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东方既白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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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花将落未落,看着让人心烦。
云以郴坐在玉兰树下,瞅着院外司枍打理的花儿们,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名字,觉得挺好看的,像她。
今日闭馆休憩,因为司枍又犯困了。
江锦予要爬树,君亦在下面扶着她,紧紧拧着眉,口中还念叨着:“你可安分点吧,当心摔下来让咱们小郴爷成了大岳史上第一个被人砸死的土匪头子。”
云以郴瞥了他一眼,默默起身,回了后院补觉。
这两个人真烦。
昨晚他和江锦予暂时达成共识,她要调查北宫冤案,他要完成云厌交给他的任务。
所以,睡得有些晚。
江锦予倒是能睡,回房后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云以郴却因为常不嗔告诉他的消息而无法入眠。
——寻华夙现任毒物尊主,名叫司枍,在组织内排行第七,也就是五尊主秦衍,云以郴姑父的接班人,寻华七尊主。
……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这姑娘实力不容小觑,没想到她实力这么,不容小觑……
实在是睡不着。
……有人在院子里。
脚步声……像是……
云以郴感到好奇,说实话,没什么能吸引小郴爷的东西,只有能吸引他的人。
当然。
……除了甜食。
……还有恶作剧。
他轻巧地下地,没有穿鞋子,只着了一身里衣,白色的,像鬼。
哦,院子里还有一只女鬼呢。
云以郴靠在回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就是那位国师大人说的……睡相不好?
啧,难搞哦,夜游症啊……
虽然她睁着眼睛,但是两眼无神,机械地在院中行走,绕着石案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衣着单薄,平日里仔细打理的乌发随意的散着,面无表情时,她的脸上就会透着懵懂,像是误入了人间,迷失了方向,又被恶毒的凡人骗去霓裳金饰的,孤单的神女。
云以郴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他记得他娘教导他,若是遇见了夜游症患者,应该……动手?
……啊,好像是想办法带患者回房,哄人入睡。
这,真难搞。
好像还不能唤醒她。
他放轻了步伐,停在司枍面前,微微歪头去看她,愣住了,她……在笑?
不是平时那种温温柔柔挂在表面上的笑,是那种像孩子一般单纯无害的笑。
云以郴的心情却很复杂,啊这……三更半夜的,笑得这么瘆人,还好他心理承受能力强。
他娘说话,他一般都不听的,所以,他是给人扛回去,还是拽回去,或者……拖回去也行。
正当他思考着,他的手忽然间被人抓住。
那只手软软的,若是能捏一捏,嗯……那感觉应该和露华糕相差无几,只是,那只手好凉,明明已是暮春,她的手却这么凉。
云以郴看向司枍,她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口中不停反复道:“外祖母……”
别相信她……
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啊……
我好像……
也是的……
云以郴这下真就呆住了,甚至忘了呼吸,不知所措地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擦拭眼泪,这,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突然想起云桑满哄秦盏灯睡觉时,好像是,抱在怀里?唱小曲儿?
哦对了,秦盏灯就是陌陌了。
云以郴忽然有些期待,哄小孩这事儿,他擅长啊。
嗯,如果忽略掉陌陌那几声坏gie gie就名副其实了。
云以郴最终还是动手了,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一绾姑娘,冒犯了哦。”
他可不是故意冒犯她的。
他只是,担心她。
云以郴一手搭在司枍腰间,弯下身来,另一手绕过去放在她腿弯处,起身,将她……扛了起来。
其实吧,也不算扛起来,就像是抱小孩儿一般,抱着这位姑娘。
云以郴面色有些僵硬,这姑娘……唔,柔韧性真好……
意思就是,这姑娘,真软。
过了一会儿,他连身子都僵了,司枍熟睡过去,她的手正抱着他的脖颈。
他抱着司枍进了东厢房,东厢房也有两间房,但是因为储物间阴冷潮湿,不适合存放茶叶,所以腾出来一间房放置茶叶了。
姑娘的卧房有一种清香,像是玉兰花香,这香味让云以郴想到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当然,那人不是司枍。
云以郴不讨厌司枍。
他将司枍轻轻放在床榻上,还贴心的为她拉上被子,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她,夜色替他掩住了绯红的耳尖。
云以郴忽然记起上次,他想把自己前面这撮毛剪了,原因……想要更清楚的看看美人儿。
他沉思着,然后抬手拨开额前的长发,又是那双柳叶眼,勾得人神魂颠倒的媚眼,此刻正细细注视着床榻上的姑娘。
……真的,挺好看的。
公子好看,姑娘也好看。
可司枍像是做了噩梦,她蹙着眉头,用小指勾住云以郴的手,很轻地勾着,很细的手指。
云以郴紧紧盯着她,她睡得很沉,他的小指也轻轻地勾住了她的,眼底有一抹柔色。
他忽然想起那些小村童经常用这样的手势,好像是做约定的意思。
云以郴眸色微微沉了沉,看着他和她勾在一起的小手指,心里默念——
一绾姑娘,既然我们都拉勾了,那就约定好了,不要与世为敌,不要帮寻华夙那群老妖怪,希望……我们能守一场清平盛世。
东方既白,是一种颜色,也是一种风景,一种时刻。
云以郴在东方既白时离开。
他本可以松开司枍的手,但他没有,他就这样在她的床榻边拽来一个木凳坐了一夜。
离开时他还在想,以后可得苦了这姑娘的夫君了,又要帮她煮茶,夜里还要担心她犯病,虽然这两件事他都已经做过了,但是,他只是她的学徒,而已。
云以郴垂了垂眸,晨曦落下,有一人独自回房。
司枍接近午时才从房中出来,片刻后,云以郴也出来了。
司枍现在也不在意江锦予在不在了,有一种放飞自我的感觉,这几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尽管江锦予笑她瞌睡虫,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不在意了。
任何人。
云以郴看着司枍,随意道:“一绾姑娘,建议你夜里把门锁紧一点。”
司枍抬头看他,“嗯?”
云以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嗓音慵懒散漫:“防止有小绵羊从屋子里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