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欧尼亚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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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面馆。
刚刚竖起来的破烂门板，被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粗暴推开，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细雨微风又渗入了小小的面馆。
黑色的甲靴迈过门框的剑痕，走了进来，竟然是之前血卫军的中年将领。
“老张头儿见过大人。”
令人讶异的是，之前见到血卫军吓得屁滚尿流的面馆老板，此时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中年将领。
他漫不经心拱了拱胖乎乎的手。
甚至都没有弯一下腰。
默默看了一眼中年将领有些苍白的面容，面馆老板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
中年将领咧嘴一笑，唇齿间有些血色:“一个是帝国十七岁入钻石圣境的绝世天才，一个是疾风剑豪亚索的首席大弟子。”
“就算有「黑色玫瑰」的封域结界，也差点栽了跟头。”
“毕竟是御风剑术啊……”
中年将领一边感叹着，一边走进屋中坐下，然而在看到桌子上吸溜干净的面碗时，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有人来过？”
“嗯。”
“这次围杀艾欧尼亚余孽浪子彦，是施唯因大统领昨日亲自下的口谕，连安小姐都是昨夜子时才收到的消息，如此天大的机密，莫不是走漏了消息……”
“你想多了。”
面馆老板打断了中年将领的话，收拾起桌上的面碗：“只是个巧合罢了。”
“巧合吗？”中年将领不屑一顾，“我可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哼，爱信不信。五年前，邢司派我卧底于此，监查艾欧尼亚余孽动向，这小小沃城，每个人干过什么事儿，老子都一清二楚，如果能有人走漏风声，那也只能是刑司的人。”
面馆老板漠然注视着中年将领，手中的抹布丢在桌上：
“还是说，你他娘的信不过我？”
没料到被呛了好几句，中年将领干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咱哥俩儿什么关系，我能不信你？”
“兄弟就是想知道，刑司血卫都来清场了，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过来吃面？”
“一个天天过来吃面的傻小子。”
面馆老板不动声色地擦着桌子：“叫白逸安，十八岁，是沃城的边军。”
“边军……十八岁？年纪轻轻居然入了边军？”
中年将领皱了皱眉，手指微不可查地敲了敲桌子：“可曾立过军功？”
“据我所知，白逸安虽然年岁尚浅，但这五年来在草原上也斩过好些蛮人头颅，倘若这些军功报上去，他从一个什长升个百夫长，绰绰有余。”
“五年前？你是说他十三岁就入了边军？”
中年将领有些哑然，诺克萨斯以武立国，每一支军队招募兵马都极为严苛，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能被边军所用。
边军主杀伐，防外敌入侵，算是战事最多的一支军队，而这样的军队，每个兵卒至少也是黑铁境。
“如今他的修为……”
“三年前就是黑铁，如今已是青铜巅峰。顺便说个你更惊讶的事情吧，沃城边军里面，第一次有人考上了帝都的神武院。”
“帝都神武院？！”
中年将领之前就算惊讶，也只是微微惊讶罢了，而在听到神武院三个字的时候，竟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面馆老板似乎十分喜欢看到中年将领便秘一样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擦完桌子：
“你猜的不错，考上神武院的家伙，就是这臭小子。”
我猜个鸡毛。
你这一脸臭屁的样子，鬼都知道是这个叫白逸安的家伙好不好。
“可惜了，边军出身，多年杀伐恐有暗疾，而且十八岁，已经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纪，就算到了帝都的神武院……”
中年将领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关心，反而另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张头儿，你说那小子天天来吃面，你的面有那么好吃？”
“那小子吃的什么面，给兄弟也来一碗。”
半晌后。
望着吃了一口就撂在一边，抠着牙缝的中年将领，面馆老板原本平静的脸色一时有些绷不住。
“咳，其实也不是多好吃。”
“主要是便宜……”
……
……
沃城是诺克萨斯最西北的一座边城。
这座方圆只有三里半的小城是诺克萨斯西北边陲的最前哨。
出了城门再向西不足十里有一座并不高大巍峨的山脉，南北走向连绵不尽。
用沃城城里那些边军的话说，那一片山包就好像数不清的女人乃子，又大又圆。
而距离沃城最近的山包，就是边军军营驻扎的地方。
半山腰，偏僻的木屋。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嗯哼哼哼哼厚厚一叠~~”
切，好像又忘词了。
白逸安颇为遗憾地推开屋门，将从面馆打包的一碗新面放在桌上。
这碗新面明显和自己吃的素面不一样，不但放了不少绿油油的青菜，还卧了两个蛋。
下雨，不用点卯。
带薪摸鱼，舒服。
白逸安嘴中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坐在门槛上悠哉悠哉地看雨。
雨声很细很轻，落在后山大大小小的屋子上，溅起一层薄雾。
雨和人一样，都很孤独。
要是有薯片和可乐就好了。这样的天气，咔呲咔呲啃着薯片，再灌一口冰镇可乐，人生大概就完美了吧……
白逸安半倚着门框，正美滋滋想着的时候，懒洋洋的神色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去。
那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屋子里默默地盯着他。
小女孩穿着朴素的淡红长裙，然而宽大的水云长袖，曳地的裙角，却透着一种极富质感的柔软飘逸。一头笔直柔顺的长发，在她那纤弱的腰肢旁飘洒着。
这样的长发总是给人一种温柔而清新的感觉，只是她那精致的小脸蛋上有着太多的冷漠，略尖的下巴配合着圆润的线条，却因为那毫无情绪的眼神儿显得格外傲慢。
她怀中抱着一柄小小的剑。
“白逸安，我听到动静了，那是御风剑术吧，发生什么事了？”
“浪子彦呢？”
白逸安转头望着雨幕中青山的轮廓，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歇逼了。”
小女孩精致的小脸儿渐渐苍白。
“五年前，你让他来到沃城，就为了五年后的今天，让他白白送死是吗……”
白逸安微微沉默片刻，缓缓道：“五年前我们便约好了今天的事。他的死，是约定的一部分。”
小女孩低下头，双肩微微的颤动。
“长老爷爷，亚索先生，卡尔玛姐姐，还有浪子彦……”
“艾欧尼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们！”
小女孩抬头大喊，眼泪夺眶而出。
一声清脆的嗡鸣，怀中抱着的、那柄刻着繁复花纹的小剑激射而出——
却被倚在门框的少年紧紧攥在了手中。
鲜血自指缝间缓缓滴下。
白逸安叹了口气，抓着小剑从腚上抹了抹，擦干上面的血渍，走到小女孩身边。
“啪叽~”
那柄小剑被拍在了桌子上。
这个臭脾气的小丫头……
“有进步嘛，艾小小。离鄙人的眼珠子就差了三寸。”
他用手指有些可恶地比划了一下三寸的距离，转身出门，走进雨幕：
“今晚是沃城一月一次的城郊夜市，草原上的一些牧民也会进城，所以边军会忙一些……”
“还有，青菜鸡蛋面已经好了，我给你多加了一个蛋，你胸小，多补补……”
“喂喂喂小臭妮儿先放下剑，等会儿再砍，老子跑了十里路送回来的，还热乎着，再不吃可就坨了……”
“哦，还有，中午我抽空回来，给你带几个李记的狗肉包子，别去军营找我……”
苏幕遮转身出门，走进雨幕。
艾小小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话语，小脸儿上满是泪痕，倔强地望着白逸安离去的背影。
“臭白逸安，我早晚会杀了你！”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少年极其敷衍的一句话。
“好好好，早晚会杀了我哈，艾欧尼亚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