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体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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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玉书特别关心体育节报名名单的进度，每天上课都要问几句。
但无论催了多少次，总有几个项目缺人。
他拿着名单，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嘴上嘟囔着念念有词，
“铅球和八百米怎么没几个人报名呢，想当年这两个项目被人争着抢着要。”
“跳远和跳高居然还缺人，这怎么行。”
“这一届学生体能也太差了点吧，不行，必须加强锻炼。”
众人：“……”
您倒也不必刻意说这么大声。
古玉书看完名单，清咳了一声：“这名单上只有接力赛和五十米跑报满了，其他的项目都有空缺，大家怎么不报名？”
桓飞文第一个跳出来杠，“天这么冷，谁愿意报。”
他纯属爱瞎闹，闹得越起劲越高兴，事后遭得殃也多，但偏偏每次都不长记性。
果不其然，古玉书先是瞥了他一眼，又瞅瞅名单，笑眯眯道：
“我记得飞文你是体育生是吧。”
“怎么就报了短跑和跳远呢，这也太少了。”
“要不再加个一千米和跳高跑好了。”
他说完就在名单上填下他的名字，还笑意晏晏补充了句，
“这几个项目要是拿不到第一，地理作业翻四倍。”
桓飞文：“……”蒌了。
我看您是想要我死。
最后他又点了几个人，以冠冕堂皇的各种理由强行加进名单。
顾知也被他点了名。
“顾知打架挺厉害，运动细胞一定很发达。”他笑吟吟道，“那就报个跳远和八百米吧。”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在名单上填下了她的名字。
顾知：“……”
她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
古玉书强买强卖，倒也把名单填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还有最后一项，他看完后，难得沉默了下。
半晌才迟疑道，“要不这三千米咱就弃权了吧。”
这跑下来人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他刚要在三千米后面写个弃权，就听见第一排传来一道细若蚊蝇的女声，有些胆怯道：
“我报名。”
“？”古玉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打量了下那女生瘦瘦小小的身板，有点怀疑，
“你确定？”
王忆欣点了点头。
古玉书没第一时间同意，还是觉得不太妥，她这小身板感觉跑个八百米都够呛，更何况是三千米，他以为她是为了班级付出，语重心长道：
“咱其实不用这么拼，三千米也不是非要不可。”
王忆欣却很坚持，又重复了一遍，“老师，我想报名。”
“……好吧。”
古玉书见她实在坚持，最终只能在名单上写上她的名字。
……
时间转瞬飞逝，操场拉起大大的红色横幅，体育节如约而至。
古玉书特地换了身大红色的衬衫，上面印着两个大大的胜利，旁边还有一只招财猫。
他站在自家队伍前面，神采焕发道，“要比赛的同学记得加油啊，老师在终点等你们。”
顾知倚靠在树旁，心不在焉地盯着虚空发呆。
季献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她身旁，递了瓶矿泉水过去：
“在想什么？”
顾知回神，接过水，“没什么。”
“就是太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合了，突然有点恍若隔世。”
不远处红色横幅上，宁市三中体育节热烈开幕几个大字金灿得晃眼。
季献揽过她的肩，散漫地笑了下，侧头看她时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滚，却很快又被压下去，“这有什么，这种场面多了去了，咱们阿知以后可以全部体会一遍，直到厌了为止。”
顾知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拍掉他的手，有点儿嫌弃，“别动手动脚。”
总算有了点人气。
季献撇了撇嘴角，老老实实放下手，嘴角却忍不住牵了下。
顾知自己可能不知道。
他远远看到她时，只觉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树下，周围人声鼎沸，人群三两聚集，而她孑然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
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就可以从这市井繁华中离开。
他才不会告诉顾知。
他当时心脏难受得快坏掉，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抢过来给她。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偏离原本的轨道，朝她走去。
哪怕高三的队伍在另一头，需要横跨大半个操场。
他也不想让她一个人待着。
江俞站在不远处，隔着层层山海，静静看着梧桐树下的两人。
陈行被挤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找到他，喘着气问，
“你刚刚怎么突然脱离队伍了，想去哪？”
他顺着江俞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了黑压压一片的人头。
江俞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见他不愿说，陈行也没问了，催促道：
“跳高准备检录了，我们快走吧。”
体育节热火朝天，虽说是两天，但一天半下来项目就比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中途出了点意外——
王忆欣三千米在跑到三分之二时晕倒了。
古玉书急匆匆去医务室看完她回来，长叹了一口气，有点纳闷：“这孩子有低血糖还逞什么能，我又没强迫她拿名次，跑个一圈随便意思就行了，还非跑了个五六圈。”
他有点怀疑人生，“难道是我平时太凶了？”
桓飞文刚跑完一千米，正咕噜咕噜喝着矿泉水，闻言咽下水狂点头：“对啊对啊，凶死了。”
他这次只拿到了两个第一，跳远和跳高拿了第二名。
按古玉书的要求，地理作业得双倍。
他都快郁闷死了。
古玉书瞪了他一眼，颇为没好气道，“刚跑完步别喝水。”
桓飞文立即支棱起来了，仿佛抓到了他的小辫子，洋洋得意地指责他，“还说你不凶！”
“地理作业三倍。”
“……”
古玉书不再搭理他，见其他班级已经在整理队伍了，赶紧把自家学生召集过来。
队伍零零散散靠拢。
等人都到差不多了，他才道：“大家先别急着走，待会儿要颁奖，等颁完奖再走也不迟。”
古玉书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掩盖不住的得意，“这次大家发挥的不错，好几个项目的前三都在咱们班。尤其是江俞飞文和顾知同学，分别拿了男子跳高和男子跳远，一千米和男子短跑，八百米和女子跳远的第一。一共就十几个项目，咱们班就拿了六个第一。”
“接力赛也拿了第三名，还有其他同学也取得了不错的名次，这次体育节第一估计十有**得落在咱们班。
“老师为你们感到骄傲。”
桓飞文被夸得有点脸红，注意到有不少人投过来的视线，难得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嘟囔道：
“至于嘛，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说这么起劲，我还不是得写三倍的作业。”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顾知没在队伍里，独自站在不远处。
她一身黑色运动服，大冷天的，却是短袖短裤，露出一双白皙漂亮的腿。
刚跑完步，她额角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有些顺着脸庞滑落下巴，被女生不甚在意地用手背拭去。
顾知仰头喝了几口水，呼吸已经不再急促，但唇色仍有些发白。
那边古玉书还在笑眯眯道，“趁这么好的机会，要不咱们来照张合照，待会儿参加比赛的同学也单独合张影。”
“毕竟就一年一次，青春这么好的时光，别留下遗憾。”
陈行忍不住吐槽，“老古去年也是这么说的，连字都不带改。”
他正要侧头去看江俞，却愕然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中间隔着个空的许亦沉。
他正要问江俞去哪儿了，许亦沉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
陈行转过头看去，就见江俞站在不远处，而身边正是顾知。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低声嘀咕。
“这孩子真是死心眼，好不容易硬气没几天又恢复原样。”
“那么多条光明大道任他选，他非要选条最坎坷的。”
许亦沉听到他的嘟囔，也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
这段时间江俞明显不对劲，他先前是不知道，但现在再看不出来就是蠢了。
他笑了下，虽然很意外，心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不赞成江俞的选择。
毕竟，他低声道：“再坎坷，不也是光明大道，走到最后未必见不到光。”
另一边，顾知趁着他们聊得热闹，正准备走。
刚转身，袖子就被人扯住了。
她回头看去，见是江俞，有些意料之外。
“有事？”她停下脚步，嗓音冷淡。
江俞虽早已猜到她的态度，但心脏还是被刺了一下。
他轻轻弯了弯唇角，伸手，掌心在她眼前摊开。
是一颗草莓软糖。
“刚刚见你脸色有点苍白，想着可能是跑完步低血糖犯了。”江俞说，“吃点糖会好点儿。”
顾知一怔。
眼前的男生也是一身运动服，身高腿长，黑发柔软清爽，整个人坦荡而干净。此时漆黑眸子有些湿漉，直勾勾看着她，白皙泛红的掌心里躺着颗草莓软糖。
今天是大阴天，见不到什么太阳。
但顾知在那一刻却觉得阳光异常刺眼。
不等她反应，江俞就把糖塞进她手心。
顾知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揣进口袋里。
“谢谢。”说完，她就想走。
江俞却反常的拦住她，“你不去拍照吗？”
这未成年以前也没这么烦人。
顾知太阳穴突突跳了下，强行装成的冷漠有些破功。
“我不明白。”她索性抬头，语调散漫，却恶劣地伤人，“上次非礼你的事儿你忘了？”
“还是说你想再经历一次？”
江俞唇色有些发白，如春柳般钟灵毓秀的少年第一次沉默了。
顾知见状，嗤笑了声，转身便要走。
他却又扯住了顾知的衣袖，神情执拗，嗓音却放得很轻，隐隐带着点委屈，“我们不是朋友吗？”
“体育节一年一度，我想要你出现在镜头里。”
顾知闻言却有些发怔。
膝盖上的疤痕似乎在隐隐发烫。
她一双腿生得漂亮白皙，由于经常跟着季献上蹿下跳跑巷子，所以是有肌肉的，但肌肉匀称分布，并不显臃肿，反而显得腿型更好看。
可是膝盖上那道八厘米长的疤痕，却硬生生破坏了这双腿的漂亮，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瑕疵。
她平时爱穿长裤，就是嫌这道疤痕丑陋，招人注目。
有些场合无法避免，她就会在膝盖上扑层厚厚的粉，掩盖掉疤痕。
可是运动会难免会出汗，肉眼可能不太显眼，可一旦出现在镜头下便会暴露一切，所有被她强行掩盖的肮脏都无处遁形。
所以每次运动会她都是比完赛就走，刻意错过接下来的领奖和拍照流程。
这次本来也不例外。
可是……
她抬眼，青葱漂亮的少年杏眸干净清澈，眼里是藏不住的执拗和委屈。
他应该很疑惑吧。
为什么好好的朋友故意疏远他。
顾知不是没看出江俞最近心情低落，以及偶尔落在她身上复杂的神情。
前几日她又去他朋友圈看了眼，发现那张照片还在，底下的评论却全被删了。
所以终究是她先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
顾知未说一词，重新迈开步子，却是朝着闹哄哄的班级队伍走去。
江俞一怔，看着女生的背影，眼里渐渐染上笑意。
拍完照，顾知拿到洗好的照片，这才如愿出了校门。
如今已是深秋，街边落叶比先前多了一倍，银杏树也开得越发灿烂。
远远看去，像一排排蓬松金灿的蘑菇帽。
空气里是落叶归根的泥土气息。
天愈发的冷，她穿着短袖短裤，静静看着喧闹的街头，突然想吃老嬷嬷的烤红薯了。
从东街去西街有条近道，走路不到二十分钟。
顾知轻车熟路的拐进巷子里，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途经一条偏僻小巷，却听见里边传来熟悉的拳打脚踢声。
以及一道化成灰她也听得出的声音。
“叫你去跑三千米，怎么？跑到一半就敢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