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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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去参军了”
蒋旭华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几乎能称得上奇怪。
蒋延说“是啊。”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是你把他逼走的吗”
不知为何，迟未烋总觉得这个人的声线中掺杂着一丝诡异的喜悦。
“你”
怒目圆瞪，蒋旭华的呵斥在余光瞥进迟未烋的一刻戛然而止。
迟未烋以为是自己的存在不合时，却目睹着对方的目光从恼怒转为耐人寻味的审视。
“你”
如出一辙的主语，天差地别的语气。
这一次，蒋旭华的视线终于切切实实地落在了他身上。
“竟然还在这啊”
如芒刺背。
蒋延在迟未烋即将被洞穿的一霎，上前挡住了蒋旭华的目光。
“这是我家。”
一开口，这个人的嗓音中也隐约透着冷兵器的锋芒。
“蒋旭华，你搞清楚，在这里究竟谁才算外人。”
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兜了个来回，蒋旭华忽然一扯唇角。
“蒋延。”
同样连名带姓。
“你是在报复我吗”
蒋延面沉似水，抬手指向门外。
字正腔圆的一个字
“滚。”
鸡皮疙瘩在无意间如毒蛇缠了半身，迟未烋的视线被彻底挡死，却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蒋旭华在大笑着离开前留下的每个字。
他说“儿子，你知道吗有些错误，是会被刻在骨子里。”
“妈的”
蒋延在门被关上的一刹转身踹向餐桌桌脚。
“砰”
巨响听得迟未烋心间一恍，旋即便望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摆稳的花瓶从桌面滑落，碎在了地上。
向日葵散在地上，交错，像冢，像残阳。
迟未烋想去捡花，蒋延却只是草草一眼扫过，便说“扔了吧。”
“可”
“可什么可”蒋延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几朵花而已，想要隔天给你把花店搬回家。”
“”
对方的情绪明显还没平复，迟未烋无声地去厨房拿了簸箕和扫把。
等他再到客厅，蒋延已经回了房间，迟未烋想了又想，还是打开相机拍了一张散在碎片中的花。
那就换一种方式绽放吧。
蒋延的手机落在餐桌没拿。
屏幕亮起时，迟未烋刚好弯腰在捡一片难以清扫的小碎渣。
来信人的备注是一个句号。
很简单的两句话。
。送你的花收到了吧
。喜欢吗
看清那两行字的一霎，迟未烋的手指被瓷片划了一道。
殷红顺着指节潺潺落下。
沉默半晌，迟未烋打开相册，选中才拍的那张相片，隐藏。
上回的伤未能直抵心脏，而这一次，花替他入汪洋
十指连心。
疼
蒋延的拍摄任务在下午。
迟未烋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只是这次他没做梦。
他在晌午入睡，醒来却已日沉，月光被紧闭的窗帘隔绝，迟未烋睁眼后世界还是黑。
融入暮色只用片刻，他用黑瞳看桌面、房间
空空如也。
蒋延走了
迟未烋没去开灯，背上的旧伤、指腹的新痕都在隐隐作疼，端坐须臾他便重新躺下，拿起手机的一刹差点被亮起的屏幕光恍到眼。
黑夜予他，更似鱼得水。
眼前页面中，零消息、零通话、微博推送99。
小号的关注里仅有寥寥数人，迟未烋点开词条的心情微妙复杂，大概能猜到其中提及的对象。
果不其然
蒋延一人独占热搜榜前三。
浮生录路透
蒋延古装美神降临
延寒c疯狂上分
有关韩霜的那条在榜一，文案下捎图两张。
一张是黑白身影在林间交叠的轮廓，阳光穿云破雾入叶缝罅隙，可这个片段在迟未烋的记忆中却一直在落雨；
另一张是两人在前不久更新的微博录屏。
斜雨沾衣不湿蒋延hochfart
同听林间风吟韩霜ython
发表时间只差9秒，配图是同一片竹林和天晴。
指尖摁住、滑下、松开。
词条的热度直达爆表，刷新给了迟未烋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配一脸”、“ks”、“满分隐喻”、“延寒有亿点甜，期待浮生录”
每划过诸如此类的评论，他都会点赞。
从指尖微颤，到最后低声笑起来。
自己的傻不过是明知故犯，可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不知悲剧如定落尘埃，错把浮光掠影当美满。
看啊，
他一点都不孤单。
蒋延不见了。
夏扬的电话打来时，迟未烋的手机屏幕刚黑下去。
他的通讯录还是空，那个没备注的号码出现的一刹，迟未烋险些没认出来。
夏扬说，自卸完妆后就再没人见过蒋延，对方本原来在停车场的车也不在了。
彻底失联。
“迟老师，延哥有跟你说他去哪了吗”
迟未烋能听出夏扬的声线在抖。
“整个片场我都找过了，我不敢让别人帮我外面还有好多狗仔和私生，不知道延哥有没有被拦迟老师，我要不要报警啊”
“小扬，你先冷静”
“夏助理”
一声倏然响起的呼喊打断了迟未烋的话。
他甚至能听到对面匆匆而来、又急停的脚步声。
“寒哥不见了，你有看到他吗”
在这句话落下的一霎，迟未烋的手不自觉一颤。
回神，他才发现自己误挂了电话。
而就在迟未烋犹豫是否要回拨时，另一个号码被即刻接入。
他识出只用一眼
蒋延。
“蒋”
“哎，不是你打过去的吗躲什么啊”
一道偏亮又略显无奈的男声。
迟未烋的声音截然而止。
指节又是一下颤抖，与此同时，听筒那头传来一声叹。
“不好意思，我实在叫不来他。”
那道嗓音又响起，且比上次更清晰。
“你应该是蒋哥的保姆吧”
“”
迟未烋想否定，最后却只是含糊的一声低吟。
“是这样，我是韩霜，就最近跟蒋哥搭戏的那个演员。”对方的语速很快，“他蹭了我的车，而且好像喝了点酒，你能来接他吗”
心脏登时一下停跳，迟未烋有些难以置信“蒋延喝酒了”
“我也不确定，反正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对。”韩霜说，“你方便的话还是尽快过来吧，我怕车在路边停太久会招警察。”
“你们在哪”
“呃。”韩霜明显卡了下，“这里没路牌。路两边全是梧桐树和老式居民住宅，前面有座桥，桥上有”
“风铃和花”
“对，一排牵在路中央。”
“我知道你们在哪了。”深吸一口气，迟未烋垂眸，“给我十分钟吧。”
cx蒋延已经到家了。他没事，别担心。
cx你也早点回去吧。
小扬好的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夏扬回复的一刹，迟未烋恰好把车开到目的地。
一个他早有注意、俨然恭候多时的白衣口罩男即刻迎上来，为了不让伤口与座椅擦碰，一直挺背的迟未烋一段路开下来浑身酸麻，下车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几下踉跄。
“当心”
韩霜立即伸手，迟未烋被不倚不偏摁到了伤。
刺痛让人想呐喊，但他还是笑着道谢，旋即温声问，蒋延在哪。
“在车里，好不容易才劝进去。钥匙在这，刚被我拔了。”递过车钥匙，韩霜指指路边那辆银色卡宴，“你快去看看吧，刚刚在路边奔得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
“好的。”
“行，那我就先走了。”韩霜边说边走向对面的一辆捷豹。
“请等一下。”迟未烋想追，腿却还是无力，“你的车”
“没事，蹭就蹭了吧。对了，”倒是韩霜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蒋哥的助理应该还在片场找人吧，你有没有跟他说蒋哥跟我在一块”
迟未烋摇头。
“那就行。”煞有介事地舒了口气，韩霜眉眼微弯，“我那小助理估计也在找人呢，你要跟蒋哥助理一说，他指不定能联想到哪儿去，今儿的热搜已经够热闹了。”
迟未烋能听出对方是在调侃。
他想配合，却好像忘了怎么才能笑出声。
“你知道迟未烋吗”
韩霜在离开前蓦然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迟未烋当即僵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戴口罩，因为出门跑得太急。
所幸他还有夜色护体。
“不知道吗也难怪。”韩霜很自然地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茫然，“他退圈挺早的，是一个娱乐圈的前辈，跟你长得有点像。”
“是吗”
迟未烋轻呢，连表情都模糊在了夜里。
他再看清自己，是透过卡宴的车窗。
蒋延装的是**玻璃，迟未烋窥不见车厢内的光景，却能望进一个连眉眼发梢都透着疲惫、双肩下塌的人形，明明头顶繁星，光却落不进眼里。
这一次，他的笑声被风携着散向天际。
迟未烋永远能成功取悦自己
他是谁啊
忘性大的哑巴；
不像“他”的你。
蒋延的酒量不好，一杯倒，而且一醉起来就会转性。
车门被韩霜锁了，他刚摁下解锁，后座的门便被“砰”的一脚踹开。
下一霎，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猝不及防的迟未烋被一把拽住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