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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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夜晚，很平常的夜晚，她坐在窗前看夜景，这是黄浦区的高档公寓，大厅的落地窗正对外滩和东方明珠，她总是喜欢坐在这，看外面的车流华灯，今天也是如此，夜上海，华丽璀璨的代名词，她却像个旁观者，置身奢华冷清的公寓
她习惯了，一个人真的很好，没有束缚，没有叨扰，她好自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她在冰箱里翻找酒，是半瓶杰克丹尼，之前喝剩下的
她坐上高脚凳，手肘撑住冰凉桌面，手中的酒瓶倾斜，她聆听着酒液冲刷冰块的簌簌声，清脆水声在寂静的大厅回荡
待琥珀色酒液蓄满玻璃杯，她端起酒杯，对着不失气派的大厅兀自碰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精神是不正常的，不能怪她，都是被逼的
一阵没来由的头晕，她手臂僵住，想了想，还是一饮而尽
她再倒酒再喝净，周而复始，直到杰克丹尼见底
只是半瓶，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上头，神志都恍惚，天旋地转的，直犯恶心
她的酒量没有那么差，今天是怎么了
她跳下高脚凳，跌撞朝卧室走，少女单薄的身影略显落寞
逐渐失去力气，她被迫停下，倚住一旁的墙壁
地动山摇的眩晕，她双眼涣散，头颅也不自主耷拉，身边的家具陈设都在摇晃，晃出五颜六色的虚影
她不敢再走，也根本没劲儿再走，只好扶墙缓神
钟表指针滴答答拨动，她还是没见好，想上床休息，明明只迈出了一步，却像耗尽全身气力似的，犹如踩在棉花上，很软，很不稳当，她直起身来，想再迈出步子，却双膝一软，直挺挺摔倒
她挣扎，想爬起来，却无法动弹，大脑功能失得彻底，连四肢都支配不了
她脸颊贴在地面，透过凌乱发丝，她望向近在咫尺的手机，却连手都伸不出，想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她心中忽闪过种种回忆，仿佛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经历过的各种事情，如默片播放，在她脑海中片刻不停歇的掠过
她被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隔间里拳打脚踢
她眼睁睁看着施暴者手中的刀片，刺向她的身体
她被班主任和同学排挤孤立，明明写好了的作文，却在上交前不翼而飞，放学时才在垃圾桶里找到，那张字迹工整，格式语句一丝不苟的作文，已经被揉搓成一团烂纸
本该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她却孤身徘徊在酒吧门口
她忍泪看纹身机的排针，一下下刺进皮肤
还有熬过的每一个孤独夜晚，那些夜太冷，太漫长，要将她活活吞噬
都是埋藏在深处的往事，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竟在一霎那被带出来，她喝酒是为了睡个好觉，可这是怎么回事
她闭眼，掩住呼之欲出的泪
一直以来，她都在被曾经所折磨
她根本没有熬过去
她根本没从肮脏的泥潭中抽离
她呼吸渐急，仿佛被一双大手扼住脖子，泪水奔腾，她本能的张开嘴，想吸氧气，泪水却淌进她的嘴里，眼泪咸苦，催得她犯恶心
她想缓缓，但心静不下来，刀割血肉般绞痛，几秒的苦苦煎熬，她的意识变为无边无际的空白，方才的惆怅，焦灼，都消散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江娴的思维逐渐恢复，但还是不清晰，像一锅粥，还被人不停翻搅，眼皮也沉的要命
她觉得自己真够可笑，喝点酒，居然还晕过去了
无奈的睁开眼，看见眼前场景时，她赫然惊悚
那刻，她甚至忘记呼吸
她根本不在家里
她在一间吵吵闹闹的教室里
她本来是趴在桌子上的，这变故太大，她仓皇站起来，椅子也被掀翻，咣一声砸地
怎么会这样
如同一颗雷爆炸，她毛骨悚然，听觉被嗡鸣阻碍，外界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若不是两手扶桌边，估计会眼前发黑，再摔一次
她行为冒失，同学们纷纷侧目，但也只是瞥一眼，就继续忙手里的事，没有人管她，甚至都没人询问
这样不是办法，她压制心中惊惧，诚惶诚恐扶起椅子，坐回原处，腿脚都在发抖，落座后更是，像是坐在针尖儿上，疼痛和奇痒往心里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间教室的装修风格很奇特，木质的老式课桌，非现代化的装修
身边的同学都是陌生脸孔，他们虽穿校服，但是发型打扮上，都有种她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无意识低头，发现不知何时，她竟也换上了校服，雪白的学院裙，料子不太考究，左臂扎眼的纹身隐约透出布料
当看见校徽上的金色小字时，她瞳仁酸胀，耳鸣更严重
香港拔萃女书院
香港，她怎么会来到香港
她吓得心跳漏拍，明明在家里晕倒，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香港
江娴傻眼，这根本不可能，今年疫情严重，她想来也来不了，还有，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里的装修设施，都好古老
像是…20多年前的香港
想到这，她不由得倒吸冷气
她穿越了
她慌张仰头，发现黑板旁边，有副日历模样的东西
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
她立马站起来，这次很小心，没碰倒椅子，只是仍然心慌，连路都走不利索，一脚轻一脚重，说是走，不如说是磕绊过去
这副倒计时牌，是每天都要翻页的那种
今天的日期是…1992年9月18日
什么，她的确记得今天是9月18日，但明明是2021年，怎么就变成了1992年
这才恍然大悟，她从2021年的上海，穿越到了1992年的香港
她如鲠在喉，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很无措，又怕被旁人看出端倪，只好硬头皮回座位，她走得极其慢，双脚似系上铁链，足有千斤重
江娴心乱如麻，局促的同时，还觉得有点好笑
她不是没看过穿越的电视剧和小说，可没想到这事是真的，还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平静下来后，她打算熟悉环境，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发现书箱里，有一个浅粉色的双肩包
这应该是她的？
她小心翼翼打开拉链，里面有一只黑色束口袋
她正想打开，谁知先摸到形状
一瞬间，她大脑嗡嗡作响，手触电般回缩，这形状…是一把枪
她解开抽绳，屏息凝神向里面看去
真的是一把枪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怎么就穿越到这里，穿越就算了，这是穿越到哪位神仙人物身上，上学随身带枪，是上学还是上刑
江娴突然意识到，这是1992年，而且还是香港，这么想来，说得通了
她知道，这年代的港澳台很乱，有枪也不是太奇怪的事，但她哪见识过，没吓得心肌梗塞就不错了
她不敢声张，皱着眉头把袋子塞回包里
她这才发觉，双肩包之所以看着方正又鼓鼓囊囊，是因为包底铺着厚厚的港币
她用手掂了掂，太多了，数不清
不管怎么说，她更加坚信，这个人很牛逼
女高中生上学带枪？包里还有那么多现金？
等等，所以她到底穿越到了谁身上
她继续摸索，想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她在书包夹层里摸到一个信封，将信封抽出后，她瞄了圈儿四周，同学们依旧嬉闹打斗，而且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没人会注意她
她打开信封，一张照片和一张证件
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是女生的字体
瑞雪兆丰年
这是什么意思
将照片翻过来后，一股寒意从背部攀升，程度比方才还要深
照片上的人，和她一模一样，但没有一丁点纹身
“她”身穿洁白长裙，如纯洁的雪花
照片里，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他异常俊美，温润的眉眼，骁勇的气势，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秀眼狭长，睫毛长而密，比女人都要秀气，他正朝镜头微笑，淡红色的薄唇微微扬，虽在笑，但唇角挑的弧度不大，有生人勿近的疏离
男人肤色白皙，衬衫领口敞开，胸肌腹肌的优美线条若隐若现
他的长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21年的顶流明星，都够呛有他俊俏，可她却感到压迫，小小一张照片，竟然能传递他的倨傲
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见过他
至于到底见没见过，什么时候见过，她也不知道，可能根本没有，但对他，她有很大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好像不止是萍水相逢，好像他和她有什么割不断的关系一般
江娴疑问愈发多，捏相片的手指忽抖了下
她发现这张照片，似乎被人剪掉过一部分，因为女孩身边明显有另一个人的衣襟，而且相纸的左边缘不太自然，但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她一头雾水，三个人的合影，为什么要剪掉一个人
她拿起那张证件，是“她”的身份证
“姓名…景瑞雪，生日1975年5月18日，家庭住址台湾省台北市…”江娴在心里默念
这个女孩，不光长相和她如出一辙，生日竟也是同月同日
她憬然有悟，怪不得没人发现，她和这个景瑞雪实在是太像了，不，简直是照镜子，所以他们都以为，坐在这里的还是景瑞雪
但是，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和她那么像的人，她又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景瑞雪
太新奇，她继续探索
她拎起信封，使劲抖，一张叠成方块的宣纸飘落
她拾起，一层层打开，动作很轻，怕毁坏它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一段书法诗句，笔法刚劲有力，每一撇每一捺都流畅，笔锋收得也完美，半点不拖泥带水
江娴儿时学过书法，懂点门道，看见这行字，不由得感叹，这人书**底够深厚，短短一行字，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宣纸的右下角，还有一行整齐钢笔字
祝瑞雪小公主十六岁生日快乐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落款：爱你的哥哥景丰年
她醒悟，知晓这般好字出自谁手了
正是照片上的俊秀男子，也就是景瑞雪的亲哥哥
怪不得，她刚才还纳闷，相纸背面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不就是他们兄妹的名字吗
江娴探出手，指尖摩挲那排黑色小字
瑞雪兆丰年
好有诗意的名字
她反复端详宣纸，真是见字如见人，一如他俊朗的相貌，玉树琼枝的风范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谙熟，就好像她缺失了一段记忆，记忆中有他，如今观看相片，前尘往事被重提
疑点很多，很错综，为什么照片要剪掉一部分，为什么景瑞雪只把十六岁生日的东西带在身边，今年的呢，为什么她们会如此相像
还有他
抛去这些无关紧要的，她现在的头等要事，是在这里生活下去，至于要生活多久，她也不知道
谜题解开一多半，她先前的警惕，被欣喜替代，毕竟穿越这件事当真好玩
她联想到乌鸦，有些遗憾，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她就算来到1992的香港，也遇不见他，她又想，要是能穿越到古惑仔电影里，就更好玩了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香港不是法治社会，黑势力不容小觑，连政府都无法撼动，当然危险，但同时，又很有诱惑力
想起从前的愿望，她啼笑皆非，真是话不能乱说，没走心的随口抱怨，谁知一语成谶，真灵验了
她回过神时，班里早就空无一人
她懵然，这件事信息量太大，她没办法在意外界，现在看来，应该是放学了
真哭笑不得，怎么也没个同学叫她一下，难道景瑞雪的人缘就这么差，比她前世的人缘还要差吗
江娴叹口气，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她走马观花，漫步到校门口，这样的校园她真是没亲眼见过，倒别有一番风味
出校门后，她漫无目的溜达，哪里热闹就朝哪边走
以前，她跟父母来香港旅游过，不过是2013年左右的事情了
她去过海洋公园和香港迪士尼，还有些地方，她记不清了，但和这次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她不禁觉得有趣，时光竟然能倒着走
说来好玩，她从口袋里翻到一把挂名牌的钥匙，上面写有地址，叫什么鹤园街，她真纳闷，景瑞雪为什么要把地址和钥匙栓一起，就不怕弄丢钥匙，被入室抢劫吗，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不是阿尔兹海默症，为什么要这样
这之间的因果关系太奇妙，她打算按地址过去，想找找新线索，她有点踌躇，这样不太礼貌，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趟
去之前，江娴进了家便利店，她站在香烟柜台前，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逼，这些烟她都没见过，只认识个万宝路，一时不知道买哪个好
她只好随便挑了盒看起来不错的，要是再挑，店员怕是该打人了
江娴烟瘾很大，初中就染上了，她是不能没有烟的，还好她来的是1992，要是侏罗纪的话，她可能还没被恐龙吃掉，就被烟瘾熬死了
出了便利店，她随手拦辆计程车，把名牌上的地址念给司机
到达鹤园街后，她按楼号和门牌号找去，试探敲门，不知道有没有人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应
她有点忐忑的开门，是个精心装饰过的小屋，墙壁上贴着粉色碎花的壁纸，窗前有爱心形状的串灯
她按下串灯开关，屋子变幻为暖黄色
她四处走动，可惜没发现什么，只有桌上几瓶药引起她关注，但是没有生产厂家，也没有说明书，不知道是什么药
她坐如针毡，除了这里，真不知还能去哪，毕竟是别人家，目前也没法征求景瑞雪意见
想清利弊，她觉得还是脸皮厚点吧，大不了等遇见景瑞雪，请她去21年黄埔做客，请吃饭也行，请蹦迪也行，交住宿费都行，当然了，得是能回去的前提下
她冲了个澡，道谢又道歉的换上睡衣，活十几年，没干过这么愧疚的事
她真奇了怪了，怎么就来到这里，是做什么触发时间黑洞的事了吗，可是没有啊
往死里琢磨也没用，全是死结，困意上心头，她沉沉的睡去