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为情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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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候对很多事情似懂非懂，最是盛开无惧，但是若是突遭巨变，是心性承受不了的事情，是三观无法自洽的奇诡。
他就会长大，难道长大的反面就是痛苦吗？
或许晋王李现是失去，是这反面。
那么正面又是什么呢？
或许独孤鹤明白。
大唐四大家族之一，独孤家族，有号称大唐的剑圣家族，三百年间出现了两位称圣的剑客，名镇整个天下。
独孤鹤，天生剑种。必定成圣。
因为他是疾风剑圣独孤崖的儿子。
他血管里流着的是谢晓峰血中的血，他抽出来的剑是独孤家的剑。
不论是杀别人，还是杀自己，都可以同样的快。杀自己只会在关乎家族的生死与荣誉之时。
而他，
是必定走向至高境界的剑
亦是携带者无尽荣誉的剑
可是，这真的是他的剑吗？
他的剑是在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时候，得到的。
因为独孤鹤的剑比他妹妹的剑更快。
剑光一现，独孤鹤手里的剑就已飞起，“夺“的一声，钉入了“情难断”的横梁，就好像一根钉子钉入了一块豆腐里，一尺三寸长的剑锋，已完全没入了特地从大宋运来的花冈石般坚硬的梁木里。
“我自己要死，你为什么不让我死？“独孤信神色黯然。
“你不该死。”独孤鹤说：“也不能死。”
“乖乖跟我回去。”
独孤信凝视着他，美丽的眼睛里露出种极复杂的感情，也不知是钦佩？还是感激？
独孤鹤这一剑虽然震脱了独孤信手里的剑，却拯救不了她的心。
——十七岁的女孩子，有了爱情，陷入了爱情，这，已是世界最大的难题。
“那他呢？他能活吗？”
独孤鹤没有说话，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
独孤信看看独孤鹤，忽然冷笑。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独孤鹤问。
“要杀我自己，就得先杀你。”
“是的。“
独孤鹤的回答简短而有力，独孤信又眯起了眼，看着他手里的剑。
“要杀你，好像并不太容易。“
“大概不太容易。“
“你手上这把看来好像是剑？你平常不用着这把剑。”独孤信问。
“是剑。什么都是剑。”
“可是看着像是一把断了的断剑。“
独孤鹤不答，只微微笑着。
独孤鹤其实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独孤信会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要逃出家族，甚至于反目成仇，只为了她所信的爱情。
爱情？到底是什么？
“能被家族第一天才，剑种独孤鹤追杀，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对吗？我的亲哥哥。”
独孤信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或者说一把剑，太像是一把剑。不像是人。
“想活下，应该是很难的。”
“今天说不定我会让你破例一次。”独孤鹤笑了笑。
“我也希望你能让我破例一次。”独孤信也笑了笑。
就在她的笑容刚现，她的身子一转，忽然间就己到了她的男人身旁，她的腰灵活柔软，她和她的男人一起看向独孤鹤。
但是独孤鹤连看都没看自己小舅子一眼，只因为在他这个哥哥的眼里，那个畜生已经是死人了。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动，没有表情，
可是忽然间刀已在手。
他的刀也同样薄如蝉翼，看来也仿佛是透明的。
他的刀很长。
刀上的杀气也不是玩笑。
这是一个杀手，他的身后是一位少女。
俗套的故事。
独孤信忽然又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对她的爱人说：“我可以拖着他。”
“我们可以一起死。“
那个男人冷冷地说。
“可是，你还答应我去天涯海角。”
“死了，一样可以去。”
“可我想你活着。”
“我也是，希望你活着。”
他们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好像根本全无意义。
他们说的话，独孤鹤根本听不懂。
是爱情？还是死前的真情流露？
独孤鹤听得懂这些吗？
刀剑合璧，这是何等的幸运。
可以遇到那样一个可以同步共震的人。
因情因缘。
“对我出手，我不会留手。妹妹。”
独孤鹤看着他们，轻轻的说道。
独孤信笑了，但是是望着身边的男人，少女的笑总是那么明媚和动人。但是此刻，他们没有选择。
他们本来明明是两个人，一刀一剑，可是在这一刹那间，两个人仿佛忽然合而为一，一刀一剑也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如果独孤信一剑的力量是五百斤，杀手一刀的力量也是五百斤。那么他们一刀一剑合力击出，本来就应该有千斤之力。
这是物体的定律。
可是世界上却有些人能用某种巧妙的方法将这种定律改变。
他们刀剑合璧，力量竟增加了一倍，本该是一千斤的力量，竟增加为两千斤。
力量增加了一倍，速度当然也要增加一倍。
这还不是刀剑双飞最可怕的一点。
他们的刀剑合璧，两把刀明明己合而为一，却又偏偏仿佛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劈了下来的。
他们明明是砍你的右边，可是如果你往左边闪避，还是闪不开。
你往右闪，更闪不开。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他们的刀剑合璧一出手，你根本就闪不开。
刀剑合璧，力量倍增，就好像是四位高手的合力一击，你当然更无法招架。
刀剑合璧，浑如一体，根本就完全没有破绽。
你当然也破不了。
所以他们这一招确实从未失手过，他们相信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就在他们的刀光闪起的那一瞬间，独孤鹤的剑也出手了。
剑是直的，剑出手也是直刺。
独孤鹤好像也不例外，他这一剑刺出时，好像也是直直的。
但是这笔笔直直刺出来的一剑，竟忽然闪起了一道弯弯的剑光。
刀剑合璧，都是精钢百炼，吹毛断发的利刃，刀光亮如流星。剑光快如闪电。
独孤鹤的剑，看来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剑。
可是当剑中闪起一道弯弯的剑光时，刀剑合璧流星般的光竟忽然失了颜色。
刀剑合璧，明明已合而为一，浑如一体，绝对没有一点破绽。
这是情人的心，这是多年的情的发展。
可是这剑中那道弯弯的剑光竟忽然弯弯的从中间削了迸去，削人了他们的光中。
谁也看不出这一剑是怎么削进去的，只听见“叮“的一声响。
只有轻轻的一声响，亮如流星般的刀光忽然消失不见。
那剑中弯弯的光却还在，又弯弯的一转，然后所有光芒都消失。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所有动作都停顿。
所有一切“活“的东西都仿佛消失了，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独孤鹤还是像一瞬间前那么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可是他手里的剑，剑光已经滴下了一滴血，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独孤信和杀手也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刀和剑也还在手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他们的脸上和手腕上却都有了一道伤痕。
一道剑痕！
鲜血慢慢的从他们伤口中沁了出来，开始的时候还很淡。
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显得有点迷惘，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那种样子。
然后，突然间所有的事又都起了惊人的变化。
他们脸上那道弯如新月，淡如新月的巴痕，忽然绽开了，脸上的血肉就好像一颗玉米在热锅里忽然绽裂，露出了白骨。
他们手里的刀和剑也忽然掉了下去，连着他们握刀持剑的那只手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他们脸上却连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因为恐惧已经使得他们连这种痛苦都忘了。
——自古以来，恐惧岂非都是痛苦的极限？
没有人能形容出他们眼睛里露出的那种恐惧？
他们的恐惧竟似已超越了恐惧的极限。
——痛苦的极限是恐惧，那么恐惧的极限又是什么呢？
是失去，是去失去的恐惧。
他们怕的并不是这个能一剑毁了他们的人，他们怕的是什么呢？
怕的是这已经是今生最后的相拥了。
可惜的是他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贺的是他们死在了彼此的怀里。
这一刻，他们会觉得很暖。
独孤鹤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至少他的妹妹，没有被其他人杀死。
一个人怎么能够如此的冷漠无情？只因为他是一把剑吗？无情无心，只为追求剑道。
但是，世事不由人，独孤鹤不可能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他望着小楼檐角留下的春雨，绵长又温柔，就像是她的手。
那天下着大雨，她在佛庙里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就像是一个神经病。
后来，独孤鹤知道那是这个傻姑娘在山下花钱算命，被江湖骗子给骗了，就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她把这句话送给了同在庙里的独孤鹤。
她在万剑山庄里告诉他什么才是万剑山庄，这里最好的是花糕，米酒，还有那宛城里面的糖娃娃。
不是那一把把冰冷的剑。不是那一个个只知道挥剑，练剑的呆子。
说话的时候，还气鼓鼓的，想来是没少被逼着练剑了。
独孤鹤很想告诉她，他就是，可是望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也有可能是他独孤鹤，不爱说话。
纵使他是天生剑种。
难道说爱情也是天生的吗？比剑种还要大？如果可以比较的话。
这时候独孤鹤已经是一流高手，他想在先天引天地之力淬体之前，完成剑意，剑势，和领悟一丝自己的道，剑道。再以最强的姿态步入先天。
所以，他被父亲要求去红尘练心，寻找自己的剑道。
于是，又遇上了她。
是缘是劫，无人可知。
但是，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万剑山庄的大小姐，不会剑。
他会，可是这段时间他也可以不会。
三年时光，已是独孤鹤的一生。
散落的雨是天上的星，它照亮了情人眼中的，那双眼。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在床头，她的眼神虚弱且疲惫，那只被男人握住的手背青筋毕露，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她梳理的整齐的一头长发且散发着暗淡的灰白色，床头还有着不少的丢落下来的头发。
“相公，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出去过了。”
女人说到，女人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面前的男人，那犹如幽泉般温柔澄净的目光让男人不敢直视。
“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对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下了大雨，那时候你总是一惊一乍的，总是喜欢小题大做，总是喜欢把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夸张话，”男人说着伸出另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小，随后又拉开比划着大。
女人听了微微低着头，偷笑了起来。“那次你就在那个庙里的亭子里等我，还说要我等雨停了再过来，那怎么可以啊，拜托，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诶，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雨中等我到雨停呢！”男人说着也开始笑了起来.
“是啊，然后你就冒着大雨冲了过来，你全身都淋湿了，就像一个被大风大雨欺负的小狗狗，”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咳嗽起来，男人赶紧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你怎么那么笨啊，还不用内力，就你还绝世高手！”
“不用内力也没事呀，我一样可以到你面前呀，那时候我看着你，你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和美丽，我觉得我那一瞬间就是着了魔一样的爱上了你，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娶你，一定要照顾你一辈子！”男人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你骗人，那时候你只爱剑。”
“爱你怎么可以告诉你呢，那时候我可是很害羞，很封闭自己的！”
女人温柔的看着他，将手心中的那只手轻轻的捏了捏，然后慢慢的把身子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相公，你做到了！”女人那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强而有力的子弹一瞬间就击穿了男人的内心。
男人的身子一瞬间佝偻起来，那低沉的，痛苦的嚎叫就像是卡死在了他的喉咙里，他那一直被折磨的精神，在这句话后一瞬间成为了废墟。
男人无助的颤抖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苦还是勉强想呈现给自己妻子的笑容，他不断的哀嚎着，不断的嘶吼着，好像他要把自己所有的血肉和内脏都给吐出来似的，他的眼泪和鼻涕已经铺满着整个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声音已经完全失真，就好像是一个破锣被打翻在地。
女人此刻也是泪流满面，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紧紧地靠在男人的身上，不停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那每一个字里所压抑的哭腔都是沉底压死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呜呜呜！我真的，我真的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是，呜呜呜，啊啊啊啊”
男人话说到最后成了那压抑自己哭泣的痛苦哀嚎，男人不断的用手击打着自己的脑子，希望自己可以回复平静。
那曾经冷静的可以挥剑千万次的手，也在此刻一直发抖。
可是一旁的妻子也在不停的抽泣，那个生命中的挚爱在你一旁哭泣的时候，
自己也是根本无法控制的啊!!!
那种悲痛是无解的传递！
“呼哈，呼哈，”呼吸伴随着极度压抑的哭声。
男人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抽泣着。
“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就可以跨入先天，只要天人不出，我无人可敌！那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男人好像一瞬间又恢复了冷静，那种奔溃后的冷静。男人用衣服袖子在脸上抹了几下，立刻温柔得替自己的妻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要逆转先天，成就先天，等我突破，我八百台大轿抬着你进独孤家。”男人边说边抱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更多的笑容。
“而且，到时候，我去找救死不救生—鬼医李晨，这一次一定可以一次性让你痊愈的。”男人轻轻的说着。
只是那张脸上的笑容怎么看这么牵强，就好像是被人用手术刀在嘴角切开了口子。女人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告诉你啊，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是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你知道吗有一次我晚上想到这个事情，硬是没有睡着觉，然后啊我就偷偷起来，将我们的样子画在一起，你猜怎么样？哈哈哈哈，”
因为之前的哭嚎，男人的笑声就像是两把刀片滚在了一起，刺耳又透着悲凉，
“那个样子，把我看傻了，好丑！又没有你好看，也没有我的儒雅帅气。然后福福出生以后，我那个紧张啊，我生怕她丑不拉几的，她没长大一岁，我就紧张多一点，要不是看她现在二岁就这么漂亮了，我可要紧张死去。”男人边说边温柔的抚摸着女人的后背心。
二岁就可以看出来好看吗？
女人在男人的怀里蠕动着头，表达着她的疑惑。
“还有啊，你还记得就是我们第一次去看海吗？你说你可期待了，你说你很想看海上的日出日落，结果呢，你这个猪头早上呢就睡过头，下午呢又觉得海边人太多，还说白白浪费了你的美好期待。然后我们就又被追杀，又继续逃命。
以前啊，你就是一个事多的小作精！可是啊，你不知道的是在你睡懒觉的时候，是我在一直看着你，我就这么看着你，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这么看着你的脸，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日出，看到了美它本身咧！”
男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女人此刻好像睡着了，没有给与男人回应。
“还有啊，那个海边是有很多人，可是在我的心中啊，只有你啊，你这个大笨蛋，还亏你以前天天说我是个大笨蛋，我看你才是。
你知道日落的时候，你站在海边的样子有多美吗？那所有海边的人啊，只不过是你在我眼中的那个画面的陪衬啊，他们都是虚化的背景，唯有你是那我眼睛唯一关注的！”
“还有啊，还有啊，那次你吃错了东西，在床上疯狂的放屁，拉肚子，我嘲笑了你一个晚上，可是你知道在你睡着之后，我先是给你输送真气，调理你的胃部，又怕没有用。最后我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在你睡着之后给你揉肚子，哈哈！”
“哈哈哈，对对，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在你被那个妖女下毒之后，我们不是去找了很多神医吗？
当时那个小医仙还对我说只要我愿意复出自己的生命，她就会拯救你。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她私下和我说的时候特别的逗，她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和我说，说我是天选之人，与武林浩劫有关！
呵呵哈哈哈哈哈，你说她不是傻子是什么，明明我们都这么惨了，还有老天眷顾我们，她把我当做了傻子，我可不傻。
我可是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剑种独孤鹤！
我可是未来必定成圣做祖的剑种独孤鹤！”
独孤鹤曾经不爱说话，可是这个傻姑娘现在说话都费力，那可怕的毒，那致命的伤全都在折磨着这可怜的女人。
独孤鹤不得不说话！不得不学会说更多的话！
爱，已经改变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开始气喘吁吁，连续的大笑让他的身体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这几年来，他的身体也早已到了极致。数不清楚的追杀和暗算，让他早已元气大伤，根基受损。
“娘子，你说这世上真有神仙吗？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接受我的乞求呢？为什么我天生剑种，但却一直无法跨入先天之境呢？明明那么简单！只因为我的心神有缺吗？那我就有缺！逆转先天！”
疯魔只在一念之间！独孤鹤居然想逆转先天？他要动摇整个武林吗？
他要逆天而行！
“可是啊，你经受的痛苦又有谁来补偿呢？明明我已经付出了我的全部了啊！”
“娘子，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一定会让你痊愈的！”
“我现在突然明白了，也明白了我的妹妹！”
为情为爱，
粉身碎骨，
万劫不存，
永无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