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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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迟未烋僵在原地时，蒋延已经笑着歪到了一边。
“好了，开玩笑的。”
说着，蒋延抬手往眼前人头上揉了一把。
“我怎么会没看到你呢。”
迟未烋许久后才跟着干巴巴地笑了声。
“你这人呢，就是什么都爱当真。”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蒋延弯腰去拿手机，“说说吧，上辈子是不是块木头疙瘩，嗯”
迟未烋没啃声。
这个人的揶揄他向来是接不住的。
这时，蒋延已经开始低头重新设屏保了。
“看别的东西了吗”
迟未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手机。
“没有。”他赶紧道，“我就看了备忘录。”
但蒋延却好像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声，再没了下文。
迟未烋口罩下的唇角一扯。
看，又瞎较真了。
“我换完衣服要和主办方去谈点事。”蒋延把手机揣回口袋，“你和夏扬先回酒店吧。”
迟未烋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这场馆的空调打得也太高了，动两下就出汗。”拎起衬衫领口抖了抖，蒋延暼向旁人，“你这口罩戴着不闷吗都几个小时了，拿下来歇会儿吧。这里没别人会进来，我让夏扬来找你”
“没事。”迟未烋说，“我习惯了。”
他知道自己的脸还是红。
“你感觉舒服就行。”蒋延把脱下的外套挽在手肘，“觉得今天的表演怎么样”
迟未烋只回了两个字
“很好。”
他这次的点到为止果然让蒋延很满意。
只听对方又说“就是这场的座位角度不太好，不过放心吧，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不用再这样遮遮掩掩了。”
有那么一瞬间，迟未烋甚至以为蒋延想给自己个名分。
缓过神，他轻声道“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认识我了。”
蒋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明天帮我个忙吧。”
“你说。”
“上午九点帮我去朔枫机场接两个人，然后带他们来酒店。”
“谁”
“总之你都认识。”
“好。”
蒋延不说，迟未烋便不问了。
在最后出门前，蒋延又绕回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怎么了”
迟未烋能感觉到那个人把下巴抵在自己的肩窝，碎发蹭得他很痒。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蒋延均匀的呼吸声吹在他耳侧。
“以后我每一场演唱会都会有你的座位。”
毫无来由的一句话。
迟未烋忽然就哑了。
鼻酸。
人的脆弱有时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又可笑。
次日清晨。
南方的冬天无雪，雨却常见。
蒋延带着夏扬在天蒙蒙亮就赶去南城隔壁的振江跑一场见面会，机场离酒店不算远，手头没车的迟未烋准备坐地铁去接人。
在酒店门前望着大雨倾盆，迟未烋忽然想起南城到振江中途有一段很长的高速。
他想打电话问候，却不知找谁合适。
开车的会被打扰，休息的会被惊吵。
最终给两人各发了一条“路上小心”，迟未烋撑开伞，闷头迈进了风雨里。
其实迟未烋起初并没有认出戚尧。
长街鲜有行人，他在一家尚未开张的店铺廊檐下望见了一道伶仃侧影，那人蜷得很紧，半边身子却还是隐没在雨幕里。
无声驻足片刻，迟未烋抬眸看向伞顶。
下一刹，他抬腿向那人走去。
戚尧几乎是在扭头看清来者的一霎原地起跳，一句表达震撼的国粹脱口而出。
同样认出对方身份的迟未烋皱起了眉。
“你怎么在这”
戚尧瞪着他。
恶狠狠的语气。
望着对方在一瞬间挺直腰杆，迟未烋又把伞侧了侧。
他不动声色道“路过。”
戚尧“”
迟未烋在两天前才去搜过这个人的信息。
戚尧被蒋延签下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络歌手，今年刚20。
就像一众网友评论的那样，戚尧的长相属于很讨喜的犬系，没什么攻击力，所以迟未烋对小家伙的示威基本免疫。
“你是来找蒋延的吗”
他想不出对方会出现在南城的其他原因。
“我找他干嘛”
戚尧却回得毫不犹豫。
“人不睬我还倒贴，我才没那么欠呢。”
迟未烋沉默。
“你是迟未烋吧”戚尧冷不丁戳出一句。
“你认错了。”回神，迟未烋淡淡道，“我只是一个助理。”
“可我上次听到蒋延叫你的名字了。”
“所以呢”
戚尧一噎。
“你去哪儿”迟未烋低头看表。
他的干脆转折又让戚尧一愣“你换话题都这么突兀的吗”
迟未烋说“我赶时间。”
戚尧囔囔的样子活像只大泰迪“那你走”
迟未烋转身。
戚尧话锋一转“我去地铁站”
迟未烋站的角度刚好把伞分一半在对方头顶。
“那顺路。”他说，“我捎你。”
何榷让戚尧逮人，却没告诉过他这个人会陪自己在雨里走一程。
在地铁口站定，他自以为隐晦的审视余光被迟未烋的一句话打回原形
“你看我做什么”
“瞎说”戚尧嘴硬，“谁看你了”
迟未烋没接话，把卷好的伞递过去“麻烦拿一下。”
望着对方开始掸外套上的水滴，戚尧一口气转了山路十八弯，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就不讨厌我吗”
“无缝过渡。”他又立刻补充，“跟你学的。”
“”迟未烋睨过来，“理由”
戚尧换上了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迟未烋“这不是心里有数吗”
戚尧“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迟未烋默然片刻，旋即轻呵了这么一句
“因为我之前也淋过雨。”
等戚尧再回过神，迟未烋早就没了踪影。
他给自己留了两样东西。
一把伞、和一步三回头走出地铁站时转身拥抱的天晴。
迟未烋也说不清他怎么会在这个咋咋呼呼的大男孩身上看到从前的自己。
明明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北风太凛冽，惹人迷。
夏扬的电话是在迟未烋准备下地铁时打来的。
他说，见面会因为天气被延期，两人之前被暴雨堵在服务区，现在正打算往回开。
然后对面便传来了蒋延的声音。
“未烋，你在哪”
蒋延的声线有些暗哑，明显才睡醒。
迟未烋往出站口疾行“我在往机场去。”
“还在路上啊。”蒋延沉吟须臾，“要不你先回酒店吧”
“怎么了”迟未烋的脚步一顿。
“忘了跟你说，航班延误了。”蒋延说，“他们九点应该到不了南城。”
“”
迟未烋倏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可是我快到了。”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等。”蒋延应得很快，语调懒散，“机场外面有座位你带伞没”
“带了。”
“那就行，不过南城的雨应该已经停了吧”蒋延说，“刚才还有彩虹。”
“我不知道。”迟未烋无端一下心颤，“我在地铁里。”
蒋延没接话，听声音应该是打了个哈欠。
“延哥。”这时，夏扬在一旁弱弱道，“我手机上的导航”
迟未烋阖了下眼“你们先找路吧。”
蒋延嗯了声。
下一秒，通话显示停止。
迟未烋放下手机，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地铁站口。
雨真的不下了。
苍白天空同空荡长街一样寂寥，迟未烋总觉得雨后的南城要比先前冷。
他从打完电话起就想笑，却始终没出声。
你看，
问候、雨伞、彩虹、航班
他想给的太早，想要的却总会迟。
他从不刻意去活，却一直在弄巧成拙。
迟未烋在机场外等了三个小时。
寒风中的等待起初很难捱，但后来他就没感觉了。
只有麻。
望着那个眉眼熟悉的人从机场走出，迟未烋甚至连手都没能抬起来。
最后还是对方先看到了他。
“迟哥”
一声惊喜的呼唤落下，迟未烋被迎上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啊”
迟未烋被拥了个趔趄。
几步站稳，他拼尽全力操起僵硬的双手，回了眼前人一个拥抱。
“小琮，好久不见。”
蒋琮是蒋延的亲弟弟，两人的年龄差八岁。
和在15岁就搬走独居的兄长不同，蒋琮从小跟父亲一起生活，两人只有在周末或者节假日才能聚上一聚。
蒋琮每次来去都很开心，所有人都以为兄弟俩手足情深，却不知道陪蒋琮的从来都是迟未烋。
因为蒋延嫌烦。
“我哥说你会来接我，我本来还怕认不出呢。”
蒋琮从见到迟未烋起就很兴奋。
“我路上还在想啊，说从我初中出国到现在这都六年过去了，可千万别给我整个物是人非，结果迟哥你一点儿也没变”
从小孩长成少年的人一如从前，一开口就热闹。
不自觉弯了眉眼，迟未烋说“小琮，你长高了好多。”
蒋琮表情立马骄傲起来“昨天刚量的，标准187。”
说到这儿，他悻悻一嗐，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就是比我哥还差点，真就一点儿。”
迟未烋失笑，冰冷的四肢似乎在渐渐回暖。
“你一个人来的吗”他突然想起。
“差不多吧，但我本来应该是要跟老爹会合后一起来的。”蒋琮挠挠头，“航班延误后他不想等，天气一晴就自己坐直升机走了，我乘的直达航班。”
“这事我们早上就跟我哥说了啊。”蒋琮的表情很疑惑，“他没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