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第14章（第1页）

莫宸直视着眼前的人，看他愤怒之下的强装镇定，点点头，说：“嗯，今天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之前太忙了，就搁置了。”

李言的表情陷入了一秒的真空中，他脑海里之前预设的反驳男人各种借口的话语，此刻都没了用处。他没想到莫宸居然能够对这件无比刺痛他、踩踏他胸口的事如此淡然处之，好像只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让李言的愤怒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笑话，多余又可笑。更让李言恐慌的是，但凡莫宸有一点愧疚或者抱歉都好，可是他就是没有，比平原上的一座高墙还要沉默和理所当然。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信号。

“你，你怎么这样。”李言松开了手，整个人站在原地，仿佛一只多年失修的机器人一样，开机都卡顿又缓慢：“你不要我了吗？”他几乎是悲切的。

“没有。”莫宸摇摇头，解释道：“那个女人，她有着自己的情人，只是家里人一直在催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刚好家里也在催我，她找上了我，我就同意了。”

莫宸顿了一下，又补充上一句：“言言，我们这样的人，都会找同阶级的人结婚的。”

李言摇摇头，他想听到的根本就不是这种解释，但莫宸找的理由又太好，太无懈可击，他几乎无力反驳，只能慌不择路地说：“可是，你不是都看到我在前进了吗？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吗？我考上了很好的大学，读很好的专业。我的绩点也很厉害啊，我不是都给你看过我的成绩单了吗？我还去了新的小组，准备发文章。你再等等我不可以吗？我可以去你的公司给你帮忙的，你不需要我也没关系。我会去大厂里当程序员，那里的人会给我开很高的工资，存几年我就可以把学费还给你了，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买很贵的领带做生日礼物了。你不需要再操心我的衣食住行，我会为你分担的。你再等等我，就再等一会儿都不行吗？”

莫宸突然间流露出一种很奇怪很复杂的神色，李言看过同样的神色出现在寺里的佛像上，充斥着怜悯，但又高高在上、无动于衷，任凭世人磕头朝拜，在功德箱里塞下自己的半生积蓄也不做回应。

“可是，言言，你要努力多久，才能买下这里的一个房间呢。”

李言不说话了，他僵硬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环视着他和莫宸呆了五年的别墅，看那昂贵的意大利进口沙发，璀璨炫目的水晶吊灯，连床垫都是私人订制的，他突然意识到了那巨大的峡谷并没有从他与莫宸中间消失，他以为爱会变成石头与泥水把这缺失填补，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李言的爱是很沉重的，重到他抛下自尊，像个疯子一样站在这里质问一尊无动于衷的佛像。同时又是很轻的，轻到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像幻象一样勾着他走了五年，然后就轻飘飘地消失了。

同时，李言还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怖的事，那就是，男人过于的理所当然，让他明白了，男人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是在早就预设了的结局上进行的。他根本不在乎李言的这一份心碎，甚至还觉得李言是在无理取闹。李言以为肚皮上的那句“ton petit chien”是一种情人之间的情趣，是自己心甘情愿奉献的爱，但不是的，男人看他，原来真的就是在看一只狗，他对他的爱，就和下班之后回家抚摸宠物犬寻找慰藉一样没有区别。李言的所有努力，所有心血，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从一开始，男人就没有把他划到同样的阵营里。

李言是做什么都很认真的，同时做什么都是需要结果的。所以他不看电影不看电视剧，除了辅导课本以外的书籍一概不碰，同班同学聊得热火朝天的手游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一个都没下载过，比起期期艾艾的苦情歌，他更愿意把雅思真题的听力原题一遍又一遍重复。李言的生活只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学习，一部分是爱，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空隙，再留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结果莫宸现在不光抽走了爱，还否定了他的所有努力。

他想起前年和男人去祈福，满天红布之下他们牵手走进寺庙。李言双手合十，跪在万人跪过的破旧的蒲团上，虔诚地祈祷着：希望莫宸的所有心愿都能够实现。睁开眼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佛祖怜悯的垂眸。李言那时候觉得佛祖是在怜惜世人皆苦，可现在他明白了，那时候佛祖早就知道莫宸的心愿与他无关。

泪水从眼皮里淌出，李言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远离面前的这个人。他慌乱地动着，想要远远地离开这里，但莫宸牵住他的手，皱起着眉头看着他，像是在看索要玩具的孩子一样无奈：“言言，你要不听话吗？”

李言崩溃了，到了这个时候，莫宸还像在哄狗一样哄着他！

李言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从沙发上抽出了，他早早就准备好的那把刀。这把刀，他想过拿来杀了他妈，也想过砍了管家。现在，他把这把刀对准自己的肚皮，对准那红色的，该死的法语纹身。

他的神色几乎癫狂了。李言拿着刀，决绝地在自己肚皮上，一点点割过那句“ton petit chien”，那么用力，血流了满肚子，他满心快意。

疼痛激得李言双眼通红，他却痴笑了起来：“莫宸，我不要听话。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