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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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淙气呼呼地回房,一进屋就让青木把他的画具拿来,可恶,必须要给渣爹一点颜色瞧瞧,不然渣爹都要把他许小淙当成猫了,他明明是大老虎
他改变主意了
今年渣爹的生日礼物,还是不能随便买。
得画
而且要画得更好,更加地栩栩如生,不但要把之前画的秃头许大林加进去,他还要画渣爹被大鸟啄、被蚊子叮,还要被猪追着跑
秃头、脸肿、哇哇大哭
可恶
“少爷,东西拿来了。”在许淙出神的时候,青木飞快地把他的画纸、炭条笔、鹅毛笔等等东西在桌上摆放整齐,然后就束手站在一边。
“好,”许淙回过神来,然后挽起袖子,不过在画画之前,他特地吩咐,“青木,你帮我看着门口,如果有人要进来,就喊我。”
“尤其是我爹。”
青木答应下来,“知道了,少爷。”
许淙这才放心,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聚精会神地开始画。
呵呵,这次一定要让渣爹认识到他的厉害
这一张这样画,画他像毛毛虫一样往树上爬,正要伸手去掏鸟窝呢,结果被赶回来的鸟妈妈撞个正着,啄得满头包
这一张那样画,画他被一只大肥猪追着跑
还有这一张
画完渣爹的生日礼物之后,许淙一连几天看到那张脸,都忍不住想笑。
哈哈哈好好笑哦。
他觉得渣爹以后的生日礼物,干脆都送画册算了。
因为每画完一本,他都心情好好,一点都不生气了,这样的好东西多画几本,非常有利于父子关系的促进,有利于家庭和睦。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爹”
许淙甜甜一笑,“爹,你今年的生辰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是什么东西,我不说”
“再过四个月,只要再过四个月你就知道了。”
没错,早早地告诉渣爹有礼物,但不告诉他是什么。然后他就会左思右想,东想西想,乱七八糟地想了哈哈哈,没准晚上还会睡不着觉呢。
看着儿子这幅表情,许明成难得地沉默了一下。
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金氏好笑地看着他们父子斗嘴,“淙哥儿快过来,该用晚膳了。”
许淙抬头挺胸,得意地从渣爹身边走过,他今天穿的是佟姨娘给做的那件上面有好几只滚滚的衣服,天气一热起来,他经常穿这件。
现在走到饭桌边,许淙已经不用人抱着上椅子了,而是抓着椅背爬上去,然后在上面坐得稳稳的。而且,又长高了一截的他看桌上的菜也更清楚了。
“娘,我想吃鸡腿。”
金氏给他夹了一只鸡腿,然后对也跟着坐下来的许明成道“老爷,今日下午,孙家的人来送红鸡蛋,说沐休那一日孙家三少爷洗三,请我们一家都去。”
“那便去吧,”许明成不在意地回答,“正好最近天也不错,淙哥儿也该学着出门了,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去。”
许淙抬头,去孙家
王老夫人惊讶,“我也去啊”
金氏忙劝,“娘,您也去吧。孙教谕与老爷交好,孙夫人不在,您去了也能看顾一二,洗三毕竟是一件大事。”
王老夫人想想也在理,点头,“那行,我就一道去吧。”
既然全家都去,许淙也不再问了,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其实他也有些好奇洗三是怎么样的,他还没见识过呢。
转眼就到了洗三这一天,因为顾忌着孙家可能人手、经验不足,所以许家人一大早就去了,金氏还特地挑了四个丫鬟随行。
到了之后就发现,孙家下人不多,面对陆陆续续上门的客人,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前院还好,有孙教谕坐镇,而且男人好打发,上盏好茶他们就能成群地聊在一起了。但后院则不行了,全程没有撑场面的女眷出面招待,有事也不知道该找谁。
鉴于此,也因为孙教谕与许明成交好,后来王氏和金氏自觉地担起了待客、寒暄的重任,金氏觉到不妥的地方,也暗地里让人描补了,忙得没法分神。
许淙因为年纪小,所以可以在前院和后院来回切换。
他一会儿待在金氏身边,一会儿又跑去前院找许明成,对两边的感受是比较明显的。
就觉得孙家今天,真的好乱哦。
好像一盘散沙。
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坐下来喝茶闲聊的时候还好,但等中午吃洗三面时,要么酒没了,要么菜上得慢,到最后很多人都不动筷了。
总而言之,体验感真的很不好。
偏偏许淙看孙教谕还忙得额头冒汗,一会儿这个人来找他拿主意,一会儿那个人来找他拿主意,就连敬酒的时候也有人焦急地等在身边。
唔,洗三都是这样的吗
许淙听到后院那边有动静,转头就想跑去看。
许明成皱眉地拉着想要走的儿子,“今天有些乱,别乱跑。”
许淙坦然回答“我不乱跑,爹,好像孙叔的孩子被抱出来了,我去看看。爹你别担心,我带着青木呢。”
许明成望着隐隐传来婴儿哭声与喧闹动静的后院,道“那也别去,就安分地在这儿待着,你娘她们一会儿就出来了。”
许淙失望地哦了一声。
其实他还是有些好奇的,不过既然许明成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是安分待着吧。毕竟洗三嘛,年底的时候佟姨娘就要生了,自家也会办一场洗三宴,到时候再看也不迟。现在还是按照渣爹说的,不要乱跑了。
不过他一在许明成身边坐定,就有人源源不断地上来跟许明成寒暄。
这些人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一样,不断地夸奖许淙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会读书等等。有的人还说自家也有子侄在赵家私塾读书,听说许淙已经开始读孟子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县令大人您后继有人云云。
而面对着这些夸赞,许明成脸不红心不跳地一一回应了回去。有的人他会寒暄两句,而有的则会点点头,道一句谬赞了。
许淙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吃完面后,孙家的下人把抽抽噎噎的孩子抱出来,许淙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觉得他红彤彤的,一点都不好看,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白白嫩嫩。
许淙挨在渣爹身边,小声说“爹,孙三郎长得不好看。”
许明成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同样不大地回道“孩子小的时候都这样,长着长着就好看了,等他满月的时候你再看,到时便不一样了。”
许淙想问自己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但突然想到渣爹没有见过自己的小时候。早在他出生前,许明成就已经出发前往勉县了。
于是便也没有开口。
小孩看完,席面也吃过了,便有人陆陆续续地提出告辞。
许明成和许淙因为要等金氏她们出来,所以就准备晚一些回去,孙教谕把两人请到书房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见状许明成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孟子,给许淙讲解起来。
许淙在别人家讲课,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而是认真听讲。等一段讲完,便有下人来通知,说许老夫人和许夫人已经到二门了。
许明成把书放好,对许淙道“走吧,该回去了。”
许淙哦了一声,乖乖跟上。
但等两人走到二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王老夫人和金氏表情严肃地站在一边,孙教谕和另外一个身着淡红色衣裳的女子站在另外一边,那个女子好像很伤心,还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
许淙好奇。
不过没等他走过去,看到他过来的王老夫就道“淙哥儿来,跟我回去吧,这事啊让他们这些年轻人料理。”
“你年纪还小,可听不得。”
闻言许淙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牵着王老夫人的手,跟她一起走了,不过走着走着,他没忍住回头去看。就看到虽然王老夫人走了,但后面赶来的许明成还是跟金氏站在了一起,两拨人颇有些壁垒分明的感觉。
他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奶,那个人怎么哭了啊”
“你说那个红衣裳的啊”
王老夫人没好气道“今日的洗三就是她张罗的,结果办得不像样。刚刚啊还不顾自己正在坐月子,特地出来说要感谢你娘今天的帮忙。”
“你娘就说了她两句,谁知人就哭起来了。”
“哎呦,惹不得惹不得。”
许淙听完皱眉,今天的洗三的确有些地方办得不好,既然办得不好,难道还不能被人说吗他如果做了错事,也是得认错的。
那人好不懂礼貌。
站在二门边上的四人,并没有停留多久,许淙和王老夫人坐上马车后还不到一刻钟,金氏就上来了。
许淙好奇探头,“娘,爹呢。”
金氏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怒意,她语气柔和地开口,“你爹和孙教谕正在说话呢,我们等一等他。”
马车的不远处,许明成的确正在和追上来的孙教谕说话。
孙教谕虽然又做了爹,但现在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而是略带焦急,额头冒汗,“明成兄,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嫂夫人,还请明成兄代为解释一二啊。”
许明成摇了摇头。
“雨泽,你还不明白吗”
“早在年初的时候,我便在外听闻贵府将要添丁,是以便吩咐内子留心一二。但后来内子告诉我,贵府只是有了喜事,离添丁尚早。”
“但今日孩子洗三,又是这般情形。”
“我若是内子,也会生气的。”
听完许明成的话,孙雨泽的表情有些茫然,解释道“今日三郎洗三,的确有些地方办得不妥当,是得请嫂夫人多多担待。”
许明成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最后许明成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问道“让一个妾室主持今日的洗三,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我记得年初的时候刚得知你府上要添丁,我便说了这是好事一件。你我两家交好,到时候让内子过来帮你操持一二。”
“但后来我听内子说,贵府并无此意”
孙雨泽忙道“对对对,原本我也想托付给嫂夫人的,但后来茹娘,不是,是柳氏说明成兄家里的姨娘也快要临盆了,想必嫂夫人忙得很。”
“我想了想,就没有麻烦嫂夫人了。”
“但这事”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显然是想着洗三是自家的事,跟许家没有什么关系。自家因为不想麻烦许家,所以没有托付给金氏。
难道她居然为此生气了
许明成看着他的表情,哪里还猜不到他的想法,顿时气笑了。
“雨泽啊。”
许明成叹息一声,“你可还记得宏景三年的假状元案”
一提到正经事,孙雨泽的表情顿时也变得正经起来,但还是难掩疑惑,“记得,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我去京城赶考的时候,依然有所耳闻。”
“是啊,十几年过去了。”
许明成看着他,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有的人还记得,但有的人已经忘记了。宏景三年的假状元案,因为考中状元的贾子兴被人揭发不但不敬嫡母,家中还宠妾灭妻,所以陛下一怒之下将此人的位次贬至三百。”
“状元变同进士,古今闻所未闻。”
“贵府今日的行事,与那贾子兴何异”
孙雨泽瞬间瞪大了眼睛,贾子兴这个假状元的下场他是知道的,因为被陛下贬至同进士,又没有得到一官半职,而且还被族中除名,所以如今世上已没有这个人了。
他急忙解释,“不是,明成兄,我,我绝没有此意啊”
“茹娘,不是,让柳氏跟来勉县,我爹娘,我夫人也是同意的,因为夫人她要在家中侍奉长辈,她,她她她”
许明成笑了笑,没理会他的解释。
“雨泽贤弟,这就是你的家事了。”
他忽地感叹道“为兄以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不想妻儿跟来勉县受苦,尤其那时淙哥儿才刚刚出生,还没只小猫大。他们去了庐州有族人照顾,总比勉县要好。等将来我调任到了别处,再把他们接来也不迟。”
“但现在想想,还好提前接来了。”说到这里,许明成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他扭头看去,正看到淙哥儿趴在窗沿上喊爹,还朝他招手。
这让许明成周身的气息,都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伸手拍了拍孙雨泽的肩膀,“我知你近来都忙着县学的事,无暇他顾。但先修身后齐家,而后才可治国平天下。”
“你不妨多分些心神到家事上。”
“好好想想吧。”
孙雨泽冷汗津津,良久后长揖一礼,“多谢许兄赐教”
马车上,气氛有些凝固。
许淙朝渣爹使眼色,还暗暗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快去劝啊
虽然淙淙不知道娘为什么生气,但娘生气了要哄总是没错的,结果这个渣爹,上来之后居然一言不发,跟个鹌鹑似的。
愁人
许明成望着着急的儿子,轻咳了两声道“慧娘,我适才跟雨泽说过了,让他多放一些心思在家里。他现在已经醒悟了过来,会处理好此事的。”
许淙马上附和,“对呀,娘,孙叔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啦。”
金氏一阵好笑,“娘没生气,就是觉得这孙家未免也太不像话了些。”
说完这话后,她转头看向了许明成,“老爷,我们家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不能再往孙家递帖子了。不然他们到时候再遣个姨娘来送贺礼,我们都要跟着落个没脸。”
许明成也是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如果真的像金氏说的那样,那自家得成为全县的笑柄。所以他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
金氏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许淙虽然因为不懂前因后果,听不太明白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但看到金氏不再板着脸,而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至于王老夫人,她这时候也道“孙家的确不像样,往后若再没个主事的,咱们的确不好再跟他们家往来了,就请一请孙教谕就好。”
许淙插嘴,“还有孙大郎”
王老夫人点头,“对对对,明成啊你往后就请孙教谕,淙哥儿呢就请孙大郎。哎呦,也不知道孙教谕什么时候才能把孙大郎他们接来,一家人总是不在一处,这哪怕是嫡嫡亲的父子俩呢,也会生疏了。”
“哪怕官做得再大,到时候孩子不认他这个做爹的,难道他就有脸了”
“在哪儿,都不如在爹娘身边的好。”
许明成接话,“娘您说得对。”
他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在金氏身边嘀嘀咕咕的淙哥儿,若有所思。
许淙并不知道孙家一行,给了渣爹一些震撼。
要是知道了定要嘲笑对方,毕竟孩子待在爹娘身边不是名正言顺的吗不然为什么要一男一女才能生出孩子,而不是随便出门去躺垃圾桶就能捡到呢
去垃圾桶捡还更方便,更环保
幸好他也不知道,所以能安心读书。
整个七月份,除了孙家的洗三宴席之外,勉县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讨论许久的县学改革,终于在孙教谕的多方奔走、强力要求下尘埃落定了。
全县的读书人都欢欣鼓舞。
“许淙”
这天下午许淙一到私塾,就发现大家没有安分待在屋里,而是纷纷跑到了外面的院子,成群地聚在一起,热闹地讨论此事。
人群里的赵诚和王瑜看到他之后,高兴地朝他招手,“许淙你听说了吗我祖父刚刚得到消息,县学只要过了校考,就能去了”
“听说县丞、教谕、还有县令大人他们还会抽空去县学讲解经义。他们要么是举人,要么是进士,都好厉害的”
这事许淙还真知道,“我爹跟我说了。”
事实上早在过年那段时间,许淙就听孙教谕和许明成在商量这件事了,两人觉得目前的县学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人,不管是学生还是夫子,都好多混日子的。所以想要进行改变,不管是学生还是夫子,都要改。
后来迟迟没成,好像是府城那边没同意,直到现在才定下来。
不过可惜的是即使改了,许淙也不能去。
因为县学改革之后,只招已经学完了基本的四书五经,但又没有考名的人,也就是说它完全就是为了科举准备的。
对于许淙这种还在起步阶段的人来说,不适合。
按照许明成的说法,他要等到十一、二岁,学完第二次的四书五经之后,才可以尝试下场考秀才,如果进度快,这个时间会提前。
当然也不是不能更早地下场,因为童生考的是背诵记忆,只要能背,会写就行,其他的文章都是不需要学习的,只有到了秀才那一步,才需要做文章。
但许家是庐州人,许淙要考的话,得回庐州去,所以许明成就给他打算好,等十二岁年龄大一些之后,再回去把童生和秀才一起考了。
至于举人,则需要先把秀才考出来,然后找一家书院继续读书,开始第三遍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遍四书五经的学习。
等这个阶段学完,就可以去考举人,考进士了。
而中间的任何一个阶段,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好的老师,得不到更好的教育,那么科举这道大门,就会在你的眼前关闭。
就好像赵家私塾的赵秀才,他迟迟考不中举人,难道是因为他不努力吗
当然不是,而是他因为已经找不到老师了。
四书五经的解释,不存在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说法,它的文字、注释都是固定的,不是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的。
没人教,你就不会
这也是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的原因。
许淙当时听许明成感慨着说完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他是体会不到没有老师的苦恼的,但看渣爹的表情,科举这条路上,他好像吃了不少苦头。
“许淙,许淙”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许淙感觉自己被拍了一下,然后扭头一看发现是赵诚,他正兴奋地问道“许淙,你说我们也能去县学听课吗”“我祖父说后天他要去听你爹讲孟子,我也想去”
“应该不能吧”许淙推测,“我们还小,而且我们也没学过孟子。”最起码昨天许明成跟他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没说让他去。
王瑜也冒了出来,高兴道“许淙,你问问你爹吧我也想去”
许淙略想了想,答应下来,“好,我问问。”
他其实也有点想去的,所以这天傍晚回去之后,他就问道“爹,后天你去县学讲孟子,我能去听吗”
“还有赵诚和王瑜也想去”
许明成对他这个问题,没有表示诧异,而是问道“你想去吗”
许淙点头,“想”
许明成随手放下书册,“那就去吧,我去接你们,不过你们三个在县学不要乱跑,若是调皮捣蛋,为父可是要动家法的。”
许淙扬起脖子,“才不会”
对待读书,他可是非常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