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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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枫竹活下去了。
作为那场大规模入侵的唯一幸存者。
他知道，有人，亦或者说是有神，救了他。
不知对方出于何种心理，朝他伸出援手，救下了他。
他原本被神明啃食的大脑无法承受对方暴虐的力量，而这位救下他的神选择再吃掉一部分他的大脑，用自己的力量来覆盖这暴虐的力量。
祂覆盖的力量很轻，和那双捧住他脸的冰冷的手一样，轻轻拂过他的脑海。
宋枫竹已经记不清那种感觉了。
他只能隐隐约约记得，在他一片混乱的大脑里，金玫瑰逐渐肆虐，最终在他眼前盛放。
他知道，这个救下他的神力量远大于那个入侵的暴虐神明。
可为什么……
为什么神，在这个时候爱人？
他在痛苦中抽搐和扭曲身体，费尽所有力气想要睁开眼去看看救下他的神。
祂松了手。
冰冷的触感离开脸颊。
他抬头。
一片阴霾的天空里，黑雾覆盖飘散。
满是人类尸体的地面上，多了怪物的身影。
而祂站在尸体和怪物中，徒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宋枫竹记了一辈子。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了面前的一群怪物。
和被怪物簇拥着的神权大帝。
对方身姿优雅，如墨黑发散在身后。
洛神很奇怪，明明是怪物中的王，偏偏有最像人类的躯壳。
祂总是一身干净利落的西服，如果不是祂戴着黄金面具，看上去就和人类一模一样。
也因此，当洛枫竹第一眼看到祂时，忍不住发愣了。
洛神侧过头，也看到了挣扎着睁开眼了的他。
但很奇怪，洛神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不感兴趣，转过身在怪物的簇拥下离开了。
倒在地上的洛枫竹望着祂的背影，忽然惊觉他恢复了神智。
他看着祂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一个月后，他在医院里苏醒。
那时，还没有行舟四号精神病院，只有异梦病人收容医院。
他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成为了异梦病人。
而且是被特警高度关注的高危异梦病人。
警戒线围住他的病房，警戒线外，是被特警层层包围的宋玉生。
宋玉生看着他。
在苏醒后看见父亲的那一瞬间，宋枫竹觉得父亲好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宋玉生眨了眨眼。
“枫竹。”
宋枫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输液管，他抖着眼睫，轻声喊：“……爸。”
宋玉生扯了下嘴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宋枫竹苏醒后，仅仅三天就回复了行动能力。
他回复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他开始终日被特警看管，直至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后，特警对他开展了第一次问询工作。
他才知道，他是那场入侵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听着对面的特警跟他一脸严肃地说明这场入侵的情况。
两位神明同时入侵o区，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入侵，这导致了o区除了宋枫竹以外的所有人死亡，甚至除了宋枫竹以外都没有一个异梦病人。
而当特警队赶到现场开展营救工作时，他们看见了神的身影。
那是一位百年内从未出现过的神。
而且并非同时发动入侵的两个神明其中的一个。
而祂当着特警们的面，被怪物簇拥着走入了黑雾之中，离开了。
那些怪物也是百年内未出现的怪物，白色羽翼，银白长发……
特警们开展了调查。
终于在前不久，从古籍里找了相关描述。
千年前，神明洛神称帝，执掌神界，尊号神权大帝。
而那些怪物，是独属于权帝的特有智慧怪物“天使”。
权帝来到了人界。
可特警无法再更进一步地调查了。
他们甚至无法查出人神二界是怎么分割的。
最终，特警们只能选择来询问宋枫竹。
问他那天，权帝做了什么。
宋枫竹垂着眼睫，低声回答：
“祂……”
眼前画面又归于阴暗的天空，血腥的废墟。
和金色的玫瑰，黑色的背影。
“祂……”
「“活下去，人类。”」
“入侵了我。”
金色的……绚丽的面具。
“但我没有死……我感觉，祂似乎救了我。”
审讯并没有问出什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宋枫竹的记忆十分混乱，精神状态也还不算稳定。
宋枫竹最后从特警口中得知，由于他被权帝入侵了，有史以来最强大无匹的神明，于是他现在身上的力量远远超出别的异梦病人。
他身上权帝的力量，让他成为了力量最强的异梦病人。
为了防止他发病，特警们对他展开了最严密的监管。
宋枫竹欣然接受了。
哪怕苏醒三天以来，他还没有发病过。
他的精神状态出乎意料地稳定。
直至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发病。
宋枫竹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因为他的意志有多坚定，而是因为权帝对他的入侵并不暴虐。
金玫瑰可以说是温柔地侵占了他的一部分大脑。
特警们放松了对他的管制。
宋枫竹在再次见到奔波忙碌的宋玉生后，向他提出了一个提案——
行舟计划。
“权帝大人。”
公主站在天空之中的缺口旁边，执白伞看着步步走来的洛神。
那缺口就在天空上，一个偌大的黑色巨洞，里面黑色风刃卷动，散发着狂暴的能量。
洛神身后跟着几个天使，他们都恭恭敬敬地站在离洛神一米左右距离的地方。
“回一趟神界。”
洛神走入黑洞，狂暴的能量还未接触到祂就已散开。
公主顿了顿，随后跟在洛神身后同样走入黑洞。
洛神回了神界后，没有让任何怪物或神明跟随，独自来到了世界之巅。
祂来这里，去见世界。
祂在那个缺口上……感受到了世界那熟悉的气息。
一片白雪皑皑中，祂走入虚空，步步走回祂诞生的那片白里。
祂来到了世界的棺材旁。
祂跪在棺材旁，看到了棺材内近乎完全接近人形的世界。
白发如细雪，肌肤如润玉。
唯有脸部，仍然一片空白。
洛神轻声唤祂：“您醒了吗？”
而世界，给予了祂创造的火种以回应。
祂抬手，玉润指节抚摸上了黄金面具。
“是的。”
“洛。”
而接下来，世界给了祂指令——
“留守三年神界吧，洛。”
“你不该分割二界……不过，也无所谓了。”
“这三年，不要做任何事。”
“三年后……”
“未来将清晰可见。”
世界再度陷入了沉睡。
而洛神轻声回应：
“是。”
于是祂转身走入第七天堂，严禁神明进入。
不再严格控制人神二界间隔。
于是三年的时间，人神二界剧变。
除赐予天堂之神与权帝亲神魇神外，其余神明大规模入侵人界，蚕食人类大脑用以提升神力。
人类则开始组织反攻，执行“行舟计划”。
人类联盟正式成立，全人类联合起来反抗神明压迫，开展对神明及怪物的大规模研究与反抗。
仅仅三年时间，人类对神明的认知高速发展，一开始对每一种怪物及每一位神明拟定代号。
其中，唯有至高神神权大帝，人类对其了解极少。
但由于神明内部奉其为帝，对其格外忠诚，因此拟定入侵由权帝默许。
行舟计划第三代，人类成功利用神明血液剖离异梦病人灵魂与**，将异梦病人灵魂送入神界，并建立人类根据地安全区。
安全区通过在神界绞杀怪物，来阻止人界的大规模入侵。
安全区第一代拓荒者，是当代异梦病人中能力最强悍的人。
其中的领袖，是人界联盟反入侵总局局长宋玉生之子宋枫竹。
宋枫竹通过清剿一片区域的怪物强行建立安全区而在神明中具有了威名。
他的力量，甚至可以和较次的神明比肩。
因为他的入侵神，是神权大帝。
哪怕他只得到了神权大帝一部分的力量，也足够令力量不够强大的神明们胆颤。
但安全区建立的同一年，神明组织怪物进行大规模反攻。
怪物与异梦病人的尸体铺满神界。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
神权大帝终于苏醒。
第七天堂开放了。
而神权大帝的亲神魇得到了指示。
“不过是蝼蚁的挣扎。”权帝说。
而祂在神台上挥手，于虚空之中分割了安全区。
安全区于是独自伫立于虚空之中，无法与怪物和神明们接触。
然而，在安全区领袖宋枫竹的带领下，人类凭借科技强行建立高桥，于虚空之中搭建了一搜横跨死亡、痛苦与绝望的高桥。
那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神明们组织怪物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针对安全区发起的进攻。
最后的结果是，冲锋在前的神明在高桥上，被宋枫竹用蛮力开了头。
宋枫竹满脸鲜血，站在高桥上，面对着无穷的怪物，却半分不惧。
那一天，神界下雪了。
神明陨落，世界悲哀。
宋枫竹站在高墙的顶端上，身后是痛苦，面前是压迫。
为了结束高歌苦难的时代，他选择以身作烈火。
哪怕他……
哪怕他……
雪落在他发丝间，眉眼间。
他喘着气，筋疲力尽地抬头。
而高桥的尽头上，源源不断的怪物们忽然让出了一条道路。
白裙的神明举着伞，银发的天使颂着歌。
狰狞的怪物中，黑色身影出现了。
宋枫竹呼吸变淡了。
他定定地看着那道身影走过怪物和神明们，来到了高桥上。
雪还在下。
宋枫竹分明感觉到身体极度寒冷，然而那颗心脏却在剧烈跳动。
他忍不住去看那个身影。
祂举着黑伞，一身黑西装。
慢慢穿越怪物，在高桥上一步步接近他。
肃穆的黑色西装，其上金色的流苏微微晃动。
祂手上一双黑色手套，伞柄被祂紧握在右手。
黑色的长发在脑后轻轻晃动着，被风卷得飘扬起来。
高桥上，还有一具头部炸开的尸体。
权帝慢慢走到了那个恶神的尸体旁，然后毫无波动地蹲下身，轻松提起那具尸体后随意朝虚空中一扔。
几个黑洞瞬间出现在虚空里，几个六翼天使同时钻出洞，兴奋痴狂地捧住那具神的尸体，然后埋头开始啃食。
洛枫竹瞳孔微缩。
他身后的队员们都忍不住崩溃了。
他们哭嚎着，悲泣着，祈求神权大帝的怜悯，放过他们，也放过人类。
而那位至高神视若无睹，只是举着那把黑伞，继续往前走。
洛枫竹怔怔地看着祂越走越近。
终于，他忍不住推开了扶着自己的队员，然后单手撑在高墙上，一跃而下！
队员们崩溃地呼喊着他，要他回去，告诉他他不可能还能赢过权帝。
可他……
可他……！
那颗心脏，为什么用力地跳动着？！
早已失去了一部分的大脑，开始传递疼痛。
宋枫竹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有神，给了他一朵金色的玫瑰。
于是他这三年来，疯狂地想要再见祂。
问祂……
为什么，为什么？！
洛枫竹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高桥上。
他看着对面的神明，抬手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污血，然后同样往祂所在的方向走。
权帝见他走来，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祂没有再靠近了。
洛枫竹摇摇晃晃地走向祂。
最后，停在了距离权帝几米的地方。
一人一神，在虚无中对峙。
洛枫竹目不转睛看着祂：
“三年前，我见过你。”
权帝没有回应。
洛枫竹继续说：
“你率领怪物军队，入侵了我所在的城市。”
“那是伤亡率目前最高的一次大规模入侵。”
“活着的人，只有我。”
权帝还是没有回应。
洛枫竹又质问了祂几句，可从始至终面前的神都没有给过他半分回应。
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祂。
而权帝终于给了他回应。
祂微微抬起伞，露出那张黄金面具。
洛枫竹看着那张黄金面具。
“告诉我。”
“你的名字。”
那颗心脏，跳动得过于剧烈，甚至让他觉得疼痛了。
三年以来……他好想，好想再见一次权帝。
问祂，为什么当年要救他，为什么要给他祂的力量，又为什么不阻止神明入侵……
权帝，你的身上，到底有多少迷点？
“我的名字……”
“是宋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