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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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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肃柠回到别墅,正好赶上晚饭。

牧云笙给他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当做打招呼,温肃柠也回了个表情包,之后两人就谁都没再主动发消息。

饭后他看了眼群里,确定没有合适的单子,就开始码字。

接连到来的正反馈让温肃柠自信了许多,不再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直接按照自己最舒服的状态来写,速度也有了提升。

专注状态中,他一个小时能写2000字,理想情况下,如果每天能保持5个小时的专注,除去更新的4000字,还能存稿6000字。

但理想状态之所以为理想,就是因为它挺难实现,躯体化让温肃柠很难长时间保持高度集中状态,一旦超过二十分钟,他就会头痛恶心,丧失兴趣。

温肃柠写了将近1500字,有点撑不住了,他赶紧从电脑前离开,回到客厅,打开投影仪开始锻炼。

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互结合,让负责不同功能的脑区轮流歇着,才是最高效的休息。

跟着投影打了一轮八段锦,又来回爬了几趟楼梯锻炼心肺,温肃柠汗涔涔地回房,他拿出个笔记本,摊在面前,又放了一支笔。

心理咨询室里倾诉过后获得的解脱感,让温肃柠意识到,他也应该尝试一下自我疗愈。

不,准确来说,是疗愈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原主灵魂。

灵魂和身体绝非独立,它们之间有着最为紧密的关系,就算灵魂已经离开,它对身体造成的影响仍无法完全消除。

换个更加易懂也更科学的办法来说,纵使温肃柠已经获得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原主长期抑郁和焦虑对大脑产生的影响也还在。

温肃柠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把这些负面影响全都消除掉。

他也由此思考,自己原本的身体,也会是这种情况吗

那个郁郁寡欢的温肃柠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会被他充满活力和干劲,更理智和沉稳的残存影响吗会不会因此慢慢好起来

温肃柠明白自己大概没机会知道,但他愿意相信,答案是肯定的。

“下午在医院,我说了你的故事,现在,该轮到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你听了。”

温肃柠咳嗽两声,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握住碳素笔,轻声讲述起他的人生。

他出生在平平无奇的北方小镇,父亲是技校毕业后直接进入到钢铁厂的国企职工,母亲是那个年代下才有的“大集体”,日子过得算不上富裕,但毕竟双职工家庭,也很可以了。

改革开放的浪潮号召人们学习更多知识,成为人才,温肃柠从小就被督促着认真学习,但在他初中刚毕业之时,下岗潮终于席卷到了他们的小镇。

父母一夜之间失去工作,家里再无任何经济来源,寒冷冬季到来之前,年仅十五岁的温肃柠做了他这辈子最冒险的决定,他将高中录取通知书放进抽屉深处,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南方。

如今说起来,温肃柠也蛮惊奇的,他都忘了当初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有如此魄力,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会不会被黑工头骗,会不会挨饿受冻露宿街头。

那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朴素又迫切的渴望。搞钱。

他先是进了服装厂,在麻木枯燥的流水线工作中思考要如何提高效率,因为认字多偶尔去帮厂长写一些文件,一路被提拔成班长领队,最终变成了副厂长。

之后他拒绝了厂长想要将自己女儿介绍给他的想法,毅然决然地跳槽进了一家濒临破产的电子厂,废掉全部电视二极管的流水线,改为制造计算机零部件。

他协助老厂长,带领电子厂用三年时间起死回生,在势头最好之时,带着名声再度跳槽,进入到通讯领域。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着非常毒辣的眼光,同时也确定,他无法担任领导者,更喜欢也更擅长幕后工作。

温肃柠开始投资,帮助面临困境却有能力的企业站稳脚跟。不光是资金,他还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和经验,给企业,让那些有梦想的人去发展、开创更好的时代。

就这样一步又一步,他最终成为业内颇有名气的天使投资人。

“大概就是这样了。”温肃柠轻轻舒了口气,原来他三十七年的人生,详细讲述起来,竟然只需要用半个小时。

“如果非要概括起来的话我大概是个还算有原则和眼光的赌徒吧,成长中慢慢形成的性格很难被一时半会的改变,但我希望,我的故事能给你一些用得上的帮助。”

手中的笔突然颤了颤,划下一道虚浮歪扭的线条。

温肃柠不确定是真有原主残存的意识,还是他长时间握笔,手指酸得抽了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萦绕在他心头的苦闷感,又一次减轻了,他整个人甚至都精神了些许。

温肃柠合上本子。

他起身去续了杯水,低低咳嗽着打开电脑,方才的讲述带给了他非常猛烈的灵感,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写上个几千字。

温肃柠甚至都因此熬了夜,等到回过神来,敲键盘的手指已经僵硬发酸,时间也到了第二天凌晨。

温肃柠赶紧躺下睡觉,但他本来就失眠,这下过了点,更睡不着了。

一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后面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之后一看时间,六点半。

温肃柠又闭着眼躺了会儿,确定怎么都睡不着了,只能挣扎着起床。

他精神莫名其妙的亢奋,但一整夜都没休息好让他脑袋昏沉,胃部一阵阵地紧缩。

温肃柠实在没什么胃口,他干脆端着早饭走进后院,清晨的阳光正好。

后院里有一把躺椅,旁边是张小圆桌,温肃柠把保温杯和早饭放好,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空调毯,窝进躺椅,盖在身上。

围绕着墙边的绿植成为天然屏障,让这一方院落成为他独自享有的小天地。

偶尔听得鸟雀啁啾,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能消融难言的疲惫。

温肃柠每天早上会花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梳理今天要写的详细内容,这样等到开始写正文,才能达到比较稳定的速度,不至于临时去想情节。

他构思着主角郑弘的故事,不知不觉间,脑子里的想法就变成了等到有钱想买一把舒服的键盘,笔记本的自带键盘实在敲得手痛。

等到温肃柠意识到自己走神时,慵懒的睡意已经将他笼罩。

温肃柠在这个关键时刻保持了他本能的冷静,他知道如果自己贸然挣扎,会骤然惊醒,陷入到心脏狂跳呼吸困难的惊悸状态。

他平稳着呼吸,顺着刚才缥缈的想象,放空大脑。

慢慢地安稳睡去。

最终,温肃柠被车辆经过的声响吵醒,只是这次,他似乎也睡够了。

少年试探着想要睁开双眼,但阳光已然变得更明耀,他眉头蹙着,慢吞吞地扯过身上的空调毯,拽到头顶,把整个脑袋都蒙起来,如同蜗牛缩回壳里。

他在空调毯里适应了会儿,才重新冒出头来,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

睡了一个半小时的回笼觉,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温肃柠起身,赤着的脚踩上石板路,被烫得一缩。

他足尖勾住桌下的拖鞋,就要端着已经凉了的早饭回屋,却突然在这时,有种正被窥探着的感觉。

温肃柠四处看了周,路上没人。

这处被秦暮用来养替身的别墅区安保相当严苛,就连温肃柠自己出入都要刷卡跟保安打招呼,不存在有人偷偷溜进来的可能。

错觉吗

温肃柠没放在心上,他眯着眼睛,懒散地舒展着身体,走进客厅的推拉门。

温肃柠把早饭热热吃掉,终于坐到了电脑前,已经十点了,调整好状态,抓紧时间还能再写两个小时。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途他抢到了个精美级别的t单子,甲方要的还挺急,温肃柠立刻着手制作。

对目前的温肃柠来说,t的制作当然是放在首要地位。

毕竟做完之后佣金能立刻到手,而写文前期是没有回报的,就算他非常顺利地成功签约,也需要至少20天,才能更新到上架所需的字数。

在随时都可能饿死的情况下,肯定要把能赚到的钱握在手里。

温肃柠用了一下午把t做完,才边码字边等待甲方的修改意见,甲方无论提什么他都无条件地改,纵然很多要求在他这个曾经的大甲方看来完全就是负优化。

温肃柠只希望赶紧定稿,然后拿钱。

等到晚上锻炼时间到,他只写了5000多字,还好把更新给完成了。

温肃柠严格遵循安排好的计划,比起存稿,还是身体最重要。

四十分钟后,他结束了锻炼,在瑜伽垫上拉伸。

这幅身体各种方面的机能都很差,但柔韧性很不错,起码前世温肃柠就算把自己折断,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练得热了,只穿着短袖衬衣和短裤,露出来的手臂白皙纤瘦,长直双腿上有一片淡淡红痕,那是他在瑜伽垫上跪着伸展压出来的。

他的皮肤很敏感,稍微一用力就容易留下痕迹,以至于温肃柠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荨麻疹。

秦暮倒是很喜欢这一点,但温肃柠并不需要他喜欢。

将酸软的身体全都拉伸开,温肃柠热得揪住衬衣领口扇了扇。

汗水顺着他面颊流经修长脖颈,俏皮地在锁骨窝停留片刻,最终随着他俯身收拾瑜伽垫的动作,掉入领口之中。

轻薄的衣料黏在身上,透出胸腹的轮廓,温肃柠捋了把汗湿的额发。

在这一瞬,被窥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温肃柠扭头,赫然发现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好,留了一道缝隙。

他赤着脚来到窗边,抬眸确定所有能够看到他身影的方位,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正后排别墅的三层。

如果站在三楼窗边,视线恰好能越过树梢,看到客厅。

温肃柠望着那扇暗着的窗户,没有惊慌失措的娇羞,也没有畏惧和懊恼,他坦然地仰着头,神情平静淡然,只想要看清那藏在窗户后的人究竟是谁。

等了两分钟,对面的灯也还是暗着,确定应该是等不到对方了,温肃柠才将窗帘完全拉严。

他脱掉了汗湿的衬衣,光着上身走向浴室。

少年的阴影被灯光投在窗帘,他大概抬手脱掉了上衣,不再有衣物遮挡的脊背轮廓纤弱,在夜晚中呈现出极富美感的剪影。

男人站在窗前,回味着方才的对视。

温肃柠站在明亮之处,无法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但他却把暖光中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至始至终都很冷静,但在那双平静眼眸之下,潜藏着锐利的锋芒。

秦暮家的小金丝雀,原来是这样的吗

今早他驱车回来,意外看到了躺在后院中休憩的身影,少年缩在空调毯里,只有一小节脚踝和赤着的足露在外面。

他睡得安然,柔软的唇微张,阳光的暖色中和了苍白,也让乌发格外有光泽。

祁霆忍不住停下车,目光透过车窗和树影,勾勒那小动物般的轮廓。

祁霆早就听说秦暮养了个替身在这里,但今天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秦暮喜欢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他把那少年当成替身

方才祁霆并非故意去看,他上楼拿文件,意外瞥见了对边客厅里少年的身影,摇晃在窗帘缝隙中。

很难有人会不被吸引。

说实话他动作不算特别协调,肉眼可见的虚弱无力,却很柔软。

如果说,祁霆最开始一直抱着欣赏心态,那么当少年走到窗边,有所察觉般仰头望过来时,才是真的被击中了。

那根本不是小动物会有的眼神。

敏锐,机警,却坦荡。

似乎又随时准备反击。

祁霆突然有了兴趣,他想知道,被秦暮养在笼子里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那被他藏起来的攻击性,是否有对秦暮展露过

祁霆转身离开,他走下楼梯,对坐在客厅里的特助道

“帮我查查秦暮养着的那个男孩。”

乔特助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暮养着的男孩

祁总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要求他跟着祁霆好几年了,也没听祁总对生意场以外的谁感兴趣啊

但身为助理的职业准则让乔特助一句话也没多问,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好的祁总,这是本季度的融资情况,刚才我已经问过总会计,账目上确实出了点问题,她正在紧急核查。”

祁霆嗯了一声,他坐在真皮沙发上,将刚刚取来的合同放在桌面,接过乔特助递来的电脑。

而温肃柠已经快忘了刚才自己被暗中注视的小插曲。

他洗漱过后,又写了2000字存稿,美美地关上电脑睡觉。

兴许是心理咨询和自我疗愈起到了作用,温肃柠入睡好像稍微快了点,然而他并没能享受到安然的深度睡眠。

不断响起的奇怪动静将他吵醒,透过耳塞的阻挡,仍有细碎响动传入耳中。

只需要一丁点,就足以把神经衰弱的温肃柠唤醒。

他在第一时间确定并非外面路过的车辆,摘掉耳塞,在黑暗中凝神听了会儿。

是从门厅处传来的。

隐约间还有说话的声音。

温肃柠挺相信别墅区的安保,应该不至于是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他脚在床边探了片刻,也没能找到拖鞋脱哪儿了,干脆就光脚下床,披上外套,打开卧室房门。

随着房门拉开一条缝隙,说话声和灯光一起涌来,温肃柠看到陌生男人正搀扶着烂醉如泥的秦暮,千辛万苦地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累得额头直喘气。

“喂,你那个小情人呢”男人踢了踢秦暮的脚,“我要是敲门喊他帮忙了你不会怪我吧。”

秦暮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呼呼睡着。

温肃柠默不作声地将房门开的更大一些。

门轴滑动的轻微声响在寂静夜里吸引了男人注意力,他循声转过头,看到了立在卧室门口的温肃柠。

少年赤着脚,站在长方形的门框中,他身后黑暗沉重,面庞却被灯光照亮,让稍显凌乱的黑发和困倦眼眸格外柔和。

他肩头披了件灰色外套,露出的手臂苍白,细长手指正攥着外套领口,防止它滑落在地。

男人愣了片刻,才骤然反应过来眼前就是秦暮养在别墅里的小替身。

这长得不比夏敬云好看

回过神来,男人主动道“我叫肖逸海,是秦暮的朋友。”

温肃柠点了下头,他看向瘫软在沙发里的秦暮,问“他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似乎一不留神就会飘走在夜色里。

“喝多了,最后说要我送他到这里来。”肖逸海苦笑,“能帮我把他搬到卧室里吗”

温肃柠走上前,踏入到客厅范围,就已经能嗅到浓郁的酒气了,让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来吧。”他对肖逸海道。

大家都是生意人,平日里也没壮到哪儿去,更何况喝醉酒的人毫无知觉,体感要更重一些,想扶起来实在太难太难了。

肖逸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秦暮搭在自己肩膀上。

而温肃柠至始至终也就拉了下秦暮的胳膊,好让他别晃得那么厉害,给肖逸海增加难度。

肖逸海被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弓着背,看向说好要帮忙的温肃柠。

只见少年对他微微笑了下,道“加油。”

话音未落,温肃柠就低下头,闷闷地咳嗽了几声。

肖逸海胸中的些微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是啊,他这么单薄,看起来还生病了,就让自己扶好了,反正他有的是力气。

温肃柠走在前面,帮肖逸海打开秦暮卧室的门。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肖逸海终于成功将秦暮放在了床上,他累得直想翻白眼,趁着秦暮人事不省,又在他腿上踢了两脚。

“辛苦了。”温肃柠道。

“没事。”肖逸海平复着呼吸,“那个,把他衣服脱一下吧,他喝得太多了,晚上很可能会吐。”

温肃柠和肖逸海对视几秒,点了点头。

他单膝跪在床边,俯下身,一颗颗地解开秦暮衬衣纽扣。

少年眼眸低垂,神情专注,如同正在摆弄地并非几颗纽扣,而是其他值得研究的物件,他披着的外套因为俯身的动作,缓慢地从左侧肩头滑落,掉在秦暮身上。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素白的指节似乎擦过秦暮胸膛,明明只是简单脱个衬衣,却

肖逸海喉头动了动。

“麻烦帮帮忙。”

一直到温肃柠出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肖逸海赶紧把秦暮上身抬起来,好让温肃柠把衣服完全扒掉。

两人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肢体触碰,少年露在外面的手臂微凉,蹭过肖逸海手背,细腻触感一直顺着神经末梢,窜进大脑。

肖逸海突然有种正在偷情的错觉,秦暮醉得人事不省,殊不知照顾他的朋友正在昏暗卧室里,接触他私底下养着的小情人。

温肃柠完全不知道肖逸海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解开秦暮腰带,金属扣碰撞的声响在安静夜晚中如此清晰,然后拉开拉链,双手扯住裤腰边缘,在肖逸海的配合下,把秦暮的西裤脱了下来。

温肃柠忍住把裤子仍在秦暮脸上的冲动,把两件衣服都折好,放在床头。

然后他把秦暮调整成侧躺,温肃柠并不想在第二天看到秦暮在呕吐物中溺死的恶心局面,要死也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好了。”他松了口气,对肖逸海道,“谢谢。”

看到少年唇边浅浅的笑容,肖逸海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怜惜。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笑得出来。

“你知道他今晚为什么喝成这样吗”肖逸海低声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温肃柠表面上仍保持着礼貌的沉默,望着对方沉沉的眼眸。

“夏敬云,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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