鼠人们听到声音，听到众多赞美之词，军团也因此短暂屹立在荒原。
它们本能的高举双爪，将录入精神的颂词尽数吐露，向落难蒙尘的罗马人宣告救赎的到来。
“赞颂皇帝吧！罗马人！”
有鼠人来到三人面前，弃下食粮，便要背负他们回归罗马城，沿鼠群开辟的道路回归。
“你们，皇帝赐予你们的救赎到来啦！以血，以肉，赐予汝等痴愚之人，许诺里的光明前路！”
“上来吧，我将背负你们，回归罗马城！”
言罢，它便趴伏，像温驯的老牛，又呆愣的挠挠头，向查恩问道：
“刚刚，我复述的对不对？人类玩意，我们鼠人有，有规矩，要是说的不对，会被，拖走打一顿。”
可查恩却满面都是欢喜，将父亲的颅骨装回包里，笑得阴戾，宛如盘旋天空的兀鹫，已看到猎物的死寂。
他骑上鼠人，俯下身子对它夸赞：“救星，我的救赎，我新认识的好友。”
“你要是能将我带到罗马，我许诺你，将我往后的富贵同你分享。”
“等我得到富贵荣华时，我将用黄铜为你塑像，与你同桌餐食，我将满足你，一个我能满足的愿望。”
“向前吧，回归罗马，我要面见皇帝，觐见辉煌的神之子，献上我父寻觅到的宝物，告知遗愿。”
等到波兰王卡铂回过神，鼠人已载着仇人奔行远去，被鼠群的洪流遮蔽，仅能看到一条小径，尽头似乎还能听到几声癫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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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仇人，一个被迫吞吃父亲的孩子，一个独自跨越荒原，背负尸骸前行的年幼复仇者。
现在得到了复仇的机会。
“这也是命运吗？”
卡铂呢喃，却看到外甥女径直骑上一只鼠人，还向他招手，要他赶快骑上鼠人，归向罗马。
“这不是命运，卡铂舅舅，这是皇帝赐予的救赎。”
丧母的女孩叹息，略带哀伤的凝视着卡铂，眼神像铁矛，要刺穿他的胸膛，捣碎胸骨，还有心脏。
“可惜属于我的救赎永远不会到来，我的妈妈被欲孽会的教徒杀了……对么？卡铂舅舅？”
昔日暴君不敢言语，任由鼠人将自己背起，接受皇帝赐予的救赎，思虑如何得到宽恕。
他看到人面罂粟遍地盛开，过往罪孽一个个绽放，那些人脸，不断开在他的眼里，折磨精神。
景物渐渐远去，骑在鼠人的背上，接受鼠群馈赠的食粮，饮下装在皮囊里的水液。
查恩不断大笑，直至嗓子嘶哑，发不出声响，可脸上却仍然挂着阴戾猖狂的笑意。
那段在公路上独自拖曳尸体前行，依赖父亲而存活的日子，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也将死在荒野，同人类文明的废墟为伴，尸骸化作枯骨后，被风沙埋葬。
没想到先是遇上苦行僧人，又蒙受罗马皇帝的救赎，即将前往罗马城，不必曝尸荒野。
多么美妙！
查恩打开包裹，亲吻颅骨的额头，那布满齿痕的颅骨，像是父亲生前那般慈爱。
让他为此痛哭。
在人生最悲哀的时刻遇上同样落魄的父亲，却被颓废将死的他施以救赎，教授哲理。
查恩至今都记得，父亲偶尔投来的眼神，如此的忐忑不安，却又充满慈爱与哀伤。
等到日落又升起，迎着晨曦的光，查恩趴在蜜与奶的大河边沿，捧起那甘甜的液体啜饮。
他用手指抹过颅骨的牙齿，涂上奶与蜜，要让逝去的父亲也回味这甘甜，品味即将到来的复仇快感。
“等着吧，自称波兰王的愚人，我的仇人，罗马已近在我的眼前！”
“等到我抵达那座辉煌的城，觐见伟大的皇帝，属于你的终末便要到来！”
“我要以铁矛，以钝刀，以凿子，贯穿手脚，割下筋肉，再刮净骨头，把颅骨细细雕刻成我的藏品！”
“我要把你摆在盥洗室，用来在大便时垫脚，将你的残骸尽数利用，永世侮辱！”
“直至石头上的罪名也被风沙磨去，我才能原谅你的罪孽，宽恕你的罪行，让你的魂灵解脱！”
年幼复仇者怀抱枯骨，骑上鼠人，在颠簸里摇晃着前往罗马城，前往梦里都想到达的富饶之土。
此处已能望见巨木的影子，那繁茂时曾遮蔽国土的橡木，如今只余下主干，印着倒悬的人影。
查恩抬起头，听到鼠人军团踏过大地的轰鸣，橡木之王建筑高塔的震撼。
虽然还看不到罗马城的影子，但他的心已经在城里了。
罗马人将要到达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