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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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急速驰骤马匹的案件。
从九月初二中午开始审理,直到当天晚上还未结束。
放在平民跟平民身上,还算正常。
但这件事发生在贵族跟平民身上,那就不同了。
平民告贵族,在先朝的时候还是大罪。
今朝改了律法之后好些,但也没人真的去告。
其实被纪炀护卫带来的老人家,自己都是懵的。
进衙门的时候很懵,出衙门拿着银子的时候依旧很懵。
等冷静下来,还以为那些贵族会找他们麻烦,但根本没人在意他们。
之后来了个貌美的娘子帮他们诊断,确定祖孙两个没事,又给他们拿了些医药钱,告诉他们安心回家养伤即可。
事情到这,已经跟他们祖孙两个没关系了。
至于那些贵族,目光也不在祖孙两个身上,而是异常愤怒地让家仆堵着府衙门口。
扣下宗室子弟谁给你的胆子
你纪炀不过是伯爵的人,徐兴呢徐兴是皇室是皇上兄弟的亲孙儿
再说人家都讲了,可以赔偿受伤者银钱,要你多事
还问什么公差
你有什么资格问皇室的公差
纪炀外放的时候,就针对豪强贵族,可以说朝中不少人本就在防备他。
如今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没事找茬,更让汴京许多贵族门户有了狐兔之感。
如今扣下徐兴问话之事,看着小事一件,但衣冠同类,休戚荣辱之感,立刻涌上心头。
就像之前说的,同阶级的人,肯定会下意识维护同类阶级,屁股决定脑袋。
所以徐兴留在衙门被问话,外面瞧着没什么,但汴京所有贵族都有一瞬间慌张,慌张之后自然是愤怒。
打了徐兴,就是打了他们
扣下徐兴,就是不给皇室脸面
这事你纪炀怎么敢干得出来
于是眼看着汴京府衙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全都是问纪炀要人的。
外面的人为徐兴声援,内里的徐兴却一直在擦汗,他本就生得膀大腰圆,此时坐在小小的凳子上,显得十分臃肿。
眼前小吏不紧不慢问话,让他硬生生憋出几句。
他确实是去办公差的,去给皇家的宗正寺采办马匹一事,所以才在街市纵马。
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话,用了两三个时辰才编出来。
再问他为何买马,要买多少匹,多少金额,买家是谁,宗正寺公文呢。
那可就太过为难了。
纪炀正在府衙门口,笑眯眯听着小吏汇报。
小吏岳文塞故意说得大声,让门口的众人都听得到。
什么兴王孙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什么兴王孙两个时辰跑了十几趟茅厕。
什么一会发脾气,一会要打人,这会都快哭了。
门口过来要人的宗室下人们,想笑不敢笑。
说到底,不过是件小事,随口胡诌个公差即可,但这徐兴从小就不知公差是什么东西,自然答不上来。
人家连唬带吓,可不丑态百出。
不管今天这板子打不打,人肯定是丢完了。
接着主管皇家事宜的宗正寺赶过来,说什么他们兴王孙确实在办公差。
可宗正寺拿来的公差,是说让徐兴去采买今年新出的布匹,赶着去郊外庄子采买。
宗正寺那边手续倒是一应俱全。
但是很可惜,跟徐兴这边根本对不上啊。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瞎子都能知道,是这徐兴为了逃脱罪责,故意把纵马伤人说成因公务伤人。
而皇家的宗正寺为了包庇,急忙补了所有东西。
原本丑态百出的只有徐兴一个。
等代表宗室的宗正寺的也出来,那就是一起丢人。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那边自然也已经知晓,但他一句话也不说,宗室过来求情,告状,也只当不知道。
他也想看看,纪炀这次要如何收场。
从上午这折腾到晚上,终于在晚上戌时,也就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结果终于出来。
徐兴先是在街上急速驰骤马匹伤人,然后为了逃脱罪责,胡乱编造公务。
两者一起判罚,判杖责一百八,罚伤者医药费,以及其他损失一百两。
因是宗室子弟,按律例减免一百杖,医药费,赔偿照旧。
总的来说。
就是打八十板子。
还要交给宗正寺来打。
原因自然是,他为宗室子弟。
这是一种身份,是他身份带来的权利。
甚至今天扣下,也因扣下的人是纪炀。
好在也有纪炀。
纪炀看着宗正寺来提人,笑着拱手“夜已经深了,不如就在府衙行刑,免得多费周折。”
宗正寺右掌事皮笑肉不笑,开口道“这本就是皇家的事,你个小小的府尹,连审的权利都没有,竟然在这大放厥词。”
话到这,已经知道前任府尹为什么急着要走。
更知道汴京府尹这活有多难做。
原本就是个简单的伤人案,如果老老实实道歉,老老实实赔偿。
而不是事情找上门了,还要逃脱罪责,估计早就结束了。
可人家不肯,人家自恃身份,一定要高于旁人。
比如这宗正寺右掌事又道“贱事贵,不肖事贤,是天下通义。”
“一个低贱的百姓而已,堂堂皇家子弟,已经屈尊来了公堂,难道还不够”
“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纪炀听到头一句,已经稍稍抬头,听到最后的时候反而笑了。
此处的贱,指的就是百姓,贵自然是贵族。
意思是,低贱的人伺候贵族,是天下都知道的道理。
可人怎么会有高低贵贱。
纪炀看了看这位同样满脑肥肠的宗室,眼神不转一瞬,对身后的护卫们道“即刻便打。”
那右掌事见纪炀盯着他,却吩咐下人去打徐兴,这分明是挑衅
“来人来人把十二王孙带回来”
话音落下,纪炀带来的护卫齐齐拔刀,守在府衙门前。
“谁敢上前”
这些跟着纪炀到汴京的护卫,手上都沾过血,都是最最忠心纪炀的。
纪炀带着他们改变灌江府,让灌江府从人间地狱变成如今的模样,谁还不会信他
别说抽刀对向贵族了,就算大人吩咐抽刀对向自己,他们也是做的。
汴京的九月份,天色已经晚了。
府衙内外都点燃火把,没有宵禁的汴京夜晚依旧有许多百姓围观。
围观百姓看着门口贵族家丁跟纪炀的护卫对峙,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还有纵马贵族杀猪般的嚎叫。
刚开始还是嚎叫的厉害,最后只剩闷棍声。
八十板子。
每一下都让普通百姓心里畅快。
每一下都让门口的宗室们头皮发麻。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谁都有可能在大街上被宗室撞到,对方嬉笑着离开。
作为宗室,只要他们敢在汴京生事,就会有纪炀出来,硬生生打你板子。
两者的差别,决定了他们以后的态度。
等徐兴被抬着回宗室里坊,满汴京的纨绔们立刻收心。
“听说他被打的浑身是血”
“动都动不了”
“骑马伤人而已,不至于啊。”
“他还骗府尹说有公差,两个加一起罚的。”
“我的天,宗正寺的人没管”
“管了,被纪炀的人拦在门口,要是敢硬闯府衙,纪炀是敢砍人的而且闯府衙这种罪名,那不就是挑衅皇上,挑衅朝廷。”
“纪炀怎么这样啊。”
“反正最近低调点,千万别惹事。”
“希望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最后一句话,是汴京所有宗室贵族们的心声。
可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看自家马儿,收起来收起来,看着这马就屁股疼。
以后出门还是坐车吧。
不过车的速度也慢点,省得出事。
打完八十板子的徐兴刚被抬出去,汴京街道上敢骑快马的人突然少了。
不对。
直接没了。
连马车的速度都变得缓慢。
这节骨眼上,纪炀肯定逮着谁整谁的。
宗室他都不怕,别人会怕
那徐兴被打的趴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纪炀还派人去送伤药。
气得琨王在家跳脚。
这件事,肯定会彻底点燃两者的怒火。
不少人都为纪炀捏把汗。
府衙里的判官跟推事,已经在想怎么卷铺盖走人了
现在看来,还不如前府尹呢
前府尹至少不会捅这么大的娄子
可纪炀这边,已经收拾收拾东西下班了
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徐兴觉得疼,他还觉得苦呢。
众人只见纪炀闲庭信步上了自己马车,更吩咐道“回家,记得慢一点。”
他都没什么想法吗
这就走了
肯定走了,这会说再多都没用。
纪炀坐上马车,看着周围好奇看向他的百姓,稍稍笑笑,丝毫不像方才硬要打宗室板子的冷面府尹。
这会的他看起来格外温和。
板子而已。
只是个开始。
以后更疼的东西多了去。
纪炀心知恨他的人无数。
可恨他又能怎么样,这会冲上来打他一顿
做梦吧。
一夜之间。
纪炀在汴京府衙的威已经立住了。
不管对家的汴京文报怎么骂他不懂尊卑,不顾礼数,说什么各位不同,礼亦异数。
反正统一的意思的是,纪炀做错了纪炀要道歉
可惜汴京文报忘了自己之前的名声,之前骂他们春秋笔法,让汴京文报可信度大幅下跌。
如今他们再骂,对纪炀更是不痛不痒。
至于那份京都趣闻
甚至都没刊登这件事,丝毫没拿这件事吸引大家的眼圈。
越是这样,越能显出两份报纸的不同。
时至今日。
不少人渐渐发现,纪炀的报纸已经能影响大部分汴京人的看法。
有些话语权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跟御史台的奏章都有分庭抗礼的感觉。
所以他强行打了宗室的板子这种事,竟然没让御史台掀起太大风波,更让宗室的哭诉显得无理取闹。
到底是什么时候,事情变成这样了
要纪炀讲,那他只会说他早就讲过,再回汴京,很多事都会变得简单。
而这一刻,宗室,文家,甚至林家,终于发现。
纪炀已经成长为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
他始终没有依附谁,他始终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徐兴被打的时候,他已经是棋局的执子人之一。
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官吏,让宗室只能闷声吃下这个亏。
意识到这点的汴京府衙几乎转瞬变了态度。
不敢跟着纪炀的想办法离开,敢跟着纪炀的设法讨好。
前任府尹留下什么软刀子硬刀子,此刻统统无用。
那些人以为会给他留个烂摊子,实际上纪炀直接掀摊子。
汴京府衙因着宗室徐兴的事,正式迎来大洗牌。
这次洗牌过后,那此地都会是纪炀自己人。
内里清除干净了,才能更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